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俏云


2013年暑期,劉華陽來到慕名已久的青島。他生于北方,長于內陸,從未見過海,然而青島這座城市并沒有給劉華陽與海的第一次謀面以應有的驚喜與壯美。
本已不干凈的海水裹挾著密密層層的綠色海藻拍擊著海岸線,散發出不明所以的腐爛味,數不清的游客依然光著膀子泡在海水中,分不清是在游泳還是“洗藻”……
他很失落。殊不知,青島早已不是第一次陷入這種尷尬之境,從2008年開始,這座一向以啤酒和海灘著稱的北方海濱城市,就屢遭滸苔困擾?;蛘咄蝗缙鋪?,或者歷史罕見,青島的海灘就此難回潔凈。
天災?人禍?
“歡迎來青島看草原!”
最近,這樣的聲音在互聯網上此起彼伏,調侃的口吻中不乏無奈。
2013年7月,山東省青島市,受持續南風影響,漂移在黃海海域的大面積滸苔綠藻登陸青島海灘,往日藍色的大海,如今變成了綠油油一片。當地論壇上,一網民幽默地說:只要劃上線、裝兩個球門,就是一個標準的足球場。在很多地方,滸苔的面積已經超過了幾個足球場的大小。這種鮮為人知的藻類究竟有著怎樣的身世?是怎樣的分身秘技讓它們一夜之間泛濫成災?
滸苔廣泛分布在溫帶海域的淺海潮間帶上,其所屬的綠藻大家族是所有藻類生物中最接近植物的門類,已知超過8000種,與其他“同門”相比,滸苔屬于后起之秀。它既可分身亦可合體,生長速度之快,以及繁殖方式之多樣,令科學家們驚訝。實驗數據表明,在適宜條件下,滸苔的日生長速率一般為15%~20%;繁殖方式包括有性繁殖、無性繁殖和營養繁殖3種,繁殖能力很強。相比于其他藻類,滸苔吸收營養鹽速率、光合速率,以及生長速率是非常高的,這無疑使其具有較強的競爭優勢。
滸苔若是在合適的溫度和養分條件下,更是一發不可收拾。青島海灘連年變“草原”,其迅速躥紅的速度令其他綠藻難望項背。和赤潮一樣,大量繁殖的滸苔也能遮蔽陽光,影響海底藻類的生長;死亡的滸苔也會消耗海水中的氧氣;其分泌的化學物質很可能還會對其他海洋生物造成不利影響。2008年,滸苔綠潮后期導致山東沿海一線養殖的海參、鮑魚大量死亡,造成巨大經濟損失。
“滸苔暴發取決于是否有足夠多的種子、充足的陽光,以及足夠的營養源。水至清則無苔,反之亦然,人類過度經濟活動造成的海水富營養化,也是滸苔暴發的重要原因?!秉S海水產研究所研究員莊志猛說道,所謂富營養化是指環境中以磷和氮為主的無機營養鹽,超出了環境自身的調節能力,而引起的水質污染現象。工農業迅猛發展,沿海城鎮化加速,人類繁衍生息卻不注重環境保護都是海水富營養化的誘因。
“俗話說,條條江河歸大海,經濟發達意味著人類改變沿海環境的能力提高,相應的,對環境的破壞也愈發變本加厲?!睗G苔為何會暴發?莊志猛認為,氣候變化和過度的人類活動難辭其咎。
除“苔”總動員
2008年,作為奧運會帆船賽的城市,青島面臨一場與海藻的猝不及防的戰斗。工作人員以及當地村民日夜苦戰,清除滸苔100多萬噸,才使奧帆賽得以順利進行。七年以來,青島連年遭遇滸苔,今年的滸苔范圍更是達到了19000平方千米,是2008年最嚴重時的兩倍。
縱觀全球,深受“綠潮”困擾的絕非青島一處。在美國,佛羅里達州,同屬綠藻門的滸苔近親江籬和松藻每年都讓當地政府頭痛不已。在歐洲,綠潮泛濫已經有近30年的歷史。最為滸苔看好的區域,則是法國風景如畫的布列塔尼區,這里每年春夏都會“綠潮洶涌”。比利時、法國和美國的幾位科學家2007年在《環境研究、工程與管理》雜志發表了一篇綜述,文中指出2004年法國布列塔尼地區所有72個市全部發生綠潮,總計清理了69225立方米的綠藻,花費61萬歐元。
雖然滸苔并沒有毒,然而堆積在海濱和沙灘上的大量正在腐爛的海藻對環境仍然是一個威脅,尤其對旅游業影響更為巨大。即便把海灘的海藻清理干凈,如此大量的綠色垃圾如何處理仍然同樣棘手。
如何清理青島的滸苔,不妨向法國人取經。
首先是打撈和收集,除了推土機等建筑機械,布列塔尼當局還動用了大量的農業機械:篩機、粉碎機、耙機來清理海灘,不僅要清走藻類,還要盡可能留下沙子,一方面保持海灘的原貌,另一方面方便下一步的垃圾處理。
收集起來的海藻一方面可以曬干供當地的牧場作為牲畜飼料,另一方面可以用作燃料,這也是布列塔尼人的傳統做法。10年前,用干燥的海草生產一千卡熱量大約需要花費10~18歐分,這是當時使用天然氣或者石油價格的2倍多??紤]到如今油價早已是當年的數倍,燒海草會變得更加有吸引力,并且可以減少二氧化碳排放。
另一個用途是堆肥,滸苔每克干重大約含有20毫克氮和0.2毫克的磷,這是個相當高的含量,將這些海藻與綠色垃圾混合發酵會生產出優質的有機肥料。當然,考慮到與化肥相比,有機肥價格仍然較高,如何吸引更多農民使用是個需要解決的問題。第三個用途是用來生產沼氣,將收集起來的海藻離心壓縮后加入沼氣池發酵產生沼氣,廢液經污水處理,廢渣用作有機肥,這是處理海藻最理想的方式。
滸苔年年暴發年年治,最后只是落入“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窠臼之中。一個理性的滸苔處理方案固然重要,但對自然的敬畏似乎更行之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