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海事關聯訴訟解決機制

江西科技師范大學法學院 武漢大學法學院 彭麗明

一、引言

隨著世界經濟快速發展，各國之間的聯系越來越密切，使得國際民商事關系變得日益復雜，大多數國家的法院法官在審理國際民商事案件時會面對大量相互獨立但又互有牽連的案件，對于國際民商事案件相互區分的標準主要是依據訴訟標的，訴訟標的不同就是不同的案件，如果訴訟標的相互關聯但案件處理結果不發生矛盾，當事人在不同的訴訟中不存在欺詐等行為，則屬于正常的關聯訴訟，并不會產生什么問題。但是在司法實踐中，由于相關制度的缺失，當事人人為提起“連環訴訟”制造關聯訴訟進行訴訟欺詐，或者法院在審理案件時沒有嚴格限定事實認定范圍，則會使正常的訴訟程序受到干擾。目前惡意制造關聯訴訟的現象已呈愈演愈烈之勢，規制關聯訴訟已經成為司法實踐中亟須解決的問題。[1]國際海事關聯訴訟是指兩個或兩個以上相互獨立但在訴訟主體或案件事實上密切相關的同時在不同國家進行的訴訟，該訴訟模式跟平行訴訟[2]一樣會導致管轄權的沖突和判決不相協調的現象，并使當事人承受額外的訴訟成本。[3]

管轄權問題對于國際海事關聯訴訟的解決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它不僅是進行國際海事訴訟程序的前提，而且與案件的審理結果、判決的承認與執行等密切相關。但是目前各國都在一定條件下設法擴大自己的管轄權，這給國際海事關聯訴訟的審理帶來了種種不便，也無法保證司法的公正與效率。對于解決國際海事關聯訴訟的問題，目前在國際社會中存在一些值得借鑒的做法，在此予以一一分析。

二、國際海事關聯訴訟解決機制概述

（一）運用不方便法院原則拒絕管轄

在涉外民商事訴訟中，當原告向某國法院提起訴訟時，如果被告認為他在該國應訴得不到公正對待，就可以該國法院為不方便法院為由，提起中止訴訟的申請，而受訴法院法官根據當事人的申請，綜合考慮案件各方面的因素，來決定其是否受理訴訟，如認為存在其他對當事人更為方便和公正的法院，法官就會運用自由裁量權，決定拒絕行使管轄權。不方便法院原則通過拒絕管轄避免了由于案件與該國缺少必要的聯系，在調查取證、當事人及證人出庭、判決的執行方面的困難，也可以防止原告濫用訴權，在一定程度上防止挑選法院現象的出現，并能避免被告因原告選擇不方便的法院而難以實現所預期的司法公正。

在不方便法院原則理論和實踐中，英國和美國無疑是最重要的國家。英國早期并沒有采用不方便法院原則，在1974年The Atlantic Star①The Atlantic Star v.Bona Spas（1974）A.C.436.案中，雷多法官將法院劃分為自然法院和非自然法院，如果是自然的法院，就沒有充足理由不應駁回訴訟，相反在非自然法院時，如果被告提出中止訴訟的請求，原告應負有說明其選擇法院的合理依據。[4]該案實質上開啟了不方便法院原則在英格蘭適用的大門。后來，英國法院運用不方便法院原則裁決了一系列著名案例，并且在英國出現關聯訴訟時，英國法院有時會根據不方便法院原則來中止或撤銷本地的訴訟。

美國早在十七八世紀就有一些州的法院法官行使司法自由裁量權對本州居民的當事人裁定拒絕管轄的案例。19世紀初期，美國聯邦海事訴訟中出現了類似不方便法院的判例，只是當時并沒有適用“不方便法院”來描述。1929年，美國學者布萊爾創作出《英美法中的不方便法院原則》，該文對不方便法院原則的確立起了重要的作用。在1947年的Gulf Oil Co.v.Gilbert一案①Gulf Oil Co.v.Gilbert, 330 U.S.501 (1947）.中，美國對不方便法院原則的疑慮徹底消除了，不方便法院原則在美國正式確立。雖然此案是一起純粹的國內案件，但美國最高法院表示該原則適用于所有聯邦，不論訴訟是哪一方面的。此后，美國國會通過了《美國法典》第1404條第1款，允許移送訴訟，從而把不方便法院理論編纂入內。并且美國《統一州際和國際程序法》第1條中明確規定了不方便法院原則：當法院發現為了重大司法公正訴訟應在另一法院審理時，該法院可根據適當的條件中止或者解除全部或部分訴訟。這些法律規定為美國法院運用不方便法院原則解決關聯訴訟提供了理論依據。不過具體在美國的司法實踐中，如果兩個訴訟所涉爭訟事項并不相同，或者當事人并不相同，法院往往會允許兩個訴訟同時進行。[5]

