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越



說起中國山水,北方山水的大氣磅礴與南方山水的清秀淡雅早已成為人們心中定格的畫面。當然,在山水畫面中,人們還會想到恰若“小橋流水人家”這般如詩如畫的水鄉古鎮。
周莊、同里、南潯、烏鎮、西塘……這些寫滿歷史、凝聚著深厚文化積淀的古鎮,那一磚一瓦,一水一木無不牽動著人們的神經,更讓畫家們如癡如醉。早在上世紀90年代初期,馬山就曾數十次來到江浙一帶的水鄉寫生。在那片尚未被商業侵襲的原生地帶,馬山創作出了他藝術人生中最有影響力的一批作品。
1996年,因為馬山創作的水鄉古鎮題材的作品在北京書畫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于是北京電視臺找到馬山,邀請他錄制了“馬山山水畫技法”講座。講座在北京電視臺1-3頻道滾動播放長達2年,深受觀眾的喜愛。
讀書是提高藝術修養的最佳途徑
走進馬山畫室,最吸引眼球的就是墻上掛著幾幅尺寸并不大的作品,意境如詩如畫。
映入眼簾的第一幅畫是大寫意,畫面近處用高度凝練的筆墨勒出淺灘,在淺灘的基礎上,作者又畫了一片蘆葦,每一筆都精煉細膩,沒有絲毫的敗筆。望向遠方,似云非云、似山非山的遙遠而色彩淡雅的遠灘被極為簡單的寥寥數筆表現出來,蒼茫幽遠的意境仿佛不食人間煙火。至此,畫家仍沒有畫完,而是在近水處畫了一只漁船,漁船上棲著兩只魚鷹,由此,那渺茫幽雅的勝境頓時有了點人間煙火的味道。我被這幅作品所吸引,腦海中不禁浮現出“石淺沙坪流水寒,水邊斜插一魚竿”的詩景。突然之間,我不知眼前的這幅作品到底是詩還是畫。
從第一幅畫中漸漸回神,再朝后面的幾幅看去,每一幅畫都是大寫意,即便不懂畫的人也會一眼就看出馬山獨特的造型觀和藝術觀。喜愛藝術的人大概都知道,大寫意既是高度自我的藝術,又是高度忘我的藝術。馬山有意識地追求大寫意來表現他胸中的山水,也用這種藝術手段延續這門解衣磅礴的藝術的生命。
這幾幅作品是馬山相對滿意的幾幅作品,這種畫中藏詩的境界又不是普通的藝人所能達到的。想尋到馬山繪畫的秘密很簡單,在他的畫室中,兩間大屋子中各有一個大的裝滿書籍的書柜。這些書顯然不是擺設,馬山的言談舉止無不顯露出他曾精心研習中國古典文化與藝術。當談及中西美術的歷史以及中國傳統文化,就好像打開了馬山的話匣子。“藝術家在發展到一定水平的時候,有大的跳躍非常難。”馬山說。達到什么樣的境界才能有所突破呢?馬山所給出的答案只有兩個字,就是讀書。“一幅作品哪里好,哪里不好,畫家必須要心里清楚。如果意識不到不足的地方,或者長時間停留在一個水平上沒有進步,那絕不是你的技法問題,而是自身修養不夠。提高自身修養的最佳途徑就是多讀書。”
筆墨當隨時代
古典藝術在許多藝術家心里根深蒂固,無論是創作方法還是繪畫題材,對現當代畫家或多或少有所影響。因為那是經過時代洗禮后流傳下的藝術經典,效仿者無數。但是,當藝術家邁出藝術學習的階段,開始尋找突破點的時候,就要考慮放下一些舊東西,尋找新的東西。馬山認為,真正能夠流傳于世的藝術一定是時代的藝術,筆墨當隨時代。
上世紀90年代初,在馬山專注于美術,并認真研究、體悟和實踐的基礎上,他的藝術人生終于有了一次較大的轉折。在此之前,馬山的創作主要以中國傳統繪畫為主,學習并承延古人留下的藝術精髓。而到了上世紀80年代末,馬山在游走江南時被江南水鄉古鎮的迷人風光所吸引,于是他多次下江南畫了大量的寫生。同時,馬山又曾十幾次到四川體驗生活,積累了大量素材。
馬山發現在沒有親眼觀察南方景致之前,自己心中所想的畫面總有閉門造車之感。而且在實踐的探索中,馬山不斷尋找新的表現形式和新的技法來表現這些具體的意象。于是,素材的不斷豐富以及技法的創新使馬山的畫風有了很大轉變,創作逐漸走向成熟。
在那幾年,馬山幾乎都奔波在外寫生,其中的艱辛是可想而知的。但馬山覺得那反而是一個畫家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回憶,也是最幸福和最得意的往事,因為他經歷過。
在不知不覺中,馬山的思緒回到了從前。他喝下幾口沏好的茶,并給我斟滿,然后講起了“瓦屋山登山記”。
