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務品牌的信號功能與甄別機制條件研究

摘要：從國際經驗看，我國農村勞動力轉移還有很大空間，然而“民工荒”現象在我國各區域不同程度凸顯，似乎預示“劉易斯拐點的到來”和農村勞動力轉移潛力殆盡。目前我國勞務市場的信息不對稱是導致上述現象的一個重要因素。將品牌信號引入勞務市場的理論模型，分析表明，以品牌信號甄別勞務市場中的勞動力質量是可行且必要的；勞務品牌信號甄別機制發揮作用的充分必要條件是雇主雇傭高質量勞動力與雇傭低質量勞動力獲得的效用之差界于低質量勞動力與高質量勞動力以品牌形式轉移的成本之間。因此，加大低質量勞動力以品牌形式轉移的成本和減小高質量勞動力以品牌形式轉移的成本，都有利于品牌信號更好地發揮對勞動力質量的甄別功能，更有效地解決勞務市場信息不對稱問題，進而有利于實現農村勞動力轉移的穩定性與長效性。要積極扶持勞務品牌建設，重視勞務品牌的規范化和標準化，建立勞務品牌的行業協會和輸出基地，加大對假冒勞務品牌的懲罰和查處力度，并加快品牌勞動力市民化過程。

關鍵詞：農村勞動力轉移；勞務市場；信息不對稱；勞動力質量；勞務品牌；品牌信號；品牌成本；轉移成本；甄別機制；品牌勞動力

中圖分類號：F062.5；F241.2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48131（2013）06001207

一、引言

根據國際經驗，農村勞動力轉移完成的標志是農業勞動力份額下降到10%，而2011年末我國農業勞動力份額為34.8%，與完成農村勞動力轉移的發達國家（低于10%）以及韓國和我國臺灣地區（低于20%）的差距明顯。此外，我國農業勞動生產率只有第二、第三產業的28%，農村居民人均收入只有城鎮居民的31%，均說明中國農村勞動力仍有繼續轉移的必要。但自2004年第一輪“民工荒”現象在東部沿海城市顯現， 2011年新一輪“民工荒”現象又在東部乃至中西部不同程度顯現，似乎預示著中國農村勞動力轉移殆盡，而與國際經驗數據的巨大差異卻要求我國農村勞動力要進一步轉移。同時，農村轉移勞動力平均年齡上升和工資水平上漲的現象意味著農村勞動力已由無限供給轉為有限供給（蔡昉，2007），因此“劉易斯拐點”是否到達成為學者們關注的熱點。有研究表明，即使“劉易斯拐點”已經到達，我國的農業勞動力仍要繼續轉移，而且并不意味著勞動力轉移速度必然減慢（蔡昉，2012）。但實際上自2009年以后，我國農村勞動力總體轉移速度呈下降趨勢，已由2009年的5.42%下降到了2012年的3.89%，特別是外出勞動力轉移速度下降尤為明顯，已由2009年的5.52%下降至2012年的2.98%。同時，數據顯示，受雇勞動力比重呈直線上升，至2011年已達86.27%，其中在外出勞動力中受雇比重為94.8%。可見，“雇傭關系”已逐漸成為農村勞動力轉移就業的主要趨勢，因此，要保證我國農村勞動力的持續轉移，必須保證農村勞動力在勞務市場中的“雇傭”穩定性和長遠性。

隨著制度限制的逐步放寬，受雇形式就業比重的上升說明我國農村勞動力已進入市場資源配置環節，此時農村勞動力轉移形成的勞務市場猶如產品市場，雇主同消費者一樣在勞務市場選擇勞動力，雇主成為勞務市場信息劣勢方，勞務市場中的信息不對稱嚴重影響到勞動力與雇主雇傭關系的穩定性和長遠性，進而可能導致農村勞動力轉移受制。我國一些學者所認為目前農村勞動力供給是“短期性、結構性短缺”的觀點也是源于這個角度，正是由于勞務市場中充斥著大量低素質和低技能的勞動力，無法滿足企業由于技術升級而產生的高技能勞動力需求，并對一部分滿足雇主和用工企業需求的農村勞動力產生了連帶負面作用。

