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烏鴉從天空飛過

石頭

這是一塊異樣的石頭

一塊具體的我無法忘懷的石頭

一塊有些丑陋的少有人注意的石頭

它身上沒有光澤

雖然昔日洶涌的河水狠狠沖刷過它

時光在它身上 留下了某些痕跡

它只是一塊石頭罷了

它無法把它看到的說出

如果一直呆在河灘上

這塊石頭根本不可能飛起來

除非我彎下腰把它撿起來

然后把它從手中迅速地扔出

像扔一只燙手的山芋

明天我想去看一場電影

如果明天有時間

我會去看一場電影

如果沒有人陪

我就一個人去看

如果明天下雨

我就會帶上一把自動傘

不管它什么電影

只是要去看一場別人的戲

在座位上 讓自己固執的心

有一個短暫的著落

我看到了那個陽臺

它很安靜

站在陽臺上的那個女人

也很安靜

她的眼神是溫暖的

有著一些細細的喜悅

沒有風

她身邊晾著的衣服

很安靜

在陽光里

靜靜地滴著水

他接受了落日

他接受了落日和那審判

他順從了命運

他閉著嘴不再說話

他沉默 他的內心和神情

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自尊

像那棵掉光了葉子的橡樹

一聲不吭地站在黑暗里

他不去為自己辯解

只是在夜色里

慢慢隱蔽起全部的悲傷

天鵝

我之前從來沒有見過

這樣的天鵝

之后我也再沒有遇上過

這樣的天鵝

我不能描述它

它就是一只天鵝

它有天鵝的名字和美

它優雅地從我思想中離去

仿佛從未

看過我一眼

仿佛從未發出

清澈的鳴叫

迎春花

在河邊 那些迎春花 那些在冬天里

板著面孔 很僵硬 很嚴肅的

迎春花現在開花了 它們不再是冬天的模樣

冷漠的身段活泛起來 那淡黃的花

竟然有六個瓣 薄薄的 看上去那么柔軟

有點不太真實 河里的水已經清了

花開得很輕 很溫柔 沒有一點聲息

就如一個女孩情竇初開的眼神

清香 寧靜 埋伏著小小的歡喜

一面墻被刷了兩遍油漆

兩種不同的顏色

第一層是白

第二層是黑

也可以反過來說

第一層是黑

第二層是白

對這面墻來說

是一樣的

無所謂黑白

它只是一面墻

它表達自己作為墻的身份

它從不表達涂在自己身上的顏色

一群烏鴉從天空飛過

一群烏鴉從天空飛過

我仿佛看到一條黑暗的河流

時光的羽毛構成大面積的烏云

我站在河底 像一個孩子

一動不動地仰望著它

這條黑暗的河流

它自然 從容 熱烈

但最終從我頭頂的天空慢慢消失

它帶走了我石頭般堅硬的心

讓我無用的肉身

獲得了暫時的柔軟

小教堂

它和星辰 都在黑夜里

像一棵蘋果樹 葉子

叮當作響 那些蠟燭后面

有更多的迷失 星空下的尖頂

是一個中心 那個十字架

曾經被我深深地誤解

守在門口低頭繡花的女人

我終于認出了她

多年前為我施洗的人

仿佛有光 從記憶中來

鐘聲和圣餐正在途中

鏡子里只有懺悔和冬天

沒有蛇 也沒有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