在上世紀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期,在游走各地名山大川之后,馬山對原始森林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想一探究竟。于是,馬山和畫友們決定爬瓦屋山。
瓦屋山是我國最大的一片原始天然森林,總面積88萬畝,平均海拔2830米,僅次于四川境內的峨眉山。瓦屋山山頂基本為一平臺,長寬均超過三公里,面積達到11平方公里,是世界最大的山頂平臺。山中擁有五花八門的珍稀動植物資源,擁有60萬畝杜鵑和30萬畝鴿子花,艷麗無比。
但是馬山爬瓦屋山的那年,瓦屋山還沒有被開發,山路陡峭,只能徒步。馬山和他的畫友們背著棉衣和食物,并且帶著鍋和少量餐具爬上了山。那一路,馬山看到了從未見過的杜鵑林,足有幾十種,甚至上百種,其中最大的杜鵑樹需要數人才能合抱過來。“僅穿越這片杜鵑林,我們就花了足足3個小時。”馬山說。中午,畫家們還在山上生火做飯,吃完后繼續匆忙趕路。因為山上時常會碰到野獸,于是大家在天黑之前爬到了山頂,整個路途歷經9個小時。相信那種體力的消耗決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起初,團隊計劃在瓦屋山寫生一個星期,但由于天氣預報有暴雨,于是在第三天大家就匆忙趕下了山。也許有人不知,瓦屋山有些地方異常陡峭,很多地方坡度超過50度,如遇雨天下山,會發生生命危險。
然而,僅這一次為時3天的登山寫生的經歷,就讓馬山的體重驟降10斤,皮帶縮進2個扣眼。“我們回到山下的賓館,原本安排在2樓相對干燥舒適的房間,因為我們腰酸腿痛得厲害,上樓非常困難,大家紛紛講房間調到了一樓。”馬山邊說邊笑,“畫畫也是苦差事,但樂在其中吧!”
1993年,寫生歸來的馬山和朋友們共同舉辦了“瓦屋山寫生展”,那次展覽收獲頗豐,見證著一位畫家藝術創作的突破。
愛上畫陶瓷
從1993年回到現在,時間又過去了20年。這20年中馬山很少露面,因為這個已經年過花甲的老畫家,愛上了陶瓷。他除了平日里在北京創作一些國畫作品外,經常往景德鎮跑,創作了許多精湛的陶瓷藝術品。
直到采訪即將結束的時候,馬山發現我對他室內陳設的大大小小的陶瓷藝術品頗感興趣的時候,才告訴我,這些瓷器其實都是他自己的作品。得知后,我再仔細欣賞一番,從畫風來看,果真出自馬山的手筆,讓人看到后有種強烈的“占有欲”,它們不僅吸引了我的視線,更抓住了我的心。
馬山愛上畫陶瓷,是因為中國美術家協會在河北省唐山市舉辦的一次活動。那次活動去了幾位美協的畫家在當地畫陶瓷,原本覺得“小菜一碟”的畫家們在創作完后,幾乎沒有一個是成功的,至少都沒能達到理想的狀態。雖然沒成功,但那次畫陶瓷的經歷卻讓馬山上了癮,對陶瓷有了“非分之想”。于是他花了很多時間去練習,并找到方法,力求在陶瓷上畫出國畫味兒。此外,馬山還要追求一種創新的畫法,尤其是題材上的創新。
也許大家都或多或少地有所耳聞,陶瓷藝術在近千年的文化和工藝發展中,其藝術的傳承幾乎是以師父帶徒弟的方式流傳下來的。于是在陶瓷藝術的創作的技法和題材上是不斷重復的,很少有突破。雖然現在出現了陶瓷學院,有了改革和創新的動力,但市面的陶瓷藝術品還是缺少時代氣息,“離生活太遠”。
馬山畫案上的一些大大小小的繪滿山水圖案的筆筒、直徑足有三四十公分的陶瓷盤,加之幾件落地式的陶瓷藝術品把整間畫室烘托得文化氣息十足,整間屋子的陳設都讓人賞心悅目。
這樣的一段藝術旅途,酸甜苦辣都成了風景。其實與馬山同齡的出生于上世紀四五十年代的畫家,幾乎都有著相同的經歷。那個年代沒有太多的學習資源,畫家們幾乎都和舊貨市場和一些書店的人交朋友,才能買到幾本像樣的畫集。
一個年代養育著一個年代的人。奔跑于琉璃廠和榮寶齋之間的那段生活,已經成為歷史。從少年到青年,從青年到中年,馬山從一個美術愛好者,變成了一位頗具影響的藝術家,這中間的故事幾乎能寫一本一千零一夜。今天的只言片語,只能算是對馬山輪廓的概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