（二）先受理法院管轄權規則

歐共體六個初始成員國于1968年9月27日在布魯塞爾簽訂了《民商事管轄權及判決執行公約》（以下簡稱《布魯塞爾公約》或公約），公約著眼于維護和實現締約國國民的利益，力圖簡化相互承認和執行法院判決和仲裁裁決的程序。該公約第8節為“未決訴訟—關聯訴訟”，包含了第21條至第23條。其中，第21條涉及處理一個訴訟已經在一個成員國提起，相同的訴訟又在另一個成員國提起的問題；第22條處理的是關聯訴訟的提起；第23條處理的是特定的管轄權規則對上述條款的影響。

根據《布魯塞爾公約》的規定，未決訴訟是指相同當事人就同一涉外民事糾紛基于相同的事實與理由同時在兩個或兩個以上國家的法院進行訴訟的情形，這一概念類似于國際民事訴訟法上常用的“平行訴訟”或“訴訟競合”。而關聯訴訟系指相互之間密切聯系以至為了避免由于分別審理導致相互抵觸的判決之虞，而適于合并審理的數個訴訟。

為解決關聯訴訟問題，公約確定了“先受理法院管轄原則”，具體而言，公約第22條第1款和第2款就關聯訴訟分為三種情形做出規定：（1）當關聯訴訟在不同締約國法院提起時，首先受訴法院之外的任何其他法院可以中止初審未決訴訟。（2）如果法院地法允許合并審理且首先受訴法院對兩個訴訟均具有管轄權，首先受訴法院之外的法院也可以根據一方當事人的請求，放棄行使管轄權。然而，對于“法院地法”，公約并沒用做出界定，但從公約目的看，應是首先受訴法院地國法。（3）后受訴法院可以決定繼續審理向其提起的訴訟，甚至不需等待首先受訴法院做出裁決。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后受訴法院首先做出判決，根據公約第三章的規定，首先受訴法院應按另一法院地國法承認該法院判決的禁反言效力。從公約第22條所用措辭看，在任何情況下，第22條并不授予本身無管轄權的法院以審理訴訟的裁判權，其所指的都是根據公約其他條款具有管轄權的法院。[6]公約采納了先受理法院管轄原則，希望在歐共體成員國間建立起和諧的管轄權分配體系，這一原則也因此成為解決歐共體各成員國法院管轄權積極沖突的基本原則。

在丹麥也存在類似于《布魯塞爾公約》第22條的規定，丹麥法院原則上將關聯訴訟交由先受訴法院審理，除非其認為訴訟之間的關聯性極其微弱或者在其他國家法院進行的訴訟業已進入后期階段。由于各歐盟成員國法院在行使自由裁量權方面所持標準不同，因而必然導致各國法院行使裁量權的差異。不過法院行駛自由裁量權時需要考慮三個因素，即作出相互抵觸的判決的風險、每一項訴訟的進展程度，以及法院與案件標的之間的聯系程度。

英國法院對關聯訴訟也采納了《布魯塞爾公約》第22條的相關規定，在司法實踐中如果一方當事人在另一締約國法院提起訴訟，且該國法院為首先受訴的法院，當其根據《布魯塞爾公約》第22條申請英國法院中止針對他所提的關聯訴訟，如果發現申請人誤導英國的原告，致使原告推遲在英國提起訴訟，從而導致外國法院成為首先受訴的法院，則英國法院可以拒絕中止審理案件。但受訴在后的法院依自由裁量權做出的拒絕中止關聯訴訟的決定應該謹慎行事。①Fox v.Taher（1997） I.L.Pr.44,Court of Appeal,31 July 1996.

