未成年服刑人員教育改造探索與思考
——以江西省未成年犯管教所為例

■江西未成年犯管教所課題組

未成年犯總體上文化素質較低，心理上存在著較為嚴重的缺陷，努力提高未成年犯的素質，盡可能地縮短未成年犯回歸社會時與同齡人的素質差距是教育改造的重要內容。未成年犯的素質教育具有特殊的內涵，要形成以培養合格公民和具備一定素質的勞動者為目標，對未成年犯進行全方位的基本素質教育培養。具體來講，就是要根據素質教育的要求，對未成年犯全面實施基礎教育;結合勞動習藝、刑釋就業開展職業技術教育;結合時代特點和未成年犯思想狀況開展生活教育;根據未成年犯的心理狀況開展矯治教育;豐富未成年犯文化生活開展監區文化建設活動，使未成年犯教育改造工作與社會發展相適應，全面提高改造質量，預防并減少未成年犯重新犯罪。

一、未成年犯教育改造要破解三大課題

(一)亟須破解現行義務教育法規難題

目前與未成年犯義務教育相關的規定，散見于《未成年人保護法》、《義務教育法》、〈監獄法》等法律法規中。我國《未成年人保護法》第9條、第5條規定: “必須使適齡未成年人按照規定接受義務教育”、“是國家機關，……未成年人的監護人和其他成年人公民的共同責任。”這一規定體現了義務教育所具有的普遍性與強制性。為保證違法犯罪的未成年人也能享受到普通未成年人享受的義務教育的法定權利，《監獄法》第75條規定:“監獄應當配合國家、社會、學校等教育機構，為未成年犯接受義務教育提供必要的條件。”這一規定明確了未成年犯管教所在實施義務教育中的地位和責任。從這些規定來看，未成年犯管教所的職責是配合國家、社會、學校等教育機構開展九年制義務教育，并為該項工作提供必要的條件。未成年犯管教所義務教育的實施主體應當是國家、社會、學校等教育機構。由于可操作性和執法監督機制不健全等方面的原因，全國未成年犯管教所的義務教育呈現出單個機構自我辦學、封閉辦學、自成體系與整體上不規范、辦學隨意性大的現象，缺少教育行政部門的介人和經費保障而顯得力不從心。

未成年犯義務教育法律法規的不健全，是制約全國未成年犯管教所教育改造工作發展的重要原因。所以必須加強未成年犯義務教育立法，使之與未成年人合法權益相關的法律規范形成體系，為理順未成年犯教育改造管理體制提供法律依據。在江西省省委、省人大、省政府和省政協領導的關心和支持下，2004年在江西省政協九屆二次全會上通過了《關于將未成年犯教育納入國民教育行列的建議》的提案。提案明確了三個問題:一是建立一個怎樣的未成年犯教育改造的辦學體制和教育管理體制，明確誰主管、誰負責;二是教育經費的保障機制;三是師資保障問題。提案通過后，又經過深入細致地協調、座談和調研，2004年經江西省政府批準，江西省司法廳、教育廳、財政廳印發了《關于在未成年犯中實施義務教育的意見》，標志江西省未成年犯義務教育正式納入國民教育行列;2005年9月江西省未成年犯管教所成立全國第一所未成年犯義務教育學校—— “江西啟明學校”。

(二)亟須破解教育經費瓶頸

教育經費是制約未成年犯教育改造工作發展的瓶頸。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由于監獄的職能和未成年人的社會角色，未成年犯的教育經費不應該也不可能通過未成年犯的習藝勞動創收來解決。要徹底改變未成年犯管教所自我籌資、自我辦學、自我評價、自我體內循環的模式，將未成年犯的義務教育納入國民基礎教育范疇，實現教育主體的轉換，理順教育投資體制，建立以國家辦學、投資為主體，未成年犯管教所積極配合，社會各界共同協作的辦學模式。同時，人大、地方教育行政部門、財政等部門要建立未成年犯教育改造的約束監督機制。對經費的投向、使用狀況、教育質量等加強監督，避免教育投資的重復建設和教育資源浪費，實現未成年犯教育改造社會效益的最優化。同時，在現有的財政管理體制下，各省監獄管理局要采取有別于成年犯監獄的做法，優先保障和提升未成年犯管教所的教育改造經費水平，確保未成年犯教育改造經費及時足額到位。

