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延安整風運動以后的時期是丁玲小說創作的重要轉型時期。在這一時期,丁玲以一個進步的資產階級女作家的身份走進了陜甘寧的農民政權中,積極轉變為黨的工作者,無產階級進步作家。三四十年代的延安為丁玲提供的特殊生活環境和寫作環境,以及在此基礎上發生了深刻變化的思想狀態和心理狀態,使丁玲的創作思想、創作主體和創作手法有了極大地變化,并創作出了許多優秀的文學作品。
關鍵詞:丁玲;創作轉型;延安整風
作者簡介:徐菁,(1987-),陜西渭南人,延安大學2011級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當代文學。延安大學研究生教育創新項目。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6-0-02
一、從“文小姐”到“武將軍”
丁玲是五四啟蒙思想下成長的眾說紛紜的中國第二代女作家,經歷上個世紀大多數風云變化的歷史時局,她的創作也總是走在歷史潮流的浪頭,給當時的文壇帶來強烈的震驚,也在現當代文學史中留下了深深的軌跡。作家王蒙如此評價:“歷史已經刪掉了很多花絮——而丁玲的作品依然活著。”[1]
丁玲是在五四文化運動結束后進入文學天地的,在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影響下,其早期的作品對人性命運的關注度較高。上世紀三十年代,丁玲開始選擇把民族和國家的解放置于個人解放之上,她的創作出現了左轉的傾向,楊義先生曾經注意過丁玲在三十年代初期的對自己創作的一個轉型:“到了《水》,她的文學旗幟上的女字,才被一群悲憤不已的農民改為了左翼的文字。”[2]《我怎樣來陜北的》一文中,丁玲詳細的描述了自己如何歷經磨難,從國民黨反動派的牢獄中逃脫,最終幾經輾轉,到革命根據地的整個過程,其中有一句話:去延安的路“很難走”,而且“交通也很困難”,即便要經歷千辛萬苦,要受到國民黨的層層搜查和阻礙,也要克服困難去延安。內心堅定的她還將這次奔波看作是“生平第一愉快的事情,因而人變的和氣,精神也很好。”[3]經過了艱苦跋涉到達陜北蘇區臨時政府所在地保安的丁玲,見到紅軍時,她的激動是無以言表的。
作為第一個從國民黨統治區到達革命圣地延安的知名女作家,黨中央宣傳部在窯洞中為丁玲召開了一個非常隆重的歡迎會。毛澤東,張聞天,周恩來等領導人也出席了此次會議,盛情款待了遠道而來的丁玲。在延安的日子里,丁玲親身體驗根據地生活,充滿激情地寫下了著名詩歌—《七月的延安》,通篇都表達丁玲對延安的喜愛與崇敬的感情。后來她主動要求參加紅軍,走向前線,用自己的實踐來創作最真實的革命作品。她不怕吃苦,與前線的紅軍們共同吃苦,共同生活,毛澤東專門寫詩熱情地贊揚了她投筆從戎的膽略和勇氣。
延安時期也是丁玲創作的重要時期,陜北在其個人成長上有極重要的意義。丁玲在延安時期的主要作品多表現一些英雄的光榮事跡,或真誠暴露邊區存在的一些問題,或廣闊反映解放區重大的歷史變革。這些作品大多貼近人民,情真意切,深受邊區廣大人民的喜愛。延安時期也是丁玲思想轉變的重要時期。如果說從國統區到解放區,丁玲完成了由文小姐到武將軍的身份轉變的話,在延安十年,尤其是延安文藝座談會的召開和整風運動的開展,則使丁玲徹底完成了由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向無產階級革命作家的轉折與蛻變,隨之也帶來了其文學創作的巨大變化。
二、從“小我”到“大我”
我們不難在丁玲早起的作品中發現的這類詞語: “飛翔” 、“幻想”、 “自由”等等,它們是丁玲追求個性的解放,堅守人格獨立,渴望精神自由的鮮明體現。在《我的創作生活》中,丁玲分析自己創作的原由時說:“我以為是因為寂寞,對社會不滿,自己生活無出路,有許多話要說出來卻找不到人聽,很想做些事,又找不到機會,于是便提起了筆,要代替自己給這社會一個分析。”[4]
