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兵
(湖北民族學院外國語學院,湖北恩施 445000)
新時期英漢語言接觸對漢語詞匯系統的影響
黃兵
(湖北民族學院外國語學院,湖北恩施 445000)
新時期英漢語言接觸給漢語詞匯系統帶來了某種程度的影響與變化,具體體現為:漢語詞匯系統的豐富、字母化現象日益凸顯、英語外來詞的語素化和源自英語的類詞綴導致多音節新詞族的增加以及某些詞語意義的變化。
語言接觸;英語;漢語;詞匯系統
“語言接觸是指不同國家、民族之間的相互交流、往來使不同語言相互影響、相互滲透的現象。”[1](p306)語言系統由語音、語匯、語法三大要素組成,在語言接觸過程中這三方面都有可能引起語言的融合。由于詞匯是語言系統中的動態成分,映射出社會的發展、時代的變遷,因而語言接觸最常見的方式是詞匯的借用。20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以來,中外合作交流進程的深入、外語教育的加強以及網絡的普及為英漢語言接觸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平臺。語言接觸具有雙向性,但英漢語言接觸中的詞匯影響并不平衡,英語對漢語詞匯系統的影響遠遠大于漢語對英語詞匯系統的影響。
(一)擴大漢語詞匯量,豐富漢語詞匯系統。
語言符號的有限性、離散性、線條性與客觀世界的無限性、連續性、多維性及復雜性之間的矛盾要求語言不斷創造新詞語來指稱層出不窮的新事物、新觀念,以完善語言的功能。除了利用已有的構詞材料和構詞規則創造新詞、舊詞賦以新義、詞義分化外,借詞也是創造新詞的途徑之一。
英、漢兩種語言屬于不同的文字體系,為了符合漢語的語言規范,漢語在吸收英語外來詞時要從語音、構詞規則等方面對其進行漢化改造。概括起來,漢語吸收英語外來詞時主要采取以下幾種方式:音譯法,即把漢字當作語音記錄符號,將外來詞的語音根據音同或音近原則進行描摹轉寫,如基因(gene);半音半意譯法,對英語詞語的一部分音節采取音譯,另一部分音節采取意譯的方式,如劍橋(Cambridge);音譯加表意語素,即將外來詞音譯后加上表示類屬的漢語語素,如艾滋病(AIDs);借譯法,即根據外來詞的形態和結構特點直接翻譯過來的一種歸化法,是漢語吸收英語外來詞的主要方式,如穿梭外交(shuttle diplomacy);音意兼譯法,既與源詞讀音接近,又體現源詞語義特點,從而達到音到意隨的理想效果的翻譯法,如幫寶適(Pampers);原文移植法,主要為一些英語字母縮略詞及一些英漢混寫方式構成的外來詞,如DNA,4S店等。
近代英漢語言接觸始于西學東漸,尤其是19世紀中葉對西方科技著作的譯介以及19世紀末興起一直持續到五四運動前后的對西方文學、社會科學論著的譯介,使大量英語外來詞進入漢語,但流傳范圍并不廣。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隨著全球經濟一體化步伐的加快,英漢語言接觸的廣度和深度都是歷史上任何一個時期都無法比擬的。新時期漢語吸收英語詞匯的方式靈活多變,數量大,涉及面寬、流傳廣。有的英語外來詞新奇、異域風味濃,有的很多英語外來詞已走進百姓的日常生活,如服裝方面的“牛仔褲”、“T恤”,飲食方面的“肯德基”、“蛋撻”,日用品方面的“啫喱”,經濟方面的“國民生產總值”,教育方面的“雅思”、“托福”,政治方面的“歐佩克”、“世貿組織”等不勝枚舉。概括起來,新時期源自英語的外來詞涉及到政治、經濟、軍事、科技、體育、文化、藝術、醫學、意識形態等方方面面,將英美社會的生活方式、風俗習慣、先進的科學技術等以詞化的形式引入漢語。有的英語外來詞使用頻率高,讓人已感覺不到其異域色彩,有的已被收錄于正式的規范辭書。例如,2012年出版的《現代漢語詞典》(第6版)收錄了表休閑、文藝、娛樂等領域的“脫口秀”、“粉絲”,表文化傳統的“嘉年華”、“父親節”、“母親節”,表網絡文化科技的“曬”、“微博”,以及表婚姻家庭觀念的“丁克”等非常有影響力的英語外來詞。詞匯代表的是客觀世界在人們頭腦中抽象的反應,即概念。因此,從英語語言中吸收的反映其客觀事物、文化制度、思想理念的外來詞不論是從數量上,還是從語義內容上都極大地豐富了漢語詞匯系統,在一定程度上填補了概念上的空白。
