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革命”到“治國”

摘 要：群眾路線是中國共產黨革命和建設過程中重要策略。對革命和執政中的群眾路線進行多方位梳理，對群眾路線進行反思。隨著常態治理方式的回歸，群眾路線在國家治理中作用將會產生變化。

關鍵詞：革命政黨；群眾路線；執政黨

中圖分類號：D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3）07-0240-02

近代，中國共產黨動員民眾，進行廣泛的社會革命，并開展了產生持久影響的群眾運動。本文即是對動員群眾運動的政策群眾路線的分析和考察。

一、作為革命策略的群眾路線

（一）群眾路線的內涵

在中國革命中，產生了群眾運動。要了解群眾路線，則要關注群眾路線的內涵。何謂群眾路線呢？對于群眾路線思想，毛澤東作出如下概括和總結：“在我黨的一切實際工作中，凡屬正確的領導，必須是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這就是說，將群眾的意見（分散的無系統的意見）集中起來（經過研究，化為集中的系統的意見），又到群眾中去作宣傳解釋，化為群眾的意見，使群眾堅持下去，見之于行動，并在群眾行動中考驗這些意見是否正確。然后再從群眾中集中起來，再到群眾中堅持下去。如此無限循環，一次比一次地更正確、更生動、更豐富。這就是馬克思主義的認識論。從群眾中集中起來又到群眾中堅持下去，以形成正確的領導意見，這是基本的領導方法。在集中和堅持過程中，必須采取一般號召和個別指導相結合的方法，這是前一個方法的組成部分” [1]，不能“群眾要怎么辦就怎么辦”，而應當“凡屬人民群眾正確的意見，黨必須依據情況，領導群眾，加以實現；而對于人民群眾中發生的不正確的意見，則必須教育群眾，加以改正”，不能助長“尾巴主義錯誤” [2]。

毛澤東所論述的群眾路線，包括很多方面，但是最主要是制定政策過程的作用。這主要包括三個方面：一是民眾的政策參與過程，二是民眾政策參與條件，三是民眾身份的認識。在參與過程上，強調為黨主動走出去，接近民眾，進而綜合民眾利益，即權威下行；在政策條件上，重視對于民眾參與的經濟和認知上的滿足和保障。

（二）作為革命政黨民主領導方式的群眾路線

按照鄒讜先生所言，群眾路線是“一種民主的領導方式”。因為“群眾、群眾運動和群眾路線觀念的起點是個人被視為社會某一部分的成員，他們不享有抽象的法律與公民權利，只擁有實質的社會經濟權利 [3]。群眾作為社會的絕大多數，他們對社會與經濟正義的主動地或者潛在要求將激勵他們采取積極的政治行動。這樣，群眾、群眾運動和群眾路線的觀念重視在政治運動中積極參與并履行義務。某些中間利益通過政黨組織起來，其他中間利益則被排除” [4]。群眾利益的權利的實現，通過黨的領導來實現。

（三）群眾路線依靠對象——農民路線

革命，尤其是中國革命，如要取得成功，組織只是其一，其二乃是需要爭取更多人參與。革命伊始，按俄式經驗，產業工人乃是政黨的社會基礎。然而，中國弱小的產業工人限定了革命的寬度和廣度。嚴酷的危機，迫使中共的策略發生轉向——“政黨下鄉”。政黨下鄉，顧名思義，就是政黨進入農村，深入農民中。包括兩個方面：一是將革命中心轉向鄉村；二是尋求農民支持。在農民占大多數的國度，革命之根本在于爭取農民，農民意愿決定中共革命的生死成敗；為了生存，中共也要把革命轉化為農民革命，因而，中國革命實質就是農民革命。與之相對，革命的路線就是爭取農民，而群眾路線就是爭取農民支持的路線。

（四）群眾路線的價值功用

生存危機、革命需要是群眾路線產生的現實原因，然而作為以解放民眾、改造世界為己任的政黨，群眾路線不僅只是短期生存策略，同時也是貫穿始終的內在價值理念。一般意義，民主就是民眾參與政治，表達利益，以謀求制度化的實現過程。然而，近代民主制度，一般意義上是通過個體理性選擇，政黨整合民意，以此形成公共選擇；中共實行群眾路線，迎合民眾利益，主動代表民眾，給民眾切實利益，以贏得民眾的支持。在革命生存危機壓力之下，也近乎達至一種具有民主政治的公共選擇之功用。群眾路線是中國共產黨在進行社會革命，爭取民眾支持的綱領和策略，在內部和外部強大壓力之下，主動迎合民眾的短期或長期利益，所形成的一種整體性民主形態。

二、作為國家治理的群眾路線

（一）從革命策略到治國方式

革命政黨主導了革命中群眾動員，以及群眾運動。動員群眾，為了推翻萬惡的舊政權，解放民眾；理念上人民雖是最高權力的來源，然而黨的領導下，民眾自由的實現、實在利益權利獲取，乃是革命政黨的功績。這一應然邏輯和實然運行的交織之中，1949年之后，革命政黨由實現革命的邏輯繼續執政，并把革命中政策制定和動員民眾的經驗，上升到治理國家的方式。