到目前為止，仍有不少國家沒有制定此類解決關聯訴訟的規則，瑞士對于關聯訴訟的管轄問題通常由當事人之間協議來加以解決，即約定中止訴訟直至外國法院就關聯訴因做出裁決。德國法律一般不允許由于國內訴訟與外國未決訴訟有關聯而中止該國內訴訟，但如果判決有賴于另一未決訴訟之結果，德國《民事訴訟法典》第148條則允許中止國內訴訟。[7]

（三）關聯訴訟的合并審理規則

許多國家法律規定允許法院對兩個訴訟行使管轄權，加拿大魁北克省的《民法典》第3139條規定，當魁北克當局對主要請求有裁判權時，其對附帶請求或交叉請求也有加以裁決的管轄權。這一規定經常被適用于訴訟目的或當事人不同，但相互之間又存有聯系以至難以對此分別加以裁決的兩個訴訟。意大利法律也允許關聯請求的合并訴訟，因而在意大利法院進行的某一糾紛的訴訟可能成為意大利法院對另一關聯糾紛行使管轄權的根據。而希臘法律甚至規定了對關聯訴訟的專屬性管轄權。希臘《民事訴訟法典》第31條規定，從屬性請求由對主要請求行使管轄權的法院審理，而相互之間具有關聯性的主要請求應由首先受訴的法院排他性管轄。

1977年《統一船舶碰撞中有關民事管轄權、法律選擇、判決的承認和執行方面若干規制的公約》也采取了合并訴訟的做法，其第3條規定，如果由于同一碰撞而產生一個以上適用本公約的請求時，都可在最初受理該案的法院對訴訟的任何當事人就任何這種請求權提起訴訟，不管是反訴還是其他。

聯合國大會于2008年12月通過了《聯合國全程或部分國際海上貨物運輸合同公約》，又稱《鹿特丹規則》。該公約第14章為“管轄權”，對管轄權的確定及其沖突協調問題做出較詳細規定。《鹿特丹規則》第71條首次規定了合并訴訟與移送訴訟問題，對于需合并審理或移送管轄權的，如果不存在排他性法院選擇協議，雖只能在第66條和第67條所指定的管轄法院提起訴訟，但該規定仍是公約的一大進步。這一規定可以防范擇地訴訟，協調管轄權沖突，并進一步避免和減少對同一爭議事項因在不同國家法院提起訴訟而導致不同判決結果的風險，甚至可以降低當事人的訴訟成本。究其實質，這也是新公約在為海事貨物索賠人提供方便訴訟的同時，進一步限制船貨各方擇地訴訟的權利。[8]

三、中國對于國際海事關聯訴訟解決的現狀分析

中國目前還沒有關于解決海事關聯訴訟的明文立法，對于上述解決國際海事關聯訴訟的三大機制（不方便法院原則、先受理法院管轄權規則、關聯訴訟的合并審理規則）在中國立法和司法解釋都沒有找到確切的依據，只是有個別的司法解釋從不同的角度反映出不方便法院原則的影子。

（一）中國立法和司法實踐中的不方便法院原則

中國涉外海事訴訟管轄權的有關規定，主要體現在我國締結或參加的有關國際條約以及相關的國內立法中。《中華人民共和國海事訴特別程序法》（以下簡稱《海事訴訟特別程序法》）中明確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締結或者參加的國際條約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和本法對涉外海事訴訟有不同規定的，適用該國際條約的規定，但中華人民共和國聲明保留的條款除外。”

2005年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第二次全國涉外商事海事審判工作會議紀要》（以下簡稱《會議紀要》）中第一次明確規定了:“我國法院在審理涉外商事糾紛案件過程中，如發現案件存在不方便管轄的因素，可以根據‘不方便法院原則’裁定駁回原告的起訴。”“不方便法院原則”的適用應符合下列條件：（1）被告提出適用“不方便法院原則”的請求，或者提出管轄異議而受訴法院認為可以考慮適用“不方便法院原則”；（2）受理案件的我國法院對案件享有管轄權；（3）當事人之間不存在選擇我國法院管轄的協議；（4）案件不屬于我國法院專屬管轄；（5）案件不涉及我國公民、法人或其他組織的利益；（6）案件爭議發生的主要事實不在我國境內且不適用我國法律，我國法院若受理案件在認定事實和適用法律方面存在重大困難；（7）外國法院對案件享有管轄權且審理該案件更加方便。由于“不方便法院原則”涉及司法主權和當事人訴權問題，人民法院在適用該原則時顯得尤為謹慎。在司法實踐中，若要同時滿足上述七個要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會議紀要的效力尚不能成為我國法院審理案件的依據，這使得我國對“不方便法院原則”的規定顯得并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價值，還需要進一步完善這方面的立法。