(二)現代漢語中的字母化傾向日益凸顯。
現代漢語中的字母化傾向主要指拉丁字母進入漢語語素,有的獨立成詞,有的作為詞根參與構詞。漢語中字母化現象體現為直接從英語借用的字母縮略詞以及英文字母語素和漢字組合而成的詞,前者如IBM、DIY等,后者如GSM手機、B超等。受強勢英語的影響,現代漢語中還出現了自創拉丁字母詞的現象。自創拉丁字母詞首先體現為漢語拼音字母詞,有的由每個音節的首字母組合而成,如RMB,有的取每個詞的首字母組合而成,如PSC取“普通話”的首字母P、“水平”首字母S和“測試”的首字母C組成。漢語拼音字母詞也常與英語字母、漢字、數字或符號組合,如C字鑒證(乘務鑒證);[2](p46)其次體現為借用英文的形來表達某種象征意義或指稱相似性事物,如O型腿。同時,利用英文的形仿造的字母詞也不少,如仿照NBA造出CBA、CUBA。
字母化現象“使漢語書面語成為表音、表意兩種文字體系的雜交文字。”[3](p71)從《現代漢語詞典》(第3版)開始,在其正文后的附錄中增加了西文字母開頭的詞,隨著時代的發展,以及對詞典修訂工作的深入,收錄的字母詞數量不斷增加。《現代漢語詞典》(第6版)增收了“PPI(工業品出廠價格指數)、PM 2.5(在空中飄浮的直徑小于2.5微米的可吸入顆粒物)、ETC(電子不停車收費系統)”等字母詞,[4]其數量相對第五版增加不少。然而,網絡語言中的字母化現象更是靈活多樣,隨意性很強,超越了常規的構詞規范。雖然字母詞在漢語文字中的夾用有悖于國家推廣普通話、寫規范字的語言文字政策,但卻因其簡潔、語義內容豐富、易于與國際接軌等優越性而發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使現代漢語中的字母化現象日益凸顯。這就要求新時期英漢語言接觸日益頻繁環境下的語言文字工作者跟上時代步伐,及時做好普及與規范工作。
(三)多音節新詞族數量的增加。
在語言接觸過程中,漢語從英語中吸收了一些外來構詞語素,其中包括音譯而來的語素,如“迷你”、“克隆”,意譯而來的語素,如“門”、“零”,以及直接借用的字母語素,如“e,Q,QQ,IP,IT”等。從語音形式上,源自英語的新語素既有單音節語素又有雙音節語素。在借入之初,這些外來語素構詞能力并不強。但在使用過程中,其中一部分語素被激活,積極參與構詞,逐漸顯示出較大的能產性,成為詞語模的模標,并由此生產出大量反映新觀念、新事物的新詞語族。無論是報刊雜志、新聞媒體,還是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都不乏諸如X秀、X吧、X的、的X、零X、納米X等詞族。直接借用英文字母詞形成的語素是現代漢語中一種新型的模標,也具有較高的能產度,更加直觀地體現了英漢語言接觸中英語對漢語詞匯系統的影響與滲透。一些外來語素常與雙音節詞組合構詞,使現代漢語中三音節的表達方式日益增多。以“X門”詞族為例,其中的“X”幾乎都是雙音節的語素或語素組,加上外來語素“門”就構成了三音節詞,如“代言門、虐囚門”等,也有一些四音化的表達方式出現于網絡媒體,如“普利策門、沃爾克門”等。因此,英語外來詞的語素化是導致多音節新詞族增加的原因之一。
英漢語言接觸還為現代漢語增添了一些新的類詞綴。一方面,一些源自英語的新語素在使用過程中語義不斷虛化,逐漸發展成為語義還未完全虛化的類詞綴。另一方面,漢語還通過意譯的方式吸收了一些英語外來詞綴,即將英語的某些詞綴直接轉化為漢語的類詞綴,如超-(super-)、-狂(-aholic)、后-(post)、反-(anti-)、多-(multi-/poly-)、半-(semi-)、準-(quasi-)、非-(non-)等。漢語以詞根復合構詞為主,派生詞數量較少。但是,現代漢語中吸收的許多英語外來詞綴可生成成員數量較大的新詞族,體現了詞匯聚合層面上的系統化,彰顯了現代漢語中詞根附加詞綴派生構詞的地位。漢語本身地道的詞綴數量相當有限,派生能力不強,一般附于單音節詞根組成雙音節詞。而源自英語的類詞綴則更開放、活躍,構詞能力強,不僅能與單音節詞復合構成新詞,還可與雙音節甚至多音節詞根構成新詞,而且更多地與復合詞根構成多音節派生詞,如準性生殖、零附加條件、后現代主義,有的學者把現代漢語的這種構詞特征稱為“二次構詞”。類詞綴的這種詞化能力加速了短語詞化的步伐,[4](p35)使得漢語詞匯系統中三音化、四音化現象甚至更多音節新詞族增多。
