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誠的階級性與當代革命軍人的忠誠

周 建 趙宗博

（解放軍國際關系學院政治理論教研室 江蘇 南京 210039）

當今世界，許多國家的軍隊都注意發揚軍人作風、培育軍人精神：美軍強調“忠誠、職責、尊敬、奉獻、榮譽、正直、勇氣”；俄羅斯軍隊強調“榮譽、形象、責任、紀律、勇敢”；法國軍隊強調“自由平等、頑強堅韌、呵護名節”；英國軍隊提出“忠誠、自豪、堅定”；德國軍隊提出“忠誠、紀律、服從、勇敢、團結、奮發”；以色列軍隊提出“憂國獻身、知識智慧、共濟互助”；日本軍隊提出“崇尚武勇、忠誠至上，以國為家”。無論什么樣的軍人精神，忠誠都是其中的核心要素，從一定意義上說，忠誠體現出的是軍人的軍魂。

一、忠誠的含義與淵源

（一）忠誠的含義及主要表現

關于忠誠一詞的含義，《說文解字》如此解釋：“忠，敬也，從心”；“誠，信也，從言”。大體的意思是：忠，就是崇敬和恪守；誠，就是言而有信。由此，忠誠可以概括為對信念一心一意、對責任真心真意、對使命全心全意。忠誠就是忠實和真誠。中心為忠，是個人內心真實的反映和真情的流露，是發自心靈深處的真情實感；真實為誠，歸根到底，忠誠要看具體的表現，要看實際的行動，要經得起現實的檢驗?！安恍挪涣?，不誠不行”[1]。

作為一種道德規范，忠誠是在人類社會實踐當中形成和發展起來的，也是通過具體的人類實踐生動地表現出來的。“人們自覺或不自覺地，歸根到底總是從他們階級地位所依據的實際關系中——從他們進行生產和交換的經濟關系中，吸取自己的道德觀念”。[2]一方面，忠誠一定是長期實踐當中，人們內心形成和發展起來的意識和規范，屬于社會意識范疇；另一方面，忠誠一定要通過社會實踐具體表現出來，具有鮮明的實踐特色。忠誠的基本特征，恰恰就是內化于心，外化為實際行動。忠誠是主觀方面的一心一意、真心實意、全心全意、不離不棄，表現為實踐過程中的堅定堅貞、言行一致、認真負責、奉獻和犧牲。

（二）忠誠的歷史淵源

作為社會上層建筑和社會意識形態，道德由社會存在和經濟基礎所決定，“是經濟基礎的反映，而不是脫離歷史發展的抽象的概念”。[3]忠誠作為道德，自然也不例外。人類社會存在與實踐決定了忠誠的產生與發展。

原始社會后期，隨著社會生產力的進步，剩余產品開始出現，原始的公有制被私有制取代，階級關系作為前所未有的社會關系出現在歷史舞臺上，人類步入階級社會。階級社會當中，“統治階級的思想在每一時代都是占統治地位的思想。這就是說，一個階級是社會上占統治地位的物質力量，同時也是社會上占統治地位的精神力量。支配著物質生產資料的階級，同時也支配著精神生產的資料，因此，那些沒有精神生產資料的人的思想，一般地是受統治階級支配的”[4]。

階級社會當中，階級矛盾成為社會關系的基調，階級斗爭成為社會實踐的基本內容。團結就是力量。一個階級要在斗爭當中有所作為，維護自身的利益，必須加強團結。領袖，成為加強階級團結的關鍵因素；階級意志，成為加強階級團結的內在力量。

階級斗爭過程中，個體對于階級的歸屬感和對領袖的認同感更為強烈。與此同時，作為階級統治的工具，國家機器成為統治階級意志強調的中心，維護國家利益實際上就是維護統治者個人的利益。古希臘奴隸制時期，就有統治者強調，“每一個人在整個國家順利前進的時候所得到的利益，比個人利益得到滿足而整個國家走下坡路的時候所得到的利益要多些。一個人在私人生活中，無論怎樣富裕，如果他的國家被破壞了的話，也一定牽入普遍的毀滅中；但是，只要國家本身安全的話，個人有更多機會從私人的不幸中恢復過來”[5]。

二、忠誠價值取向的二重性

（一）忠誠的道德價值取向及其調節功能

忠誠的道德價值取向，體現社會存在與社會實踐的道德原則?；诮洕Y構的時代性和利益關系的階級性，道德的價值取向，當然也具有時代性和階級性。經濟結構的性質決定著道德體系的性質：有什么性質的經濟結構，就有什么性質的道德形態；不同時代，經濟結構不同，道德體系也不同。此外，同一時代，不同階級的道德體系不同。利益關系是經濟結構性質的現實表現。由于階級對立的不可調和根本無法消除，私有制為基礎的階級社會，并不存在全社會統一的道德原則和道德規范。忠誠的道德的價值取向，在不同條件下發揮作用。

