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托尼·莫里森是首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非裔女作家。至今為止,莫里森共創作、出版了九部長篇小說。在這九部作品中,莫里森以其深刻的筆觸關注了美國黑人的生活,以一個具有超強社會責任感的作家身份挖掘了被邊緣化的美國黑人歷史命運。本文試以莫里森的兩部小說《所羅門之歌》和《寵兒》為例,從文化雙重性角度對比分析兩部作品的共性,以期更好地研讀這兩部經典作品的藝術魅力以及莫里森高超的創作手法。
關鍵詞:西方文化 非洲文化 《所羅門之歌》 《寵兒》 對比分析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托尼·莫里森是美國文壇有名的黑人女作家,她之所以能夠走紅美國文壇,不僅因為她是美國文壇首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黑人女性,更主要的是因為她以黑人女性的體驗書寫了美國黑人受奴役的歷史并表達了美國黑人的政治文化訴求。在目前莫里森所創作的九部長篇小說中,持續關注了美國黑人的歷史命運,以黑人女性獨特的視角言說了美國黑人的歷史和現在。可以說,莫里森是具有極強社會責任感的作家。雖然托尼·莫里森已經獲得世界文學的最高獎項——諾貝爾文學獎,但她始終用銳利的筆觸挖掘在美國主流文化中被邊緣化的美國黑人孜孜不倦探索生存之路的心路歷程。
莫里森出生于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從小就接受了正規的教育。1949年,她以優異成績考入華盛頓霍華德大學英語系就讀,大學畢業后又考入康奈爾大學研究生院攻讀西方現代派文學,并于1955年獲得碩士學位,同年9月受聘于德克薩斯南方大學英文系講師,1957年返回母校霍華德大學任教。在霍華德任教期間,她結識了牙買加建筑師并與其相愛并結婚,然而這段婚姻僅僅維持了六年。1963年莫里森與丈夫分居,第二年兩人正式離婚。可以說,這段不幸的婚姻也為莫里森日后的文學創作埋下了伏筆,首先是因為莫里森用文學創作的方式排解了婚姻的不幸,作為兩個孩子的單身母親的莫里森在以白人為主流文化中的生存異常艱辛。但是她憑借堅強的意志、不斷的進取精神在1967年獲得蘭登書屋出版公司紐約總部的高級編輯職位。1970年,莫里森的第一部小說《最藍的眼睛》正式出版發行。雖然這部小說沒有使莫里森在美國文學界一鳴驚人,但卻使她在以白人為主流文化的美國文壇中占有一席之地。從創作第一部小說開始,莫里森一直沒有停止用筆去言說美國黑人被壓抑的歷史。到2009年為止,莫里森共有九部長篇小說問世,這些小說使莫里森獲得很多殊榮,其中她的第二部小說《秀拉》獲美國全國圖書獎提名,第三部小說《所羅門之歌》獲美國文學研究院獎和全國圖書評論學會獎,第五部小說《寵兒》使莫里森獲得普利策文學獎。1993年,莫里森憑借這些構思獨特的小說獲得了世界文學最高獎項——諾貝爾文學獎。
縱觀莫里森的小說創作歷程,其創作不僅體現了作者非裔美國黑人的特殊文化身份,還體現了作者在主流西方文化氛圍下成長以及接受的正規高等教育對創作的影響。總之,在莫里森的創作過程中,她始終擺脫不了自己作為美國黑人作家的身份,總是將自己的文化身份與小說的語言藝術相連:一方面,莫里森的作品凸顯了美國性;另一方面,則體現了非洲文化元素。莫里森在其作品中將二者巧妙地結合起來,讓讀者不時感覺到兩種文化的交融與碰撞。
一 《所羅門之歌》和《寵兒》體現的西方文化
