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青海社火的社會功能

馮華瑛 張志春

(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陜西西安 710062)

《風神通義?祀典》說:“社者,土地之主。土地廣博,不可遍敬。故封土以為社而祀之,抱功也。” 《左傳?昭公二十九年》中曰:“木正曰句芒,火正曰祝融。”而《呂氏春秋?四月》 卻說:“其帝炎帝,其神祝融。” 祝融從掌管火的官員成為火神,足可見人們對火的崇拜。從以上資料我們可以看出,社火即 “社神”和 “火神”的合稱,“社神”就是“土地神”,老百姓俗稱“土地”,也是老百姓心中最平易近人的神仙,有地方也稱 “土地爺”,“社火” 就是在古老的土地崇拜與火崇拜的影響下產(chǎn)生的祭祀 “社神”與“火神”的儀式。

古代社火由祭祀、巫師、儺儀、百戲雜耍、參軍戲、民間雜耍等組成,是政府官方組織的一項神圣的祭祀活動。現(xiàn)代社火在不同地區(qū)有不同的叫法,如“社福”、“秧歌”、“鬧紅火”、“社戲”等,青海地區(qū)叫“耍社火”。在青海,社火是鄉(xiāng)民們一年中最盛大的娛樂盛事,有 “不點花燈月不圓,不耍社火不過年”之說,可見它在人們心中的地位。

一、青海社火

關于青海社火,很久以來就有一種說法①。據(jù)說明代洪武年間,南京朱子巷的群眾在春節(jié)期間耍社火,其中有一個大腳女人騎在馬上,懷里抱著一只黃猴,朱元璋看到后認為是在諷刺大腳馬皇后(馬黃猴),就把表演社火的人全部發(fā)配到邊遠蠻荒之地,即現(xiàn)在的青海省西寧市。雖然這種說法不見于正史,但這種口耳相傳卻也能說明當?shù)孛癖姷囊环N集體無意識。另外,社火唱詞 《放風箏》是說姐妹兩個在放風箏,結果線斷了,由此感慨人生并約好明年三月三再見的一首歌。其中有一段說來一陣大風“把大姐我刮到南京去”,是不是也有種集體意識?

對此羅耀南先生在 《社火詞典選注》中也有考證:明洪武時積極推行移民守邊政策,這在 《明太祖實錄》卷53和《甘寧青史》 卷15中均有記載。西寧 《吳氏家譜》序言中亦有:歷譜敘系金陵朱子巷人于皇明洪武年間經(jīng)營來寧遂籍西寧城市之說,不過這似乎不能作為社火來自南京朱子巷或者最早一批來自外地的青海人的例證,只能說明青海人和南京是有聯(lián)系的。

人類學家克萊德?伍茲認為 “在所有社會和文化系統(tǒng)中,變遷是一個常數(shù)。”移民運動在本質上是一種文化的遷移。青海的發(fā)展歷史,與移民活動分不開。青海社火,最早可能來自漢代屯兵、守邊政策,當時士兵思家,就耍起家鄉(xiāng)儺儀、賽神會等祭祀活動,因此有了軍樂舞;后來唐朝時期青海海東地區(qū)納入唐朝版圖,移民戍邊更盛;明朝時大量移民從南方涌入西寧,和當?shù)厝嗣裣嗵幦趨R,正式形成現(xiàn)在這種有神話色彩、有歷史故事、有英雄崇拜,更融入了當?shù)孛褡屣L情的高原奇葩、雪域振藻。

二、社火的社會功能

社火經(jīng)歷了千百年的嬗遞消長,已經(jīng)成為我國傳統(tǒng)節(jié)日慶典當中很普遍的儀式內容與藝術表演形式,也正是這些豐富多彩的共同表演和藝術,鑄成了我們多元一體的華夏文化得以源遠流長的重要文化因素。青海社火尤其如此。多少代人的集體意識,包羅萬象的表演內容竟一一將它展現(xiàn)。社火思維何以如此根深蒂固?它有什么社會意義?