道德規范發揮調節功能，主要依賴的是人們的自覺和社會輿論的引導，而不是主要借助于國家機器進行強制。由此，道德的價值取向，具有一般性和引導性，相對抽象和概括。同一原則，不同人甚至有不完全一樣的解讀。

忠誠的道德價值取向，強調信仰要堅定、職責要落實、目標要實現。對于信仰的內容及堅定程度，對于職責的理解及行動，對于目標的認識及追求，事實上并沒有完全統一的標準。在社會實踐當中，不同的人不僅認識和態度不同，行為的具體表現更有差別。為此，忠誠的一般道德價值取向，只能簡單概括為：要以自己的信仰為指針；要以社會分工的職責為立足點；要以任務目標的實現為成功的標準。

（二）忠誠的政治價值取向及其作用

作為政治品質的忠誠，不僅具有一般的道德特性，而且具有鮮明的政治針向性和強制性。一方面，忠誠不僅是主體道德方面的自覺選擇，另一方面，伴隨著階級和國家的出現，忠誠更具有鮮明的階級性；忠誠首先是要忠于階級和國家。在階級社會里，忠誠的政治價值取向，本質上就是明確忠誠于誰的問題，或者忠誠為了誰的問題。

從政治品質的內涵上看，忠誠的對象是具體的，又是抽象的：既可以是具體的人，是具體的群體或組織；也可以是特定的理想、信念或信仰。不論忠誠的對象具體是什么，忠誠總是要自愿的、實際的、徹底的態度和行為。

（三）忠誠價值取向是道德價值取向與政治價值取向的統一

作為道德情操，忠誠是出于自我意志的決定，是自主和自愿的選擇；作為政治品質，忠誠又是出于階級集團需要的、不僅取決于個人意志的行為規范?，F實當中，道德價值取向必須和政治價值取向有機結合起來，忠誠才具有現實的意義。

作為傳統美德，忠誠要靠人的內心信念來維持；作為政治品格，忠誠要靠階級集團來倡導。忠誠的價值取向，是道德價值取向和政治價值取向的對立統一。盡管道德價值要求和政治價值要求不同，但是二者畢竟有相通之處，而且，忠誠的價值都是要通過行動來實現。由此，忠誠的道德價值取向和政治價值取向，歸根到底，要在實踐忠誠的過程當中實現辯證的統一。

作為重要的國家機器，軍隊與軍人必須忠誠。軍人忠誠有道德層次的含義，也有政治層次的含義。在實踐忠誠的過程當中，軍人既要表現出道德情操，遵循人類一般倫理道德規范，又要履行帶有鮮明階級性特征的職責，必須堅持講政治的原則。

三、階級性是忠誠的實踐出發點

從實踐忠誠的角度說，忠誠既是思想上堅守理想和信念、堅定信仰，也是行動當中堅持原則，言必信、行必果。實踐當中，表現為氣節的堅守和使命的貫徹，其傳統的、為歷史和現實所稱道的境界是舍棄生命，成全信仰或氣節。堅持什么樣的理想和信念，堅守什么樣的氣節，實踐什么樣的原則，決定了忠誠的目標和方向。階級社會當中，階級性既是忠誠行動的起點，也是忠誠行動的歸宿。盡管作為道德品質之一的氣節，是個具體的、歷史的概念；一般意義的理解，氣節是指志氣、節操和骨氣，既是個人自覺落實到行動當中的、長期堅持的原則，也反映不同時代、不同階級的文化與價值觀念。

（一）實踐忠誠首先是忠于理想和信仰，堅守氣節

堅守氣節，是出于內心的堅定信念和信仰。古往今來，不同時代、不同民族、不同階級的信念和信仰有所不同。

中國古代傳統道德把道義作為思想的最高原則，把道義的價值看作最高價值。所謂堅守氣節，就是自覺用生命去維護和堅守道義。所謂“志士仁人，無有求生以害人，有殺身以成仁”。[6]中國古代，孟子提倡的“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7]揭示了氣節強調的是個人品格與意志堅定不移。氣節，強調的是信念和操守?！爸居诘懒x，則事業不足道；志于事業，則富貴不足道；志于富貴，則其人不足道”。[8]氣節，還強調一心為公的理念和人生志向的堅守。“辭不忘國，忠信也；先國后己，卑讓也”。[9]“志不可一日墜，心不可一日改”。[10]西方社會，宗教信仰普遍而重要。美軍當中，牧師號稱是服務于上帝與軍人之間在平時和戰時都是軍人的精神支柱。牧師教育軍人信仰上帝、忠于國家，為了國家而獻身。英軍把獻身國家無上光榮的信念作為軍人道德教育的首要任務，引導軍人把獻身國家作為上帝的旨意和神圣的使命。