2004年江西省未成年犯管教所搶抓監獄體制改革機遇，爭取到第一批監區改擴建項目，以江西啟明學校教學樓為主體來布局監獄規劃建設。2005年9月1日江西啟明學校開學。江西啟明學校辦學經費有了制度上的保障:江西省財政廳一次性補助資金120萬元，每年拔付30萬元教育專項經費;江西省教育廳一次性撥付40萬元添置教學設施;南昌市教育局兩免一補經費初中生為700元/人·年、小學生為500元/人·年;南昌市教育局的“兩免一補”經費每年近80萬元;2009年，江西啟明學校又成功爭取到省、市財政化解農村義務教育債務486萬元。從制度上保障未成年犯九年義務教育經費，使未成年犯真正享受國民待遇，有力保障了未成年犯九年義務教育的實施。另一方面，江西未成年犯管教所基礎建設和專項教育活動的經費得到江西省監獄局大力支持，有力保證了未成年犯教育改造工作有序推進。

(三)亟須破解幫教社會化困局

社會幫教就是通過社會教育資源的整合，來實現教育改造的個別化、社會化和科學化，是監獄機關普遍采用的一種行之有效的基本教育手段之一，對未成年犯的教育改造意義尤其重大。但長期以來，監獄社會幫教工作受諸多傳統因素制約，一直未能在教育改造罪犯工作中發揮應有作用，使這一有效的教育形式始終難以在未成年犯教育改造工作中找到應有的位置。一是監獄機關處在一個封閉的社會環境中，社會對監獄缺乏了解，普遍存在著教育改造罪犯是監獄機關的責任，與社會沒有關系的思想。二是缺失幫教志愿者制度，社會參與幫教人員少，幫教形式只是親情探望、社會團體到監獄對罪犯進行道德、理想、前途教育等，沒有與罪犯的互動，沒有真正了解罪犯的思想動態和心理需求。三是社會幫教活動次數少，大多屬于“節日慰問”，形式大于內容，效果不大。四是社會幫教工作僅靠監獄一家來推動，沒有建立并完善社會幫教制度體系，把社會幫教工作納入當地社會綜合治理考核范疇。

江西省未成年犯管教所長期以來高度重視社會幫教工作，教育改造成果和社會效果十分顯著。未成年犯九年義務教育立法提案以及江西啟明學校的開辦，都與社會幫教的工作密切相關。九年義務教育實施后，教育改造工作與社會幫教工作呈現相互促進的良性循環局面。一是與團省委、省教育廳、省總工會、省婦聯、省關工委等近200個黨政機關、社會團體建立了較為完善的幫教體系，建成了省關工委的“關愛未成年人幫教基地”、團省委的“全省青少年警示教育基地”、江西師范大學的“教學實踐基地”、南昌市勞動和社會保障局的“職業技能培訓基地”、團江西省委的“保送研究生支教基地”、江西中醫學院的“教學實踐基地”。二是與全省108個縣區司法局簽訂了幫教協議，與地方司法局、企業共建刑釋人員過渡安置幫教基地5個。形成了以地方司法局為主，勞動和社會保障、民政、財政、工商、稅務等部門各司其職、分工協作、具體落實安置幫教工作各項政策的工作格局。三是規范開展未成年犯評估工作，建立了每名服刑人員入監、中期、出監較為完備的評估檔案資料，對刑釋人員進行評估，分析其出獄后可能遇到的就業謀生、家庭變故、社會交往等問題，判斷其進入社會后的危險性，分別提出“落實安置幫教工作”、“加強安置幫教工作”和“重點安置幫教工作”的評估建議，實現監獄工作與社會的無縫對接。四是2005年至今獲得了大量社會各界的捐贈，捐贈款超過人民幣1000萬元，以及大量的圖書、教學設備、運動器材等。

二、未成年犯教育改造發展的路徑

未成年犯教育改造工作是個系統性工程，貫穿于罪犯服刑始終，巨大而又復雜，效果的顯現又往往滯后。教育改造工作牽涉到方方面面，很多內容是社會綜合治理的重要組成部分，需要全社會來參與。因此，找準教育改造工作的突破口和著力點，更加有力于推進未成年犯教育改造工作的社會化水平，更加有力于促進未成年犯教育改造工作的發展。

(一)九年義務教育——提高素質必由之路

某省未成年犯教育狀況調查表明，小學及以下學歷占50%左右，初中以下學歷占75%左右，未成年犯接受教育狀況堪憂。根據未成年犯的現有素質、刑釋后就業壓力及社會角色定位的實際來看，監獄機構要特別重視對未成年犯進行整體的素質教育。文化素質教育是基礎性素質教育，對未成年犯進行九年義務教育，不僅是傳播知識文化，主要是通過文化素質的教育，幫助未成年犯提高整體素質。未成年犯九年義務教育是特殊教育，必須根據監獄的特點更新辦學理念，調整管理制度，扎實推進未成年犯義務教育工作與時俱進地發展。