“勞務品牌”的出現為區分勞動力技能方面的差異提供了一個有效方式，可以幫助雇主和用工企業準確地識別勞動力特征。我國政府部門也通過2007年“全國勞務品牌展會”、2009年“十佳勞務品牌”評選和2011年“勞務品牌專題研討交流”等活動予以了部分重視。但由于理論研究的滯后，大多數勞務品牌的發展并不理想，例如發展不均衡、品牌多而雜、主體混亂和認證不健全等問題，嚴重影響了勞務品牌的發展，無法充分地發揮勞務品牌對勞動力特征的甄別作用，難以有效地解決勞務市場中結構失衡問題，進而難以有效促進我國農村勞動力的進一步轉移。基于此，本文在眾多學者研究的基礎上，從目前勞務市場存在的市場失靈狀態入手，建立理論模型分析品牌信號解決勞務市場因信息不對稱導致的雇傭失衡問題，并探討勞務品牌信號甄別機制發揮作用的充分必要條件，旨在從作用機制方面一定程度上填補勞務品牌的理論研究空白，為勞務品牌的實際創建與運作提供理論支持，促使勞務品牌的創建、培育和管理形成系統性的標準化和專業化的運作。

二、勞務市場信息不對稱與品牌信號

信息不對稱是指市場交易雙方因信息量占有差異而導致的非平等交易關系。一般而言，商品的使用價值是其價值的載體，而勞務市場中的勞動力與一般商品不同，其使用價值直接決定價值，且不具有外觀辨別性，雇主很難在雇傭前準確判斷勞動力的使用價值與勞動生產能力，使雇主在雇傭勞動力時承擔較大風險，因此勞務市場較普通商品市場而言具有更加明顯的信息不對稱。這種信息不對稱導致了雇傭過程中事前逆向選擇引發的不合格員工的低勞動生產率和事后引發的合格員工的道德風險，扭曲了市場機制作用，導致勞務市場失靈。信息時代的到來似乎可以一定程度上解決這一問題，但互聯網、廣告和多媒體的發展反而加大了信息識別難度和淘汰速度，使曾經的信息短缺時代的“挖掘信息困難”轉向了信息過剩時代的“識別信息困難”。為解決信息不對稱給勞務市場帶來的弊端，各經濟主體有意愿和激勵減少和消除勞務市場的信息不對稱。Akerlof（1970）強調溝通是削減信息不對稱的唯一手段。如何實現勞務市場中信息不對稱的交易雙方有效溝通是目前勞務市場亟待解決的問題，而依靠政府建立相應的監督體制來削減信息不對稱只能作為一種輔助手段，市場上出現的問題最終還是需要市場機制來解決。

尋找一種切實可行的“市場信號”是信息不對稱雙方加強溝通的一種有效方式。Spence（1973）通過信號傳遞模型認為教育水平可以作為勞動力能力的傳遞信號。而在我國農村勞動力轉移形成的勞務市場中，由于社會背景和自身原因導致勞動力素質和技能普遍都很低，大多沒有什么教育背景，以教育水平作為信號區分勞動力就不切合實際了。眾多學者的研究說明品牌（Stokes，1974）、高價格（Zeithmal，1988）、廣告（Kirmam，1990）和質量擔保（范曉屏，2003）均可以作為市場信息的傳遞信號。然而，事實上農村轉移就業的勞動力并沒有足夠動機傳遞不同信號，通過廣告、價格和質量擔保等方式區分不同質量勞動力也是不切實際的。質量擔保可能誘發逆向選擇和道德困境問題（Philips，1988），高價格并不一定說明高質量（Trole，1988），而且無論勞動力自身狀況如何，都會選擇廣告和包裝宣傳自身的“高使用價值”。而以“品牌”作為溝通信號傳遞勞動力信息則可以克服以上種種缺陷，因為品牌信號是上述一系列信號的無形總和。埃里克等（1998）通過研究得出結論：即使從未使用過，人們也傾向于購買品牌產品；里克等（2004）認為品牌會給消費者帶來一定的安全感；何志毅等（2005）研究表明消費者對品牌的依賴程度與產品的信息不對稱程度存在正相關關系；楊煜（2005）指出交易費用和信息不完全的存在是品牌產生的原因；劉艷（2008）認為品牌對信息不對稱性有重要影響；于永娟等（2011）從理論上證明了品牌通過降低選擇成本提高選擇效率。

綜上所述，信息不對稱可能導致勞務市場失靈，有必要選擇一種切實可行的市場信號實現雇傭雙方的有效溝通。眾多學者研究結論表明品牌是有效的傳遞信號，但研究大多停留在商品市場中，關于品牌在農村勞動力轉移形成的勞務市場中的作用機制方面的研究仍處于空白狀態。實際上，我國勞務品牌的實踐發展已先于理論研究，自國內第一個勞務品牌商標“川妹子”于2003年伴隨著“民工荒”注冊，2006年獲批后各地區涌現出大批具有地方特色的勞務品牌，如“揚州三把刀”“衢州保姆”“唐河保安”“林州建筑”等。然而，隨著勞務品牌的逐漸深入人心，同商品市場一樣次品也必然開始出現；同時，理論研究滯后于實踐也導致勞務品牌發展各自為政，相關政策難以配套。因此，結合實際從理論上研究品牌信號在勞務市場的功能作用及其甄別勞動力的作用機制顯得尤為重要。

