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品達·羅斯是希臘早期的抒情詩人。他的詩以歌頌奧林匹亞競技勝利者見長。體育競技在當時的希臘非常盛行,是一項敬神的活動。李白開創了中國古典詩歌的黃金時代,他的詩充滿了對大自然的強烈感受,巧妙地把體育活動融化到自然景物中。兩位詩人都以辭藻文采描述了體育活動對人的身心所產生的激情與情趣,寫出了引起讀者共鳴的詩作,豐富了世界詩歌藝術的寶庫。品達·羅斯的詩體現了體育“剛”的境界,李白的詩卻體現了體育“柔”的情境。
關鍵詞:體育文化 剛 柔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詩歌的抒情性決定了其理想的指向,是詩人生命中的激情流露。情感表露是沒有國界之分的,品達·羅斯和李白雖身處異域,卻以自己卓越的才思和真摯的情感譜寫了永世不滅、激勵世人的詩篇。這是他們情思精華所寄,深深地打動每一位讀者的心;但由于他們所處的文化不同,所受的教育不同,難免地會受到本國文化的影響,并深深地烙上本民族的特點,在詩歌中表現出不同文化因素和不同的審美情趣。本文通過對品達和李白詩歌的對比,希望在充滿激情的詩歌中展示出品達詩是“剛”的頌歌,在自然中欣賞李白詩的“柔”的情趣,并在此基礎上進行文化的探索。
一 異國隔代與各自為詩——不同的主體意識
品達·羅斯是“希臘貴族最后的,也是荷馬之后的偉大詩人”。他一生中寫過許多合唱琴歌,如頌神歌、酒神頌等,尤其以體育競技勝利者頌歌見長。他的頌詩分為4卷:《奧林匹亞競技勝利者頌》、《皮托競技勝利者頌》、《涅墨亞競技勝利者頌》、《伊斯特摩斯競技勝利者頌》。這些詩通常是對勝利者進行評論,引用與勝利者有關的傳說與神話,捍衛貴族的理想。他認為天神是全知全能的,是完美的道德。道德和體力是貴族的特權。因此,在歐洲古典主義時代,他被稱為最早的奧運“御用詩人”。
“體育”一詞是舶來語,但體育活動在中國源遠流長。在古代,有蹴鞠(現代足球)、角力(摔跤)、投石(鉛球)、武術等。祖先在勞動和戰爭中給體育賦予了游戲、健身等功能。李白是唐代浪漫主義詩人,他的詩“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在他所有的詩歌中也不乏有體育的親歷。他自稱“十五好劍術”。現存《李太白全集》九百九十余首詩中,描寫擊劍或與此有關的詩有百首之多,如《臨江王節士歌》中有“安得倚天劍,跨海斬長鯨”;《行路難》中有“停杯投著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塞下曲》中則有“愿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贈崔侍郎》中有“長劍一杯酒,男兒方寸心”;而在《俠客行》《白馬篇》等充分展現李白俠客豪情的作品中,更體現了李白快意恩仇、瀟灑人生的理想。李白把他的人格魅力和矯健的體魄融合到了詩與身心合一的勝境,突出了一代詩仙的雙重性格。
二 淺吟情趣與縱情頌歌——不同的語言風格
從語言的角度分析,品達的詩更多地表現出自由和力量。語言簡樸,給人一種音樂流動感,即韻律美。他的詩歌是運動場上的勝利者的贊歌,如投擲鐵餅的年輕人、德爾菲的馬車手等,無不展現希臘貴族偉大理想的頂峰;形體的健全與完美不斷地激發精神的追求。在希臘,運動會主要有四個:奧林匹克運動會、皮提亞運動會、阿戈利斯尼米亞運動會和科林斯地峽運動會。品達的詩歌幾乎都是為勝利者所作,如《奧林匹亞頌》第四首:
最強大的馭者,乘閃電之足不知疲倦地飛馳——
……
締造至高無上之功績的壯闊力量,
……
埃特納的神主呵,
……
歌唱奧林匹亞的勝利——
久經等待從源自勇氣的壯闊力量中迸發出來的光明。
……
當他穿著青銅鎧甲贏得賽跑到希普西匹勒身邊接受花冠,他說:
“這就是飛奔起來的我。
我的雙手像我的心一樣好使。