基督教是西方最具影響力的教派,而《圣經》是基督教的經典,《圣經》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美國黑人作家的創作,從理查德·賴特到托尼·莫里森,許多黑人作家都巧借《圣經》中的典故來隱喻美國黑人的地位和身份,從不同的側面反映主流文化和邊緣文化的關系。莫里森作為美國黑人作家,出生在黑人文化氛圍濃厚的黑人家庭,同時又接受了正統的西方高等教育,因此,《圣經》對莫里森的創作的影響也是毋容置疑的。例如,在莫里森的第三部小說《所羅門之歌》中,所羅門就是《圣經》中以智慧著稱的以色列國王的名字。莫里森賦予小說中一個黑人奴隸的名字也是所羅門,并且讓這個人物具有飛翔的本領。莫里森的這種巧妙寫法使讀者很容易聯想到美國黑人脫離自己文化之根,在異文化中對自由的渴望和向往。《所羅門之歌》中還一個很重要的女性人物派拉特,她的名字也來源于《圣經》。派拉特出生時母親死亡,是她自己從母親的子宮中爬出來,當時一個大字不識的父親拿《圣經》為女兒尋找名字,當Pilate躍入眼簾時,他一下子看中了這個詞的形狀:“他翻著《圣經》上的書頁,一個字也不認識,隨便選出在他看來像是強勁有力而好看的字。從這個字中他看到一個字母像一棵大樹一樣凌駕于一行小樹之上,像是庇護著它們。他在一張黃褐色的紙上抄下這組字母,像那些不認識的字一樣,一筆一畫地抄,然后交給那接生婆。”父親給女兒取名派拉特(Pilate)的用意就在于,父親希望派拉特能成為向導去幫助別人。莫里森用取名的這個故事表明黑人在向子孫后代展現黑人文化傳統,而且作者在刻畫派拉特這個人物時,也著重表現了她的博愛精神,暗示了派拉特就是黑人文化的傳承者,并且小說中派拉特用超自然的力量使嫂子露絲懷孕并成功生下侄子奶娃;在奶娃的成長路上,派拉特傾注了大量心血,可以說派拉特就是奶娃的引路人。在小說的末尾,奶娃的姑姑被吉他誤殺,姑姑臨死的那一翻話使奶娃受到教育,最后帶著自己民族文化的智慧,在所羅門跳臺縱身一躍,奶娃完成了對黑人文化的傳承,這就意味著派拉特成功地將奶娃培養成了黑人文化的接班人。在莫里森的第五部小說《寵兒》中,莫里森也采用了《圣經》中的故事原型。小說中,主人公塞絲在無法忍受奴隸主虐待的情況下,帶著孩子出逃到藍石路124號婆婆家里,就在塞絲一家僅僅享受到了28天自由之后,奴隸主“學校老師”和他的侄子等一行四人騎著馬趕過來抓塞絲重返奴隸主種植莊園,這四個人的到來徹底改變了塞絲一家的命運。這四個騎馬人就對應了《圣經》中的《約翰啟示錄》中的四匹顏色不同的馬:他們帶來了戰爭、征服、饑餓和死亡。為了不讓女兒重復自己做奴隸的命運,塞絲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從此,塞絲就過著痛苦萬分的夢魘般生活。再有,《寵兒》這部小說的名字也來源于《圣經》,“那本來不是我的子民,我要稱為我的子民;本來不是寵兒,我要稱之為寵兒。”寵兒既是小說的名字,也是小說中很重要的人物。寵兒在小說中具有多重意義,她既可以是塞絲殺死的那個女兒的肉體還身,同時暗指了死于奴隸制期間被賣身為奴的“六千萬,甚至更多”的黑人奴隸的苦難縮影。根據基督教思想,寵兒是應該得到上帝的恩寵的,然而,小說中的寵兒卻成了死于奴隸制的那些奴隸冤魂的象征。從小說的名字到小說里面人物的名字,都可以看出《圣經》對作者創作的影響。莫里森巧借《圣經》故事,暗示了在美國主流文化中所存在的欺騙與邪惡,告誡美國黑人必須要正視自己的過去,勇敢面對未來,才能走出這種夢魘般的生活。
二 《所羅門之歌》和《寵兒》體現的非洲文化
托尼·莫里森的身份定位是黑人女作家。作為一名黑人,莫里森從家庭、黑人學校和社區中汲取了豐富的黑人民間文化,并且將黑人文化傳統發揚光大。在她的小說《所羅門之歌》中,莫里森巧借了黑人會飛的這則民間故事體現了美國黑人對自己家鄉的向往以及對自己文化之根的渴望。在非洲傳統文化中,人們認為祖先的靈魂不會離開親人。因此當派拉特父親死后,派拉特獨自一人踏上了返回弗吉尼亞之旅。在多年的漂泊中,父親的靈魂不斷指引她、安慰她。通過父親靈魂的指引,派拉特學會了歌唱來排解內心的苦悶。小說中還有很多超自然因素的描寫。派拉特生來沒有肚臍眼,她是自己從母親的子宮中爬出來的。肚臍眼是從母體汲取養分的唯一渠道,作者用這種描寫表現了派拉特從開始就是某種意義上的文化孤兒,但是后來通過在黑人文化傳統汲取力量,她不斷成長為黑人文化的傳承者。奶娃的母親露絲因為丈夫懷疑她與自己的父親有亂倫之情就冷落她,所以她就通過一些古怪的行為來釋放自己的壓抑的情感:她經常同已經去世的父親的魂靈進行交談,并視為由此獲得精神力量的唯一支柱。小說中這種死者魂靈頻頻出現、詭異怪誕的描寫隨處可見。