江西啟明學校文化教育的對象為在押的服刑前未完成九年義務教育的罪犯，包括年滿十八周歲的罪犯;實行春秋兩季招生，嚴格半工半讀，每個班學員控制在50人以內;確保未成年犯應入學的100%入學;確保全年不少于790個課時。小學畢業證書由江西啟明學校自主考試考核并發放，初中畢業證書由南昌市教育局考試考核合格后發放;學員在讀期間釋放或轉監服刑的，學校根據需要發給相應的證明。學校教學管理基本符合義務教育的要求，教師全部由具有大專以上學歷的、同時具有教師資格的民警擔任;設置了文化教研室、技術教研室、總務室、心理咨詢室等機構;規范了課程設置，建立了學籍檔案，與南昌市教育局教科所聯合研發了對未成年犯實施義務教育的課本教材，并在全省監獄和部分省市的未管所推廣使用。啟明學校與未管所是兩塊牌子一套人馬，教學工作以獄政管理和監獄安全為前提，教育科對監獄安全負總責，實行監管安全“一人一崗一責制”管理辦法;同時，建立了管區民警現場督學制、班主任制，任課教師包安全、包教學、包教育、包紀律、包效果“五包干”責任制。

(二)職業教育——再社會化必由之路

未成年犯的職業教育意義重大，通過職業技能的教育培訓，可以使未成年犯樹立正確的勞動觀念、養成良好的勞動習慣、掌握一至多門勞動技能，為其刑滿釋放謀生就業奠定堅實的基礎，是未成年犯再社會化的必由之路。監獄應該更多地承擔社會責任，監獄警察應該以和諧社會的捍衛者與建設者為已任。因此，未成年犯管教所的教育改造工作要面向社會、面向市場，建立以市場就業為導向的職業教育培訓機制，使未成年犯管教所成為培養合格公民的強制教育基地。

2009年，江西服刑勞教人員職業教育培訓納入全省職業培訓總體規劃，在江西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民政廳支持下，江西省未成年犯管教所依托江西啟明學校正式成立了江西省啟明職業培訓學校。在南昌市職業培訓中心的指導下，根據習藝勞動項目，與社會職業學校、監獄企業以及在監獄進行來料加工的企業聯合辦學，所有在一年內將刑釋的未成年犯100%參加了培訓，100%拿到了勞動技術等級證書。監獄按勞動技術等級證書的學員人均600元標準獲得南昌市職業培訓中心補貼，大大緩解了監獄培訓經費不足的矛盾。2011年9月經江西省教育廳批準，掛牌成立“江西啟明學校職業中專班”。由監獄自主辦學，自主頒發職業中專畢業證書，學制三年，業務上由南昌市教育局負責指導管理。啟明職業中專班采取開放式模式，以外聘高校教師為主，以市場為導向，開設了服裝制作與生產管理、計算機與數碼產品維修、電子電器的運用與維修和動漫制作等四個實用性強、就業前景好的專業。在就業問題上加強與所屬地司法局和勞動部門聯系，積極引進社會企業來監舉辦勞動就業現場招聘會，努力推進刑釋人員社會就業的無縫對接。

(三)生活教育——學會“做人”的必由之路

監獄教育改造罪犯的著力點不應去追求造就一般意義上的所謂“人才”，而是重在培養、塑造從罪犯到公民所需的最基本的品質。對罪犯進行生活教育主要就是進行社會生活、經濟生活、政治生活與文化生活的教育，促進罪犯樹立正確的生活觀，為罪犯認識社會、回歸后適應社會，成為熱愛生活，具有愛心、責任心、良好生活行為習慣和個性品質的守法公民奠定基礎。讓未成年犯“學會做人”，既是告別舊我、重塑新我的標志，也是順利度過整個服刑生活、回歸社會后堂堂正正做人、走好人生之路的法寶。因此，讓未成年犯“學會做人”，學會勞動做人、誠信做人、智慧做人、友善做人和自律做人等應該成為教育改造的主要內容。