很多時候,甚至在青年的春季,
灰白的華發就爬到他們的頭上。”
在這首頌歌里,品達融入了格律的效果,有祈禱上天的保佑、贊美英雄的頑強和人類戰勝極限的故事。這首詩不僅給人一種剛性之美,如雄偉的高山、洶涌的大海、狂風施虐的暴雨、孤寂的夜晚和茫茫無垠的沙漠,還給人一種思考:人性的本色來自最后的考驗。宙斯的雷車像一輛勇往直前的車輪,在通往勝利的路上,不斷放射出光芒,照亮喀瑪利納。所以,我們不停地祈禱,“神呵,達成他的其他愿望。”這個愿望便是自由、好客、純潔,和平,祖國。因此,只有通過考驗,才能贏得賽跑的勝利,才能贏得橄欖花冠。“這就是飛奔起來的我。我的雙手像我的心一樣好使”。埃吉諾斯為了紀念父親參加了全副武裝賽跑并贏得勝利,他用賽跑有力回擊了利姆諾斯島的婦女對他白發的嘲笑。賽跑展示青春,他就是青春的追隨者,哪怕灰白的頭發已爬到頭上。
讀李白的詩,不由得變得悠閑起來,放低了音調,放緩了語速,似流水淙淙,淺吟情趣。李白的《宮中行樂詞八首》:“水綠南薰殿,花紅北闕樓。鶯歌聞太液,鳳吹繞瀛洲。素女鳴珠佩,天人弄彩球。今朝風日好,宜入未央游。”詩中的“天人弄彩球”,彩球指蹴鞠。可以看出,蹴鞠在宮廷是一種流行的體育活動,而詩中的語言清麗飄灑,神韻飛揚,麗而不膩,工而疏宕,這正是詩人的超群之處,以含蓄取勝,體現柔性之美,猶如微風細雨,湖光山色。詩人沒有一處提到體育給人帶來的激烈的碰撞,激動的吶喊,卻無處不滲透出熱鬧的體育場面,和諧的生活。詩人選擇“水綠”,“花紅”,“鶯歌”,“天人”,“彩球”等意象,造就了一個個文化語言,傳達大量信息,使人聯想到盛唐時期的繁榮景象,體育給人帶來了愉悅;同時,這些意象的組合又增強了詩歌的情感力量,獲得了最佳的審美效果。而讀《奧林匹亞頌歌》,則如平原跑馬,縱情放歌,慷慨激昂。品達稱自己是“一只飛向太陽的雄鷹”,他的頌歌是“如花朵般怒放的贊歌”;是“一支火把,一團火焰,一只滿盛美酒的金杯”。由此,品達操縱詩歌的能力來自貴族的信念,來自神。他詩歌的意象直觀可感,用強烈刺激性的文字,濃墨重彩地描述“凱旋將士”的勝利與失敗之戀。使人聯想到詩人的熱情,熱烈,猶如熊熊烈火燃遍全身,山呼海嘯,不可遏止。比較品達和李白的詩的語言風格,可以說,西方的詩歌豪放、率真、熱烈、大膽、鋪陳;體現了泛神主義。品達把勝利者的力量看作神靈的表現。神超越人并支配人的力量。這種對身體美和力量美的崇拜成為一種宗教,含有“極原始的迷信和極神秘的哲學”(朱光潛)。這就是品達來自于自然的態度。而中國詩歌含蓄、柔美、隱約、深沉、細膩。這種差異,與中西方文化對詩人的深刻影響分不開。“含蓄”是中國詩歌的一大特點,劉勰在《文心雕龍·隱秀》中云:“文之英蕤,有秀有隱。隱也者,文外之重旨者也。”李白的詩表意含蓄,經常用許多意象來抒發他的情感。相比較,希臘文學流露出的是陽剛之氣,展現的是崇高之美。品達在詩歌中不直接寫體育比賽的細節,但在言語中,流露出奔放的特色,追求崇高的精神。在《獻給卡瑪里那城的普騷米斯的頌歌》中,詩人寫到:
這隊伍象征一種強大力量的不朽光輝,
這隊伍來慶祝普騷米斯的賽車,他頭戴橄欖桂冠,
一心為卡瑪里那城爭光。愿天神慈悲,
照顧他的祈求,因為我所稱頌的人,
熱心培養駿馬,
喜歡接納四方的賓客,
他純潔的心集中于熱愛城邦的和平。
我要說的話不摻假,
“考驗能測驗出一個人”。
……
公元前452年,普騷米斯參加奧林匹亞競技,在騾車比賽中獲得冠軍。卡瑪里那城組織游行歌舞隊,前來慶祝。品達為他寫了頌歌。這也是品達頌歌中最短的一首。詩人大膽率真,態度明朗,措辭堅定。品達,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詩人。彌爾頓、歌德等人都曾模仿過他的風格。米德頓博士在《利己主義者》中說:品達是噴薄而出的泉源;品達使人感到震撼。
三 融動于景與直抒勇氣——不同的抒情方式