（二）氣節的鮮明階級性

氣節內涵是相對明確的。不過，不同時代、不同階級的氣節觀及其具體的表現卻不盡相同。殘酷的階級斗爭中，革命階級的革命氣節，表現為把革命進行到底的崇高品質。古羅馬時期，斯巴達克斯起義過程中，起義軍提出了“寧為自由而戰死，決不為富人的娛樂而喪生”的口號，與奴隸主階級展開浴血奮戰，直到流完最后一滴血。馬克思稱頌斯巴達克斯“具有高尚的品格，古代無產階級的真正代表”。[11]

革命是推動社會形態由低級向高級發展的根本動力。革命信仰是與人類文明進步密切關聯的、科學的信仰。作為革命階級的理想和信念，革命信仰合乎社會文明進步要求，不僅有進步性，而且有真理性和人民性。社會歷史發展進程中，盡管革命斗爭有過挫折和失敗，反動統治階級暫時能破滅革命的烈火，但是永遠不可能消滅革命信仰。斗爭中，革命信仰的科學性總能得到不斷增強。

革命者的氣節之所以堅定不移，靠的就是堅定的革命信仰。正是因為有了堅定的信仰，革命者為了革命理想，始終不渝地堅持斗爭，自覺地為革命事業而獻身，生命不息、戰斗不止。鄧小平同志曾經指出，“在我們最困難的時期，共產主義理想是我們的精神支柱，多少人犧牲就是為了實現這個理想”。[12]方志敏曾經大義凜然地說，“敵人只能砍下我們的頭顱，決不能動搖我們的信仰！因為我們信仰的主義，乃是宇宙的真理！為著共產主義犧牲，為著蘇維埃流血，那是我們十分情愿的??！”[13]

四、實踐忠誠的目標在于實現使命

（一）忠誠的價值，在于完成有關使命

人在本質上是社會關系的總和。人在社會上，承擔著許多義務和責任。“作為確定的人，先現實的人，你就有規定，就有使命，就有任務，至于你是否意識到這一點，那都是無所謂的?！盵14]

由于職業的特點，軍人履行的義務和責任不同于一般人：不僅體現社會分工對職業的一般要求，更反映基本社會關系穩定的發展要求，因為軍人的盡職盡責狀況，直接關系到階級利益的根本調整，關系到社會階級關系變化，乃至國家生死存亡。為此，軍人的義務和責任更加重要、崇高和神圣，軍人擔當使命，更加偉大和光榮。

（二）軍人實踐忠誠的目標，在于擔當使命

軍人承擔責任和義務，既是出于軍人內心的自覺性和自豪感，也是出于軍人以服從為天職的要求。為了確保令行禁止，就必須切實加強軍令的規范性和強制性，同時，根據軍人履行職責情況，必須賞罰分明。

軍人與使命同生，軍人與使命同在。胡錦濤指出，新世紀新階段，軍隊要“為黨鞏固執政地位提供重要力量保證，為國家發展提供堅強安全保障，為維護國家利益發展提供有力的戰略支撐，為維護世界和平與促進共同發展發揮重要作用”，“獻身使命，就是要履行革命軍人的神圣職責，愛軍精武、愛崗敬業、不怕犧牲、英勇善戰，堅決履行好黨和人民賦予的新世紀新階段軍隊歷史使命”。當前我軍歷史使命，把黨的任務、人民的幸福、國家的根本利益與軍隊的職能有機地結合了起來。

使命是崇高的，也是實在的；使命是神圣的，也是具體的。獻身使命，對于革命軍人來說，首先是立足本職，扎實工作。一個人只有真正地熱愛自己的崗位，才會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才能燃起為之奮斗終生的激情；一個人只有真正地把全部心思、精力和智慧投入到工作當中，恪盡職守，才能最終創造出輝煌的成績。一滴水只有放進大海，才能夠永遠不干。革命軍人只有全身心地融入革命大軍，才能在革命事業大發展當中，實現人生的價值。

