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芯羽
摘 要 一直以來,毒品犯罪都是我國重點打擊的對象,而將毒品犯罪嚴刑峻法也是我國始終堅持的目標。我國作為少有的幾個毒品犯罪死刑適用的國家,頻繁和普遍的適用死刑,也給司法和社會帶來一定的困擾,為了追求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的統一,兼顧寬嚴相濟的政策,文章根據《全國部分法院審理毒品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規定,結合實際案例分析概括近年來導致毒品犯罪案件從死刑立即執行改判的主要原因。
關鍵詞 毒品犯罪 死刑 死緩 從寬
中圖分類號:D630 文獻標識碼:A
毒品犯罪作為當今社會的三大公害之一,被世人所鄙視和唾棄。作為亞文化產生的原因之一,毒品犯罪還可能引發其他犯罪的產生,給社會造成重大危害。正因如此,打擊毒品犯罪成為我國始終堅持的目標。目前,我國《刑法》對毒品犯罪分子的量刑體現為以下特征:第一,規定毒品犯罪必須受到刑事處罰。第二,較重的處罰措施為嚴厲打擊毒品犯罪提供有力保障。第三,財產刑的適用,粉碎毒品犯罪的斂財目的。與此同時,在司法實踐中,對毒品犯罪的處罰還多以重刑為主,被判處死刑的情況也不在少數。由于現行法律對毒品犯罪的死刑標準規定不明確,導致死刑改判的情況也越來越多。目前,影響毒品犯罪案件死刑改判的主要因素有:主從犯關系,立功和自首,特請引誘,認罪態度,社會危害性,認定罪名錯誤,初犯和偶犯,以販養吸,數量和含量等。
一、毒品犯罪罪名認定錯誤
對于罪名的選擇上,要根據犯罪情節,區分輕重差異。對于同一宗毒品案件,被告人實施了A行為,卻有可能被認定為B種犯罪行為,這樣就導致實踐中出現判定上的偏差。如2005年云南省思茅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的翟某走私毒品一案。毒品通過劉某入境,翟某在龍某的授意下,將龍某的毒資4萬元轉交給他人。在這樣的事實前提下,一審法院將上訴人的行為認定為走私毒品罪實在是有失偏頗。
對于毒品犯罪因為罪名認定錯誤而被改判的情形其實并不少見,在審判時,由于司法機關的原因導致罪名認定錯誤的例子也不勝枚舉。比如翟某走私、運輸毒品一案中被告人的一審辯護律師已經向司法機關提出過不應認定為走私、運輸毒品罪,但司法機關并沒有考慮其意見,判決書和起訴書基本一致。司法機關的行為直接構成罪名的認定錯誤,從而導致對于罪行認定上出現了明顯的錯誤。
二、可以不判處死刑立即執行的各項情節
根據在南寧召開的全國毒品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議,并以此制定的《全國部分法院審理毒品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以下簡稱《紀要》)中規定了毒品犯罪法定或者酌定從寬處罰的情節而可以不判處死刑立即執行的具體情形。
(一)自首、立功情形。
《紀要》規定自首、立功的情形可以被考慮為從寬處罰的情節,這與《刑法》第六十七條、第六十八條相照應。
由于毒品犯罪的高隱蔽、大危害的特征,毒品犯罪分子的自首往往會大大的節約司法成本、快速提高司法效率。不僅如此,自首情節作為認罪態度好的標準之一,直接反映犯罪分子的可改造性,所以,對于自首的毒品犯罪分子寬大處理是符合情理的。比如2002年云南省王某走私毒品15400克被判死刑一案中,王某在公安機關盤查時主動交代犯罪事實的行為,應當認定為自動投案。但一審并未認定,二審予以認定,并改判為死緩。