1、尊天敬地

俗話說, “老百姓,要快活,趕會、唱戲、耍社火”。社火得以成為百姓心目中的一大盛事的原因,不無神靈庇佑的因素在。龍、獅、旗就是很明顯的祈求神靈庇佑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無災無害、國泰民安的例子,其他的如“啞巴”“胖婆娘”等也可以看出子嗣興旺、福臨人間的希望。我們可以說老百姓迷信、利己,但也正是這一份執(zhí)著的“迷信”,使得這一份古老儀式得以保存,也使得他們那一份敬畏自然、認真固守之心沒有蒙蔽上塵埃,從而使社火千百年來源遠流長而又發(fā)展壯大、包羅萬象。比如 《五鬼鬧判官》、《包青天》等曲目,表達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思想,人在做、天在看的敬畏思想貫穿其中。

2、德育化民

《禮記?樂記》說“是故先王之制禮樂也,非以極口服耳目之欲也,將以教平民好惡而返人道之正也。故樂行而倫清,耳目聰明,血氣和平,移風易俗,天下皆寧。是故情見而義立,樂終而德尊,君子以好善,小人以聽過。故曰:生民之道,樂為大也。”古人以樂來施行教化,實現(xiàn)仁政,達到 “天下皆寧”的良好效果,可見禮樂文化的影響之深遠了。

如《十勸人心》,就是分十段來勸人們尊天敬地、孝親愛友;再如 《十杯茶》就是以敬茶為名,分敬爺爺奶奶父母兄弟妻子諸人,感恩之辭溢于言表;再如 《繡荷包》就是一個婦女剪了荷包樣,要在上面繡上楊家諸將,每繡一個唱一段,最后也有穆桂英,表達了對他們忠君愛國的贊美;再如 《五大將軍》以油菜花等比喻劉關張諸葛子龍五人,歌頌他們的智、勇、忠、信、義……筆者發(fā)現(xiàn),“將軍情結”在青海社火特別盛行,南方社火比如四川、南京等地表現(xiàn)愛情、歷史上的其他人物就多一些,而青海社火將歷史上的神勇將軍、英雄豪杰唱了千百年,歌頌了幾十代,卻把歌唱愛情的“花兒”目為丑陋鄙俗的歌曲,可能也與移民戍邊或者陽剛正直、遵禮守法的傳統(tǒng)有關系。

3、維系社情

社火表演是村與村、社與社之間集體性的活動,冬天時就開始準備各項事務,包括會頭們下帖、置辦 “身子”服裝道具、安排人員參演、組織鄉(xiāng)民們捐錢納糧出人出力等等,忙活一兩個月那是很普遍的。而鄉(xiāng)民們平時不在一起,或者忙于各自的家業(yè)無暇顧及,冬天卻經(jīng)常一起練舞、排劇,維系鄉(xiāng)民之間的感情,寓之于樂,再好不過了。

社火也會經(jīng)常進行村與村、縣與縣之間的比賽。每當這時,兩村相抗,拼命表演,拿出自己最佳最瘋狂的激情與之對比;扎高臺(亭子)、妝滾燈等,都事先保密,人人不言,有時嫁到外村的女子都不能在此期間回娘家,以防泄漏秘密。老百姓視這項榮譽如珍寶,小心翼翼、全心貫注,就像一個慈愛的老人懷里抱著自己的孫子,極盡疼愛。那么,在這種競爭比賽的過程中,是不是很有效地加強了本村本社成員之間的感情呢?

4、娛樂休憩

北方的冬天是寒冷的,同時又是溫暖的;寒冷是天氣,溫暖是心情。到了冬天,萬物凋零,殘木不勝,加之青海冬天地會凍住,什么農活都做不了,那就剛好休息。把一年來的疲憊盡情的賦予那暖洋洋的陽光之下,三三兩兩的人們,閑話家常,大有小國寡民之感。而社火恰為此懶散的閑適填上一筆絢麗的色彩,豪興在酒中,祝福在歌中,情誼在舞中……

三、后記

有著如此眾多豐富內涵的青海社火,在現(xiàn)代化的大潮下,也不免失去了站穩(wěn)腳跟的土壤,新生力量的不夠關注,社火與時代的脫節(jié)等,都造成是社火當下發(fā)展情況的不容樂觀,急需文化保護傳承,讓這一朵高原的奇葩振藻永遠閃耀在民俗的舞臺。

說法調查者:張兆瑞,男,現(xiàn)年73歲,農民,青海省化隆縣工農兵村人;王英,男,現(xiàn)年76歲,農民,青海省湟中縣人;黃寶梅,女,現(xiàn)年52歲,農民,青海省貴德縣河東鄉(xiāng)人。

[1]劉魁立,張旭主編,王杰文編著.民間社火[M].北京:中國社會出版社,2006,(9).

[2]霍福.春節(jié)社火的社會功能—以青海社火為分析對象[A].李松張士閃主編.節(jié)日研究?第三輯?春節(jié)專輯[C]濟南:秦山出版社,2011,(6).:222-231.

[3]青海省志?文化藝術志 [M].西寧:青海人民出版社,2001,(4):273.

[4]曹斌.論社火的功用—以關隴社火為中心[J].寶雞文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