江西省未成年犯管教所特別重視未成年犯生活教育，2011年“未成年服刑人員刑釋前生活技能評估體系建設”項目獲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立項，連續三年可獲得20多萬元資金支持，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并要求江西省未成年犯管教所認真實施和總結項目經驗，擬在全國未管所推廣該項目。江西啟明學校生活教育從課程設計到內容要求，都是本著有利于增進未成年犯生活知識、有利于端正未成年犯的生活態度、有利于增強未成年犯的生活能力的原則進行的，采取課堂講授、小組活動、仿真生活實踐等多樣教育形式來進行。目的就是通過生活教育使未成年犯在服刑期間尊重民警、感恩父母、寬容同犯、報效社會;使未成年犯改變生活認識，從而改變心智模式、情感模式、行為模式，學會質疑、嘗試、反思和創造，培養具有公正的社會態度、文明的行為、安全的生活準則、健全的人格和良好的判斷批評能力。特別要注重通過挫折教育，培養未成年犯堅定生活信念、摒棄消極生活態度，不因生活中的挫折而挫傷人生。

(四)心理矯治——健全人格必由之路

罪犯的心理矯治是監獄機關運用心理學的精神醫學理論與技術，對服刑期間的罪犯進行矯正教育與心理治療，消除其反社會性，醫治其心理障礙、人格失調及其他精神疾患，達到重塑健康人格、提高適應社會能力的工作，是監獄教育改造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未成年犯管教所應當成立心理健康指導中心，積極開展心理測驗、心理評估、心理咨詢和心理疾病治療等心理矯治工作，幫助未成年犯破除犯罪心理架構，消除不良心理，促使其心理結構向良性方向轉化，建立守法心理結構，并對未成年犯進行心理健康教育，宣傳心理健康知識，使其學會自我調節、自我矯治，從根本上提升未成年犯心理健康水平，提高教育改造質量，減少重新犯罪率。

江西省未成年犯管教所高度重視未成年犯心理矯治工作，積極鼓勵民警心理矯治隊伍建設，規定凡通過考試獲得國家心理咨詢師資格證所有費用全部報銷，并給予一定的物質獎勵。現有80名民警獲得心理咨詢師資格證書，占民警總數近30%。完善了機構設置，形成了監獄心理矯治中心、管區心理咨詢室、分管區心理輔導站科學分布的三級網絡系統。采取門診咨詢與巡回咨詢相結合，個別咨詢與集體咨詢相結合，面談咨詢與專欄咨詢相結合，心理咨詢與法律、政策咨詢相結合，解決心理問題與解決具體困難相結合，心理咨詢與心理健康互助活動相結合的方法全面開展對未成年犯心理矯治工作。制定了《心理咨詢員守則》、《心理咨詢崗位責任制》、《心理咨詢工作程序》、《心理測量注意事項》工作制度，未成年犯心理測試率和心理建檔率達100%。把心理健康教育納入江西啟明學校課程規劃，還利用黑板報、《啟明報》等宣傳陣地，開設心理健康知識專欄，宣傳普及心理健康的基本知識。大中院校等社會心理機構定期來開展團體心理拓展活動和現場心理咨詢，邀請醫學專家對頑危犯、心理障礙嚴重的未成年犯進行心理疾病的會診。

(五)監區文化建設——寓教于樂必由之路

監區文化是監獄機關在執行刑罰的過程中，為矯正罪犯不良習氣、培養罪犯健全人格、提高罪犯改造質量、豐富罪犯的精神文化生活，而建立起的各種文化設施、文化行為、文化手段、文化目標以及良好的改造文化氛圍。監區文化能夠更好地凝聚改造正能量，更好地占領罪犯的閑暇時間、調節罪犯心理狀態，更好地提高罪犯整體素質，更好地塑造監獄形象。“百年樹木，十年樹人”，文化對未成年人的影響是漸進的、隱性的，監獄對文化的投入，回報可能在未來、在社會。重視監區文化建設，加大罪犯的文化改造是和諧社會的戰略選擇。江西未成年犯管教所以江西啟明學校為平臺，精心培育啟明文化品牌，逐步形成了“啟明學校、啟明電視臺、啟明圖書館、啟明球場、啟明花園、啟明報、啟明文化長廊、啟明雕塑群、啟明職業技術培訓基地、啟明法律援助室、啟明藝術團”等系列文化品種。和共青團江西省委聯合設立了陽光書屋，在教學大樓內設立的閱覽室藏書5萬余冊，每月在管區組織未成年犯開展讀書、評報活動。管區設有文化活動室，有電視機、棋桌、乒乓球臺等文化娛樂設施，形成了舞獅隊、腰鼓隊、合唱隊、舞蹈隊等監區文化品牌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