三、無品牌信號的勞務市場失靈模型分析

1.單一工資水平下的市場失靈

2.分離工資水平下的市場失靈

絕大多數商品市場的價格不是單一的，勞務市場亦是如此。勞動力根據自身生產力和市場供需等情況確定自身的期望工資，與單一工資不同，在工資水平分離狀態下，雇主可以參考勞動力的期望工資要求對勞動力質量做出預期判斷。因此進一步放寬上述模型條件，考慮工資水平分離情況下均衡結果的變化情況。

因此，分離工資水平下的市場失靈的前提為：WH-WL>D。在高質量勞動力和低質量勞動力工資水平既定的前提下，市場是否成功很大程度上依賴于D的大小。D值越小，高質量勞動力越容易被模仿，勞務市場越可能出現失靈。由于勞務市場信息不對稱的存在，理性雇主通常以期望效用期望效用為高質量勞動力和低質量勞動力效用的加權平均。作為其支付工資水平上限；如果工資水平無法滿足高質量勞動力的要求（在城市生活成本日益上升的今天，甚至無法彌補其轉移成本），客觀上就會迫使高質量勞動力逐漸退出勞務市場。惡性循環由此產生，雇主期望效益的持續降低使越來越多的相對質量高的勞動力退出勞務市場，最后的結果依舊是勞務市場失靈。

綜上所述，無論工資水平是否統一，勞務市場失靈問題依舊存在，根本的解決方式就是消除信息不對稱。從勞動力角度出發，只要偽裝成本小于偽裝收益，低質量勞動力就有偽裝行為動機，雇主處于信息不對稱的劣勢方；從雇主角度出發，勞務市場低質量勞動力比重越高則期望效用越低，低工資水平迫使高質量勞動力更快離開市場。分析結論表明，若無切實可行的勞動力質量傳遞信號，只有偽裝成本D足夠大時勞務市場才是有效的；然而，成本的加大很可能產生市場內交易費用上升，阻礙農村勞動力的轉移，現實性并不大且不易實施。基于此，本文選擇品牌作為市場信號，建立品牌信號功能模型，探討勞務品牌對勞動力質量的甄別作用機制，以實現勞務市場雇傭雙方之間信息的有效傳遞。

四、品牌信號功能模型及條件分析

1.模型建立

假設3（假設1基礎上補充）：令勞動力的工資水平為W，補充品牌信號條件假設，令p為高質量勞動力采取品牌作為市場信號的概率。

高質量勞動力在勞務市場中所占的比重是θ，高質量勞動力采取品牌策略的概率是p，因此采取品牌策略的勞動力所占的比重為θp；而低質量勞動力采取品牌策略是不理性的，因為雇主雇傭低質量勞動力獲得的效用低于通過雇傭高質量勞動力所獲得的效用，從而對低質量勞動力的工資支付要低于對高質量勞動力的工資支付，而品牌策略是需要成本的，且低質量勞動力實施品牌策略的成本要高于高質量勞動力。因此（1-θ）的低質量勞動力都選擇不采取品牌策略，加上有θ（1-p）高質量勞動力不采取品牌策略，共有（1-θp）的勞動力不采取品牌策略。采取品牌策略的都是高質量勞動力；不采取品牌策略的既有高質量勞動力也有低質量勞動力，其中高質量勞動力所占比重為θ（1-p）（1-θp），低質量勞動力所占比重為（1-θ）（1-θp）。

2.模型分析

假設VH和VL值固定，且VH-VL>0，品牌信號的效用程度主要取決于θ和p兩個變量。一方面，只要θ≠1，即存在信息不對稱，R>0，說明勞務品牌是具有效用的。也就是說，勞務品牌發揮了在信息不對稱市場中的信號傳遞作用，只要存在信息不對稱和勞動力質量良莠不齊現象，品牌信號就有存在的必要。另一方面，p值越大品牌信號效用越大。也就是說，越多的高質量勞動力采取品牌策略，則品牌信號的有效性就越強，雇主消費者剩余就會越大。由此也可以看出，在信息不對稱條件下的勞務市場中，勞務品牌能夠增加雇主消費者剩余，從而提高社會福利。