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在2004年下發的《關于涉外商事審判若干問題的指導意見》中認為，適用“不方便法院原則”屬案件審理中的重大問題，有涉外案件管轄權的法院應當為該原則的適用設置一定的審查程序，嚴格把握這一原則的適用條件，避免該原則被濫用。

針對我國目前立法中沒有規定不方便法院原則，中國國際私法學會制定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際私法示范法》（以下簡稱《示范法》）中規定了該原則，《示范法》第51條規定，“對本法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法院享有管轄權的訴訟，如中華人民共和國法院認為實際行使管轄權對當事人及案件的審理均極不方便，且有其他法院對該訴訟的審理更為方便時，經被告申請，可以決定不行使管轄權。”并且各地人民法院法官在其審判實踐中已經自覺不自覺地采用不方便法院原則拒絕管轄，這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立法上的空白，例如趙碧琰確認產權案是我國最早運用不方便法院原則處理的國際民商事案件。該案中，鑒于所涉財產位于日本，主要詐騙人也在日本，從傳訊證人、搜集證據等方面來看，日本法院是最方便的，并且日本法院具有管轄權。但從另一角度來看，原告在中國，有些證據和證人也在中國，有的詐騙人還在中國被捕，那么中國法院對此案也有管轄權。但是對該案的管轄，我國法院并沒有進行“爭奪”，而是駁回當事人起訴，其原因就在于我國審判法官認為日本法院受理對當事人更方便。

（二）對海事關聯訴訟沒有規定合并管轄制度

作為規范海事訴訟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海事訴訟特別程序法》中沒有關于海事關聯訴訟的合并管轄方面的規定，并且于2013年1月1日起施行的新《民事訴訟法》在此方面也沒有作出規定，那么一旦出現海事關聯訴訟，不管是特別法還是一般法都沒有明確的法律依據可以援引。

對于合并訴訟問題，我國《民事訴訟法》規定了四種訴訟請求的合并，即：（1）原告在訴訟中增加關聯性的訴訟請求的，可以合并審理；（2）被告提出反訴的，可與本訴合并審理；（3）有獨立請求權第三人以提出訴訟請求的方式參加訴訟的，該參加之訴可與本訴合并審理；（4）同一法院對若干具有同種類訴訟標的的案件經當事人同意的，可以合并審理。雖然有這些合并訴訟的規定，但是具體在司法實踐中實施可能遭遇管轄權的障礙，當訴訟合并中有其一或部分訴訟屬于其他法院管轄時，能否實施訴訟合并就成為疑問，而如何使其中的一個法院對所有的訴訟能夠取得管轄權便是一個極為現實的問題。如果沒有管轄上的法律依據，此種情形下的訴訟之合并無疑是不能實現的。為了不至于使管轄權可能甚至經常成為訴訟合并的樊籬，立法需要與之配套的措施給予其應有的程序保障，而該措施就是合并管轄。[9]

四、中國對國際海事關聯訴訟解決機制的構建

（一）在法律中明確規定不方便法院原則

在構建我國的不方便法院原則時，可以借鑒1999年海牙《民商事管轄權和外國判決公約》（草案）（以下簡稱《海牙公約（草案）》）第22條的規定。該條規定了“拒絕管轄權的例外情形”，實際上就是關于不方便法院原則的規定。公約規定的認定不方便法院的標準較為嚴格，主要有三個條件:（l）受訴法院行使管轄權處理案件明顯不適當；（2）另一國法院具有管轄權；（3）該法院是處理爭議的明顯更為適當的法院。只有同時滿足這三個條件，法院才能中止訴訟。公約還規定拒絕管轄權的申請人必須是訴訟程序的一方當事人，通常是被告，且申請時間不得遲于就實質問題的第一次答辯時。公約還列舉了不得運用不方便法院原則的情形，主要有排他性管轄協議、消費者合同、個人雇傭合同及專屬管轄權案件。[10]