（三）軍人履行職責，呈現出鮮明的歷史性和階級性

軍人的責任和義務具有時代性和階級性。古希臘時期，由于社會生產力低下，物質財富不能滿足需要，展開掠奪財富的戰爭，就成為軍人的首要職責。這樣的職責要求，既折射出奴隸主階級的掠奪和剝削的本性，也意味著軍隊的野蠻和殘暴。封建社會，軍人是統治階級的奴才，對統治者自然是俯首貼耳、百依百順，惟命是從?！秾O子兵法》當中指出，“進不求名，退不避難，惟人是保，而利合于主，國之寶也”，強調“保國安民”，根本上就是維護統治者的利益。由于資本主義社會里，人與人的關系已經成為赤裸裸的金錢關系，金錢在激勵軍人履行職責方面發揮著無法替代的重要作用。

無產階級革命軍人的高度自覺性，是增進革命隊伍團結、加強紀律性、增強戰斗力的重要保證?！盀榱诉M行斗爭，我們必須把我們的一切力量捏在一起，并使這些力量集中在一個攻擊點上。”[15]共產主義理想，是革命軍人的人生觀和行為原則的核心，也是革命軍人步調一致、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獻身使命的思想基礎。共產主義戰士雷鋒曾經說過，“一個人活著，就應該像白求恩同志那樣，把自己的畢生精力和整個生命為人類的解放——共產主義全部獻出”，“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可是為人民服務是無限的。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為人民服務當中去”。

（四）人民軍隊忠誠的最高境界與價值實現

忠誠于黨，是人民軍隊最重要的政治要求和最根本的道德標準，也是全軍官兵最高的價值取向和政治信仰。忠誠于黨，決定了革命軍人忠誠于人民，忠誠于國家，忠誠于社會主義事業。

忠誠的對象，決定了革命軍人具體要實踐什么樣的忠誠，實現什么樣的價值。關于革命軍人忠誠的對象，毛澤東指出，“緊緊地和中國人民站在一起，全心全意地為中國人民服務，就是這個軍隊的唯一的宗旨?！盵16]鄧小平指出，“我們的軍隊始終要忠于黨，忠于人民，忠于國家，忠于社會主義?！盵17]江澤民指出，“人民解放軍所以成為一支偉大的軍隊，是由于始終堅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我軍官兵來自人民，是為著中國最大多數人的利益而結合而戰斗的。他們是人民子弟兵，把人民的利益放在高于一切、重于一切的位置?！盵18]胡錦濤指出，“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是我軍唯一宗旨和最高準則。一切為了人民，緊緊依靠人民，是我軍團結戰斗的思想基礎和力量源泉。不管時代如何發展，形勢和任務如何變化，當人民子弟兵，做人民利益的忠實捍衛者，這一條任何時候也不能改變?！盵19]長期的革命和建設實踐當中，人民軍隊，為了人民而奉獻犧牲，生命不息，戰斗不止。他們用實際行動樹立起不朽的豐碑，踐行了最高境界的忠誠——科學信仰基礎上的自覺獻身。

綜上所述，一個國家，一支軍隊，如果沒有自身的優良傳統，沒有信仰和信念，就等于沒有靈魂，早晚都要失去凝聚力和戰斗力，更談不上實現忠誠的價值。歷史和現實決定了當代革命軍人必須忠于黨、忠于人民、忠于國家、忠于社會主義事業，決定了當代革命軍人要為黨、為人民、為國家、為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而自覺奉獻個人的一切。而奉獻和犧牲個人一切，表現出的忠誠態度更堅決，實現的忠誠價值更充分。這正是當代革命軍人永葆革命斗志和必勝信心的精神力量源泉。新形勢下，倡導忠誠意識，是發揚人民軍隊優良傳統、立足現實、開創未來的必然選擇。

［1］［宋］晁說之.晁氏客語.

［2］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 3卷）［M］.第 33頁.

［3］中共中央關于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指導方針的決議［M］.

［4］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 1卷）［M］.第 52頁.

［5］伯羅奔尼撒戰爭史，第145頁.

［6］論語.衛靈公.

［7］孟子.滕文公下.

［8］［宋］俞文豹.吹劍錄.外集.

［9］左傳.昭公二年.

［10］［明］王豫.蕉窗日記.卷二.

［11］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30卷）［M］.第 159頁.

［12］鄧小平文選（第 3卷）［M］.第 137頁.

［13］可愛的中國［M］.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 144頁.

［14］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 3卷）［M］.第 329頁.

［15］馬克思恩格斯選集［M］.第 606頁.

［16］毛澤東選集.合訂本［M］.第 940頁.

［17］鄧小平文選（第 3卷）［M］.第 334頁.

［18］江澤民文選（第 2卷）［M］.第 276頁.

［19］胡錦濤.國防和軍隊建設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重要論述選編［C］.第 4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