除了自首以外,立功也是作為從寬考量的情節。司法機關難以將上、下家同時抓獲,通常會利用毒販的交代來獲取線索,從而有效的打擊犯罪。《紀要》規定,當被告人幫助公安機關抓獲其他犯罪分子時,就可以認定被告人立功。比如梁某運輸、販賣毒品490克,一、二審法院均判處被告人死刑立即執行;最高法院復核時認為被告人協助抓獲罪行同樣嚴重的同案犯,系立功,因此,改判梁某死緩。
但是,并非所有的立功都要在量刑時予以從寬處理。立功本身只作為一個酌定情節,對于那些主觀惡性大、犯罪情節嚴重的犯罪分子是不予考慮的。在毒品犯罪死刑案件中,立功制度的具體適用問題應該遵從以下規則:對從犯檢舉主犯的,符合立功條件時,應當從寬處罰;但是對于主犯或集團犯罪中的首要分子檢舉從犯的,則要根據主犯或首要分子在全案中的作用,區別處理。如果毒品數量不是很大,原則上可從寬處罰;如果數量很大,罪行極其惡劣的,可以不予從輕處罰;如果有重大立功,可以根據案情從輕處罰或者是判處死緩。
(二)特情引誘。
《紀要》規定特情引誘也是作為考察情節之一,在毒品案件中的適用已是常事。其特殊性使得毒品基本上控制在警方的掌握中,不會流入社會,所造成的危害也大大降低。目前存在的特情引誘包括:犯意引誘、數量引誘、間接引誘、機會引誘這四種情況,對于每一種情形的規定也有不同。
第一,犯意引誘。適用犯意引誘必須要滿足一定條件:特情必須是司法工作人員或者是這類人所指派的特定個體;特情主動實施了引誘行為;行為人實施毒品犯罪的犯意是特情引誘產生的。《紀要》中指出,對于這種情況,量刑時應當對被告人從輕處罰,無論其毒品犯罪數量多大,都不得判處死刑立即執行。比如2010年鐘某販賣毒品案中,提出購買要求的下家毫無理由的消失無蹤,不排除存在特情引誘的可能性。二審法院考慮了這一情形,最終改判為死緩。另外,犯意引誘中存在一類特殊情形:特情同時為行為人安排上、下家,以便他們進行毒品犯罪活動,這被稱為“雙套引誘”或是“雙重引誘”。在這種情形下,由于行為人的主觀惡性很小,實施的客觀犯罪行為也來自于特情的唆使,因此,其危害性極小,在處理時,甚至可以免于刑事處罰。
第二,數量引誘。由于行為人原本就具有犯罪故意,特情的出現并不改變行為人將要實施的客觀行為。只是說,有可能行為人本來準備販賣的毒品數量并未達到判處死刑的標準,但是在特情的引誘之后,行為人最終實施的數量達到了判處死刑的標準。在這種情況下,應當從輕處罰,即便達到了判處死刑的數量標準,一般也不應判處死刑立即執行。比如王某販毒案中,王某販賣毒品588克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最高法院沒有核準該案,原因是特情引誘的408克造成了達到判處死刑的數量標準。一、二審法院對于這一情節的忽略,險些導致一場嚴重的司法錯誤。
第三,間接引誘,指受特情引誘的被告人的行為又引起了原本沒有毒品犯意的其他人產生毒品犯罪故意,并實施了毒品犯罪行為。在這種情形下,應當根據具體的犯罪情節,參照上述兩種情形處理。總的來說,間接引誘情形下犯罪人實施的客觀行為往往是在警方的操控下進行的,也應從寬處理。
第四,機會引誘,是指行為人本來就有毒品犯罪的故意和行為,特情引誘僅僅是給行為人提供了機會或條件,進而發生了犯罪。機會引誘與犯意引誘、數量引誘、間接引誘不同,上述三種情況中特情所起到的作用相對而言大得多。機會引誘中的特情只是給本身就會實施犯罪行為,并且具有主觀惡意的行為人提供了一個更加便利的機會而已。本質上就沒有教唆犯罪的性質,當然,在處理上也不能從寬。
(三)以販養吸。