（二）群眾運動和群眾專政

按此邏輯，革命之后，需要劃分革命群眾和非革命社會勢力，以此繼續革命，以消除人壓迫人的根源。繼續革命，不是國家暴力，而是群眾專政（毛澤東語），盧梭式的人民主權思想化理念為行動。消除差異，即消除個體在財產和知識等價值上的不同，同時消解主觀欲望，以達到整齊劃一，普遍平等。而在建國之后的政黨動員下，群眾運動中的個體也具有相應特征。

（三）群眾的形態和身份

1.個體的政治化。在國家與社會關系上，政治權力全面而又無孔不入地深入到社會各個領域。當然，每個個體都不能幸免，必須要舍棄私欲；而摒除私欲，乃是為了實現“大公”。私欲的內在表現是私心，外在表現則是差異。內在私欲消滅需要“狠斗私字一閃念”，外在私欲則是需要將財富、知識等價值之物外在表現加以貶損，從而實現個體的整齊劃一，萬眾一心。

2.動員參與。后革命時代，革命政治依然延續，政黨超越于國家制度。權力滲透到社會各個領域表現就是：政黨組織輻射到國家各個角落，扎根于社會。以黨代政，政黨作為權力中心，超越政治制度和法律規則之上，使得政黨內部形成自上而下權力系統，政黨科層化，黨代替國家制度成為了社會治理中心。

3.政治運動。政治運動不同于一般意義上的社會運動，即政治權力為了實現某種特定的目的，通過動員群眾參與，進而實現某種意圖。政治運動的主體是作為政治權力實體承載機構的政黨或政府，而社會運動主體則為公民或民權機構；政治運動多為進行社會建設或者階級斗爭，而社會運動意在爭取個體的權利或者權益；政治運動側重關注效率方面的價值取向，而社會運動主要乃是尋求公平正義。

三、群眾路線的再反思

（一）群眾路線的內在邏輯

1.集體理性。群眾路線的產生，并不是自然生成的，而是由中共革命邏輯所規定的。中共革命邏輯深處，存在一對假設，既相互矛盾，卻又緊密結合：應然層面，認為作為革命的生力軍的民眾，作為權力所有者的人民，是美好社會的社會基礎，具有天然之好；而在實然層面，卻又假設民眾不具備革命的自覺性、主動性，即缺乏革命理性。

2.人民主權和組織領導。中共的運作邏輯在于：應然層面，堅持人民群眾是權力所有者，共產黨革命以及活動是為了人民群眾，共產黨是人民群眾的代表者，通過政治領導以及使命性代表，領導人民群眾掃除一切壓迫；實然層面，作為先鋒性的革命黨，對于沒有革命覺悟的 “落后”群眾，以及革命能力的群眾，一方面要對其進行思想教育，促成革命覺悟的產生；另一方面也需滿足群眾的生存性經濟利益要求。人民群眾與共產黨關系以巧妙而又緊密的方式結合了起來。在西方經典社會理論中，對于被普羅大眾蔑稱的“群眾”概念，在革命話語中，人民群眾獲得了高度的道德意義。

3.宣傳與教育。即要運動群眾，現實利益實乃必須，宏偉的目標和愿景也必不可少。灌輸和宣傳宏大愿景和目標，描述美好未來，制造我之好、他之壞的圖景，以此使得群眾投入到實現宏大目標之中。

（二）群眾路線的再評價

無論是革命中，還是建政后，以集體為取向的群眾路線：

1.對于個體的不信任、質疑。近代以來，人民主權的觀念深入人心，顛覆了統治階級統治的合法性，肯定了底層社會大眾的社會地位。弘揚人民的權威地位和道德理想，改變被統治者低下地位，尋求普遍社會平等成為主旋律。大眾參與社會革命和社會運動，是主權在民理念的體現，乃是底層民眾尋求平等的嘗試。然而群眾概念的設定，乃是尋求平等的精英對大眾個體主體意識、個人能力的不信任，本為“使民做主”，卻異化為“為民做主”。對于民眾，民眾能力不足于實行民主的斷言成為新的理由。

2.個體主體意識缺失，個體異化。動員群眾，而非群眾主動，成為政治社會生活中的常態。動員群眾參與只為實現某種特定目的之工具，群眾乃是意圖的工具，個體被異化為工具，而非目的。

四、結論

隨著革命年代和革命思維的結束，國家和社會都要步入常態。與此同時，被長期革命壓抑的個體的主體意識，經過啟蒙，也已經蘇醒，并在可見空間內伸張著個體的主體精神，自我意識，群眾路線中的群眾意識正在瓦解。同時，黨政分開、法治的確立，使得國家治理方式回歸常態，而非通過動員群眾，以群眾路線來治理國家。

參考文獻：

[1] 毛澤東.關于領導方法的若干問題[G]//毛澤東選集：第3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6：854-855；景躍進.“群眾路線”與當代中國

政策發展：內涵、結構與實踐[J].湖南科技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04，（11）：5-6.

[2] 毛澤東.在晉綏干部會議上的講話[G]//毛澤東選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310.

[3] 裴宜理教授近來的研究也支持這一觀察和判定[G]//裴宜理.中國式的“權利”觀念與社會穩定.閻小駿，譯.http：//www.hybsl.cn/

beijingcankao/beijingfenxi/2008-09-04/9566.html.

[4] Tang Tsou：Interpreting the Revolution in China，Modern China，Vol.26，No.2.（Apr.，2000），pp.216-217.

[責任編輯 王曉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