分析《海牙公約（草案）》關于不方便原則的規定，可知該規定兼具原則性與靈活性，比較適合我國的現實。具體而言，需要分別對受訴法院、當事人雙方、受訴法院所在法域這三類進行規定。首先，對受訴法院應當考慮:（l）本法院對爭議案件是否具有管轄權；（2）被告是否提出管轄異議；（3）爭議行為或結果是否發生在受訴法院所在地；（4）是否存在另一個同樣擁有管轄權的替代法院，或者是否有一個未決訴訟正在另一法域進行。其次，對受訴法院所在國，應當考慮的主要是是否違反該法域的公共秩序。最后，對當事人雙方應當考慮：（l）原告或者被告參與訴訟是否存在極大的不便，包括：雙方的慣常居所地何在、取證及出庭是否方便等；（2）為訴訟所支付的差旅費等不必要的開支能否得到較大程度的減少。[11]

（二）規定“先受理法院管轄原則”

先受理法院管轄原則要求在發生管轄權沖突的條件下，以受理的時間為標準，由先受理的法院管轄。如果同一訴訟或相關訴訟已經在外國法院起訴的，內國法院原則上不應再受理；已經受理的，應當中止或終止訴訟。先受理法院管轄原則反映了國際禮讓等原則的基本要求，可以有效地消除多種管轄權沖突。并且該原則已得到部分國家的國內法及1968年《布魯塞爾公約》、1971年《關于承認與執行外國民事和商事判決的公約》、1988年《羅迦諾公約》等國際條約的肯定。

中國在規定“先受理法院管轄原則”時可以借鑒相關國際條約的規定，規定在發生管轄權沖突時，行使管轄權的法院除了要滿足受案時間在先外，還必須預期其做出的判決能夠在后受理法院得到承認。只有在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的情形下，后受理法院才中止訴訟程序，除非后受理法院依法享有協議管轄權或專屬管轄權。因為目前各法域都規定了專屬管轄權，而現階段統一各法域的專屬管轄權范圍尚不現實，只有尊重當前各自的法律規定。如果實踐中出現兩個法域均享有專屬管轄權的情形，建議暫時仍然以受理的先后為標準，要求后受理法院中止訴訟。

（三）海事關聯訴訟的合并管轄規則

對于海事關聯訴訟，我國《海事特別程序法》今后修訂時要考慮到對這類訴訟的合并管轄問題。因為合并管轄的目的在于為訴訟的合并提供管轄權上的程序保障。就訴訟的合并的實現而言，立法應當提供的程序保障是多方面的，其中首要的就是管轄權上的程序保障，即受訴法院能夠管轄與已受理的案件具有牽連關系但卻沒有法定管轄權的案件。因為被合并的幾個訴訟可能屬于同一法院管轄，也可能不屬于同一法院管轄。當其屬于后者時，如果法院沒有合并管轄權，當事人請求合并審理的權利以及法院進行合并審理和裁判的權力都將無從實現，而訴訟合并制度的運行也必然受阻。也是從這個意義上講，訴訟合并的實現在相當程度上有賴于合并管轄的保障。

五、結語

總之，由于涉外海事糾紛的特殊性質，當事人經常就同一糾紛分別在兩個或者兩個以上國家的法院提起訴訟，導致國家司法管轄權的沖突。面對此類沖突時，國際法上的司法主權原則要求各國海事法院有效地行使其海事管轄權。因此，只要中國法律規定海事審判機關對案件具有管轄權，其原則上就不應放棄管轄，特別是中國法律規定的專屬管轄案件。①專屬管轄有明顯的強制性和嚴格的排他性。《海事訴訟特別程序法》第7條明確規定下列三種海事訴訟由特定的海事法院管轄。（1）因沿海港口作業糾紛提起的訴訟，由港口所在地海事法院管轄；（2）因船舶排放、泄漏、傾倒油類或者其他有害物質，海上生產、作業或者拆船、修船作業造成海域污染損害提起的訴訟，由污染發生地、損害結果地或者采取預防污染地海事法院管轄；（3）因在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域和有管轄權的海域履行的海洋勘探開發合同糾紛提起的訴訟，由合同履行地海事法院管轄。然而，維護司法主權并不等于無原則地爭奪管轄權。為避免無益的管轄權國際沖突，減少法院或當事人的不便，或為追求更高層次的國際司法公正與效率，可適時適用不方便法院原則，放棄不必要的管轄權，這實質上也是行使司法主權的一種方式。在解決管轄權沖突問題要堅持國家司法主權原則，依法行使管轄權，也要尊重他國或地區的司法權，逐步消除與相關海事訴訟管轄的國際公約相沖突的中國國內立法規定，與國際社會司法管轄相協調，盡量減少出現國際海事訴訟管轄權沖突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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