以販養吸也是考量情形之一,然而,實踐中卻很難將這種情況下的持有行為與販賣行為區別開來。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毒品數量超過死刑標準的以販養吸的行為人實施了販賣毒品的行為,根據疑罪從無,不宜認定為販賣毒品。特別是在適用死刑時,更應考慮吸食情節,慎用死刑。比如2004年宋某販毒案,吸毒人員宋某向王某購買海洛因1000克,分兩次交易。在第二次交易毒品400克的過程中被抓獲。一、二審中,宋某均表示購買毒品是為了吸食,但一、二審判決均以販賣毒品罪對宋某判處死刑立即執行。復核程序中,最高法院認為,沒有確實無誤的證據能夠證明行為人系販賣毒品,只能認定為非法持有毒品罪,改判無期徒刑。除此之外,《紀要》還規定,為獲得吸食毒品而參與走私、運輸毒品的,也不宜判處死刑。比如鄭某走私毒品案,吸毒人員鄭某走私海洛因365克,一、二審法院均判處死刑立即執行,最高法院復核時認為不排除行為人自己吸食的可能性,綜合全案,改判死緩。
(四)初犯、偶犯。
《紀要》規定初犯、偶犯的主觀惡性不大,社會危害性相對較低。在毒品數量剛剛達到死刑標準,而又不具備從重處罰情節時,是不宜將這類犯罪群體判處死刑的。比如2003年的何某運輸毒品死刑案中,上訴人何某的上訴理由之一就是其為初犯,在二審法院將其死刑改判為死緩時也考慮了這一情節。
(五)共同犯罪情形。
毒品犯罪常表現為共同犯罪的形式,特別是在毒品犯罪的死刑案件中,多以人數眾多、分工明確、組織固定的犯罪集團存在。由于組織成員的地位和作用的不同直接影響著定罪量刑,因此,主從關系理所當然成為量刑考量因素之一。但是往往在共同犯罪的毒品案件中,主從關系難以區分,這也導致法院錯判的可能。目前,審判中對于共同犯罪主從關系的認定,多以行為人在共同犯罪中所起的作用為標準。比如,在江某運輸毒品案,行為人江某受武某邀請運輸毒品900克,一審法院沒有分清主從關系,直接判處二人死刑立即執行,十分草率。二審認為,江某是在受邀請下運輸毒品,起輔助作用,判處江某死緩。
在毒品共同犯罪的案件中,還存在兩種特殊的情形:第一,當共同犯罪中所有行為人的作用難以區分,主從關系難以確定,毒品數量剛達死刑標準,從仁道主義出發,結合刑法的謙抑性,可以不判死刑立即執行;第二,當共同犯罪涉及家庭成員的情況下,如果同一案件中,已經有家庭成員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那么其他家庭成員即便也起主要作用(但是這種主要作用一定不能比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的那些家庭成員的作用重),也沒必要同時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三、毒品數量、含量的考慮
對被告人可能判處死刑的,應做出毒品含量鑒定。毒品含量低的,應酌情考慮。對于摻假后毒品數量才達到或超過判處死刑標準,沒有其他從重情節的,原則上不得判處死刑。對于新型毒品,雖然沒有明確的數量規定,但在判處死刑時也要慎重。在毒品數量剛剛達死刑的數量標準時,還必須結合犯罪分子的其他方面綜合考慮。
綜上所述,在毒品犯罪中死刑的適用并不是絕對的,只有罪行極其嚴重的犯罪分子才適用死刑立即執行。在量刑時,要做到寬嚴相濟,充分考慮到主從犯關系、立功和自首、特請引誘、認罪態度、初犯和偶犯、以販養吸、數量和含量等各個情節之間的關系。爭取在嚴刑峻法中做到合理適當的“慎殺、少殺”,減少相似案情不同判決的可能。
(作者:西南大學法學院碩士研究生,從事刑事法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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