小說《寵兒》文本中也體現了很多非洲文化元素。首先,在非洲文化傳統中,植物被認為是聯系人和自然的紐帶。人可以從植物中汲取力量,不斷成長。因此,在小說《寵兒》中,莫里森對樹木的描寫就具有特殊的意義。小說中的人物丹芙是塞絲從奴隸主種植莊園逃亡路上所生的孩子,她知道母親殺死了自己的姐姐,再加上周圍社區居民對塞絲一家的孤立,使得丹芙從小就性格脆弱、敏感,總是喜歡一個人待在黃楊灌木圍成的“翠室”中。當她死去的姐姐寵兒以肉體現身不斷折磨塞絲時,丹芙還是從周圍的樹木中汲取力量,形成獨立人格,并最終鼓起勇氣走出124號的世界,向周圍社區求助。在社區居民的幫助下,寵兒的鬼魂被趕走,丹芙解救了母親。保羅·D是小說中飽經滄桑的人物,他在奴隸主種植莊園戴著鐵嚼子勞動,后來被奴隸主轉賣,當他無法忍受奴隸主虐待試圖逃走時,卻不幸被抓回來,被送到喬治亞州阿爾弗萊德監獄關押。保羅·D白天戴著鐵鏈子勞動,晚上睡壕溝的鐵籠子。當保羅·D無法忍受這種非人的待遇時,趁著雨夜成功逃走。他跋涉到了切諾基人那里,當地的切諾基人給保羅·D指出通向北方的自由之路,“‘那條路’他指著說,‘跟著樹上的花兒走’,他說道,‘只管跟著樹上的花兒走。它們去哪兒你去哪兒。它們消失的時候,你就到了你要去的地方。’”于是,保羅·D沿著開花的樹,他從山茱萸跑向盛開的桃花,一直走到自由神奇的北方。等他到了北方,他把過去所有的悲傷記憶都鎖在胸前的錫煙草罐里。莫里森巧借樹木的描寫,表現了非洲文化中大自然是博愛的,它用一種無形的力量使保羅·D獲得了自由和新生。通過分析《所羅門之歌》和《寵兒》這兩部小說中的非洲文化元素,讀者可以看出,美國黑人在以白人為主流文化的社會中生存、保持自我,他們黑色的身軀仍然存有無法漂白的黑色靈魂。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美國黑人依然具有非洲性。
三 結語
綜上,通過對莫里森《所羅門之歌》和《寵兒》兩部小說的分析可以看出,莫里森的這兩部作品是架構在美國主流文化和邊緣的非裔美國文化基礎之上的。解讀莫里森的作品,可以發現,作為美國黑人作家,莫里森時刻沒有忘記自己的文化身份,即使是在以白人為主流的文化中,她也時刻關注自己種族的命運。作為躋身于主流文化的美國文學大師,莫里森以超強的社會責任感和犀利的筆鋒言說美國黑人的歷史和現在,并因其接受過正統的西方高等教育,具有雙重意識、優美的語言,而被美國另一位著名黑人女作家艾麗絲·沃克評價為:“沒有人能夠寫得比托尼·莫里森更美。她始終如一探索美國黑人生活糾紛,殘酷和愛的主題。苛刻的評論不能阻止她,得獎沒有使她停步。諾貝爾文學獎這一殊榮她是當之無愧的。”
參考文獻:
[1] 胡笑瑛:《托尼·莫里森〈寵兒〉中的非洲文化特色》,《寧夏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2007年第2期。
[2] 錢程:《不可言而言之——解構莫里森〈愛娃〉中“樹”的意象》,《四川外語學院學報》,2005年第3期。
[3] 馬衛華:《試論托尼·莫里森小說中〈圣經〉象征運用》,《江蘇教育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4期。
[4] 王守仁、吳新云:《性別、種族、文化——托尼·莫里森與美國二十世紀黑人文學》,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
[5] 曾梅:《托尼·莫里森作品的文化定位》,山東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
[6] 毛信德:《美國黑人的文學巨星——托尼·莫里森小說創作論》,浙江大學出版社,2006 年版。
[7] 托尼·莫里森,潘岳、雷格譯:《寵兒》,南海出版公司,2006年版。
[8] 托尼·莫里森,胡允桓譯:《所羅門之歌》,外國文學出版社,1987年版。
作者簡介:劉占輝,男,1979—,河北邢臺人,本科,講師,研究方向:英語教育,工作單位:河北體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