品達與李白的詩都是情真意切的抒情詩,抒發了自己的情感,但在抒情方式上有所不同。希臘抒情詩人品達是另一種奧林匹克精神。他的詩歌直接描繪了自己對競技體育的強烈感受。他的頌歌“就像在白天,天空中沒有哪顆恒星會比太陽更溫暖,更明亮一樣,同樣,也沒有比奧運會更加偉大的競賽了。”(《奧林匹克頌》)詩人通過身體和身心的感受直接道出了令人熱血沸騰的競技體育比賽場面。所有參賽者都用自己的體力和意志去闡釋奧林匹克比賽的勇氣和精神,而品達頌詩的卓越之處,在于“他貴族的信念使他的詩風格獨具。他對在賽道上飛馳而過的馬車,對健步如飛的長跑運動員,對歡呼雀躍的觀眾,對激動人心的狂歡和慶典場面全然不加描寫。他幾乎從不提到比賽。他也從不描寫發生的一切。他從來不去觀看比賽……他注意的焦點是年輕的勝利者,不是他取得的成績。他把勝利者看成貴族的高貴代表,表現著人類的真正理想。……把他以全部的體力和意志的力量贏得的勝利的榮光獻給神明。……品達抒發的是那些繼承和發揚過去的偉大傳統的人,正是借著這些傳統,世界才有希望。”品達選擇了一個獨特的視角——勇氣與精神,并使之融為一個整體。通過這有機的整體,所有的意象都淋漓盡致,深深感染了參賽者和讀者。不論他活著和死后,他的詩影響巨大,乃至于一個世紀后,亞歷山大大帝南征希臘,經過品達家鄉時命令士兵繞道前行,以示對詩人的尊崇。
李白與品達詩歌抒情方式的差異,來自東西不同文化的內核。中華文化的基本內核是“天人合一”。李白抒發的是一種體育娛樂,是當時生活的一種反映。自然界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都與人息息相通,融情于景,融娛樂于景。詩人將主觀的情感融入客觀的景物描寫,通過自然認識自我,通過娛樂展示生活,通過人物展示精神,把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相結合,使唐朝體育娛樂呈現一種自然清新,愉悅身心、宣泄情感、調情養志的文化功能。李白在自然中能聽見自然,充分印證“體育是一種游戲娛樂的身體活動”。李白在《贈崔侍郎》中的“長劍一杯酒,男兒方寸心”,“體現了李白多年來的劍術與理想、俠客與飲酒、性格與人生等多方面內容的結合,……這種形象化及其延伸空間與詩歌賦予的”場面“結合在一起的”。李白的詩是情與景的結合,他把體育的“動”融入詩歌的“靜”中,抒發了體育的陰柔之美。而品達的詩是與“神”的結合和交流。品達在人的力量中看出一種神秘的巨大的力量。古希臘詩人對“神”的信仰是虔誠的,認為“神”是創作的來源,所以,品達是希臘貴族思想的代言人。他的頌歌基調都與此有關,并在此過程中,逐漸認識自我,大膽抒發自己的情感,充分體現體育的陽剛之美。
總之,李白與品達的詩歌都是不朽的抒情詩歌,但他們的詩歌有一個共同點:詩歌是貴族文學。李白的詩多為御用文人為宮廷而作,反映的是宮廷體育娛樂,因此深深烙上體育運動的游戲情趣:清新、柔美、情趣;品達來自貴族,他的詩歌為競技勝利者而作,是一個收傭金替人寫頌歌的詩人,盡管如此,他仍不失為“最偉大的古希臘詩人”,因為他贊頌的是體育精神與勇氣。他的詩熱情奔放,直抒勇氣,情感豐滿,有著無窮的力量。每一首頌歌中他都在描繪美與善的信念。“體育,天神的歡娛,生命的動力!”比較李白和品達的作品,無疑加深了對中西文化的認識:一個民族的詩歌必定受到本民族的文化影響,保住民族文化的根,才能更好地弘揚民族文化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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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王幼明,女,1965—,四川南充人,碩士,副教授,研究方向:英語教學、世界文學與比較文學,工作單位:首都體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