3.條件分析

上述模型隱含了一個前提假設，即勞動力沒有通過偽裝欺騙雇主行為，雇主可以通過勞動力的實際效用判斷勞動力質量，并給予分離的工資水平。但事實上，當勞動力和雇主的偏好和利益不一致時，勞動力就有欺騙雇主的動機，從而破壞整個信息傳遞機制。盡管上述模型已證明品牌信號在勞務市場的作用效用，但并不是所有情況下品牌信號都能充分發揮其甄別機制的作用。若低質量勞動力有足夠動機偽裝成高質量勞動力進入勞務市場，品牌信號機制自然失效，而這種偽裝動機取決于品牌成本。一般來說，品牌成本由初期成本和后期成本兩部分構成。初期成本一般指勞動力未進入勞務市場之前的品牌設計、廣告、包裝和推廣等一系列初期投入成本；后期成本則是品牌勞動力進入市場后因市場行為而可能受到的損失，例如假冒懲罰和雇主的不滿意等。從這兩方面而言，低質量勞動力實施品牌策略的成本必然高于高質量勞動力。基于上述成本代價差異理論，下面進一步放寬假設，探討品牌信號甄別機制發揮作用的充分必要條件，以期形成“高質量勞動力建立品牌，低質量勞動力放棄品牌”的良性的勞務市場運行模式。

4.模型結果

模型分析結果表明：品牌信號在勞務市場中是可以發揮其對勞動力質量的甄別作用的；同時，基于成本代價差異理論放寬模型假設的進一步分析結果表明：甄別機制作用的發揮是有條件的。品牌信號甄別機制的最優實施條件為BH

五、結論與政策建議

目前，轉移到城鎮以受雇形式就業已成為農村勞動力轉移的主流趨勢，而進入在勞務市場實現資源配置環節的農村勞動力卻因信息不對稱問題陷入轉移瓶頸。本文運用理論模型證明了品牌信號可以有效解決雇傭雙方信息不對稱導致的勞務市場失靈問題，并通過模型分析了勞務品牌信號甄別機制發揮作用的充分必要條件，拓展了相對滯后的勞務品牌理論研究。模型分析結果表明，在高質量和低質量勞動力給雇主帶來效用差值不變的情況下，加大低質量勞動力以品牌形式轉移的成本和減小高質量勞動力以品牌形式轉移的成本，都有利于品牌信號更好地在勞務市場中發揮對勞動力質量的甄別功能，更有效地解決勞務市場中的信息不對稱問題，進而有利于實現農村勞動力轉移的穩定性與長效性。結合我國勞務品牌發展實際和模型結論，為更好地促進農村勞動力轉移和勞務品牌發展，提出以下幾點政策建議：

第一，加大勞務品牌的規范化和標準化建設力度。盡管我國勞務品牌的建設在2003年就已經開始，但是始終沒有得到政府和社會的足夠的重視，很多勞務品牌雖然建設已久，卻難以形成明確的品牌核心價值，甚至因標準化和規范化缺失而逐漸在市場中消失，很大程度上減少了其他勞動力模仿該品牌的成本。

第二，建設勞務品牌的行業協會和輸出基地。勞務品牌的建設要著重把握地區的人文和歷史特征，充分發揮地域優勢，使同一個地區的勞務品牌具有相同的區域特征和統一的品牌標準；要高度重視勞務品牌的清晰性和異質性，以區別于同類技能勞動者，并通過行業協會、勞務輸出基地等進一步明晰產權，有針對性地打造勞務品牌和輸出農村勞動力。

第三，加大對假冒勞務品牌的懲罰和查處力度。對于產品品牌的假冒情況，目前市場已形成了成熟的懲罰制度，應將勞務品牌也納入到該程序中。要基于勞動品牌的規范化和標準化要求，對勞動力市場實行定期的抽查和檢驗，對于不合要求的勞動力品牌及其機構予以警戒和懲罰。

第四，加大地方政府對品牌勞動力的補貼力度。對于打造勞務品牌的地方政府、企業和中介機構及組織應給予適當的政策傾斜，激勵政府、企業和中介機構等組織有針對性地組織品牌勞動力的技能培訓，通過市場導向和政企合作的形式轉嫁培訓成本，降低以品牌形式轉移勞動力的轉移成本。

第五，加快品牌勞動力市民化過程。農村勞動力轉移的最終結果是逐漸融入城鄉統一的城鎮化過程中，農村轉移城鎮就業勞動力的逐漸市民化是必然趨勢。而目前我國的農民工市民化成本極高國家行政學院教授馮俏彬（2013）以2011年的不變價格計算，指出將現有1.6億已在城市生活的農民工市民化，總成本約為1.8萬億元。其中，保障性住房、隨遷子女教育、養老保險、最低生活保障等成本分別為1.4萬億、3214.70億元、938.13億元和155.07億元。，普遍的、大規模的農民工市民化不具有現實可行性。逐步將轉化成本較小的、已具規模和良好口碑的品牌勞動力市民化，既避免了大規模市民化可能帶來的城市貧民窟問題，也間接降低了勞務品牌的建設成本和勞動力的轉移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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