(四)英漢語言接觸對現代漢語詞語意義發展的影響。
漢字屬表意文字,是音、形、義的統一體。英漢語言接觸使漢語在音、形上受到一定影響的同時,在詞義方面也發生了一定的變化。詞語意義包括詞匯意義和語法意義,語法意義的變化詞匯意義的變化有著密切的關系。詞匯意義的演變主要由社會的發展、人們對事物認識的加深,以及詞與詞之間的相互影響等因素造成的。其演變的途徑主要包括基于相關性聯系的引申法和基于外形、功能或性質等相似的隱喻法。此外,語言接觸是詞義演變不容忽略的一個要素。
英漢語言接觸中,英語外來詞對漢語詞義影響最大的是概念意義,往往會造成同音詞增加的現象。英語外來詞對漢語某些詞匯義項的增加可通過義項直接添加的方式來實現,即一部分外來詞在進入漢語時借用漢語中現成的詞語,對其音和形完全不改動的情況下,直接添加與原詞義無任何關聯的新義項,這主要是由于在音譯或意譯外來詞時其音、形碰巧與漢語現有詞完全相同造成的。[5](p78)如“粉絲”是英語詞fans按音譯方式借入漢語的,意指“追逐者、崇拜者”,在其本義“以綠豆、薯類等的淀粉為原料制成的線狀食品”[6](p388)上直接添加新的義項。隨著社會的發展、科技的進步,一些英語詞自身的意義在使用過程中不斷發展和擴充。漢語在吸收這類外來詞時,也一并將其擴展的意義吸收過來,從而義項隨之增加。例如:“文件夾”原指存放文件的夾子,用硬紙板外加皮面或塑料封面制成,現用于計算機領域卻指用來存放文件資料的存儲總目錄。(同上,1466)“菜單”,本義為寫有各種菜肴名稱及價格供顧客點菜用的單子,現比喻引申為電子計算機軟件選單的俗稱。(同上,120)通過類似方式引起詞義變化的還有“垃圾”、“沖浪”、“病毒”等詞語。
另一種詞語意義變化主要與意譯英語外來詞有關,是對外來語素或外來詞語的某一義項經過引申或比喻加工的結果。如“軟”本義為柔和、軟弱、容易被感動、能力弱、質量差等,(同上,1642)作為外來詞“軟件”的構詞語素,其語義受到影響而被引申為“表示除各種有形設備、設施以外的,旨在提供管理和服務的各個方面的總稱”,用于軟環境、軟廣告、軟技術等表達法中。[7](p119)
除了概念意義外,英漢語言接觸對漢語某些詞匯的附加意義也有一定的影響。例如,“酷”原本在漢語中帶有貶義,隱含“殘酷”、“冷酷”、“無情”之義,但作為英語詞cool的音譯詞,在英語的影響下,詞義得到揚升,具有褒義,意為“好極了”、“很棒”、“很時尚”等義。
在語言接觸過程中,英語對現代漢語詞匯系統產生了某種程度的影響。現代漢語中日益凸顯的字母化傾向和字母語素的借入打破了漢語只用漢字語素構詞的規范。外來語素的增多和外來類詞綴的大量產生并積極參與構詞,使現代漢語創新形成了一系列構詞詞語模從而構成新詞族。這不但豐富了漢語詞庫,還發展了漢語的構詞方式和表達手段,在強化漢語詞匯系統性的同時,也使三音節詞甚至多音節詞數量逐漸增多。受英語的影響,現代漢語中某些詞語的詞義也發生了演變。當前,網絡的快捷性和超時空性為漢語中的英語外來詞及與之有關的各類新詞新語的衍生和繁榮搭建了一個不可或缺的平臺。英漢語言接觸給漢語詞匯系統帶來的影響、變化彰顯了現代漢語極大的包容性與開放性,也反映著當前不斷變化的社會心態與文化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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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鄧年
H042
:A
:1003-8477(2013)07-0134-03
黃兵(1971—),女,英語語言文學碩士,湖北民族學院外國語學院副教授。
2011年度湖北省教育廳人文社科研究項目“新時期英漢語言接觸對漢語詞匯系統的影響”(2011jytq068)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