延安文藝座談會召開之前,文藝氛圍是自由的、民主的,這樣的氛圍給當時的作家提供了創作的自由和自主。一方面對革命的狂熱感情,使得她以滿腔熱情投注到新的生活中,毫無保留地贊美新鮮的生活與人物。特別是“二萬五千里長征”征文的編輯工作,這對她的思想有很大的觸碰,她說:“從寫作的觀點來說,我越看它越覺得自己的生活經歷不夠;偉大的著作絕不是文人在紙上調弄筆墨所可以成功的。”[5]此后的丁玲以更大的熱情投入到民族革命的實際行動中來;另一方面,丁玲坦率耿直的性格使她對革命實踐過程中出現的陰暗面予以真誠暴露。《我在霞村的時候》、《在醫院中》等作品的創作就是最好的例證。
戰爭需要團結與同仇敵愾,需要合作與齊心一致,而丁玲們的自由顯得那樣不合時宜。歷經延安文藝座談會和整風運動之后的丁玲的思想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她不僅接受了毛澤東同志的“文藝服從于政治的”的文藝觀,而且在以后的創作中身體力行的進行了多次的創作實踐。經歷了這些變化之后的丁玲去除了身上所殘留的資產階級思想,從而很好地將自我意識,自由精神等“小我”匯集到集體的“大我”精神中,與大眾百姓共呼吸同患難,一起分享歡樂,一起分擔痛苦,最終成為了一名合格的無產階級革命戰士,中國共產主義者。
三、從“多元”到“整一”
丁玲到達延安后,對于一切都非常興奮,好似回到自己的家一般。毛澤東問丁玲最想干什么,她的答案是最想去前線,去當一名真正的紅軍。二個多月后,就成為了警衛團的副主任。一天六七十里的日夜兼程的行軍對于丁玲來說便以是家常便飯,不久腳上起泡了,她就學著老紅軍的方法,用針線蘸著油穿過去,第二天繼續高興地上路。在前線,過著非常艱苦日子的丁玲反倒并沒有這樣感覺,反而覺得“這種日子,過得真實并且有味”。
丁玲帶著這樣的身份認同,創作也轉為這樣兩類題材:一方面熱情謳歌解放區的事業和人民。如《戰斗是享受》則敘寫經歷戰斗洗禮后斗志奮發、激情昂揚的精神狀態。這時期的丁玲在人物的選擇和處理上擴大了年齡和個人信息的范圍,多以集體的成員,如一個黨員、戰士或者老師,又或者將他們在小說中加入某個英雄的集體。這在里丁玲被這簡單的和平淡的,但有帶有厚重的氣魄的生活和戰斗所感動。丁玲深刻的明白在這片熱情的土地上需要的是一種鼓舞人心、昂揚向上的風格。前線戰斗的丁玲不斷耕耘自己的作品,這一時期主要的小說則有《一顆未出膛的子彈》、《東村事件》、《壓碎的心》、《新的信念》。主要作品集有《蘇區的文藝》、《河內一郎》、《一顆未出膛的子彈》、《一年》等。
另一類則真誠暴露解放區存在的諸多社會問題及不和諧因素的。《“三八節”有感》針砭時弊,用深刻冷靜的言語,向讀者呈現了中國女性生存的尷尬與痛苦。描述女性因為上進卻被迫放棄理想和追求,立身家庭卻被斥責為落后。即使但是在紅星高照的圣地延安,婦女們在生活中為家庭、為革命所做的犧牲,以及之后在革命血雨腥風中艱苦掙扎的無私奉獻,卻在現實中很難的到可觀的而評價,得不到最基本的補償與尊重,甚至遭遇歧視、壓迫和侮辱。在《我們需要雜文》中來說明解放區缺乏自我批評、自由爭論的民主氛圍。丁玲在這一時期的主要作品有《在醫院》《我在霞村的日子》、《入伍》、《縣長家庭》等。
作品是打開作家內心的鑰匙,從丁玲的筆下人物的變化找到新寫作作風的線索。這個時期丁玲最著名的作品就是《太陽照在桑干河上》,小說于一九四八年出版后,引起了極大的反響,并榮獲了一九五一年度斯大林文學獎金金獎,可以說這部作品是丁玲文學創作生活中最重要的收獲,也是那個時期我國長篇小說創作的突出成績。
在此后,靜下心來的丁玲又創作了《十八個》、 《十月革命節紀念》 、《記磚窯灣騾馬大會》 《談鬼說夢的世界》、《老婆疙瘩》 、《民間藝人李卜》、《袁光華——邊區特等勞動英雄》。在這里,我們以《老婆疙瘩》為例,可以看出丁玲語言上的變化:少飾雕琢、淺俗易懂。同時丁玲的創作喪失了文學的藝術性而強化了文學的政治功利性;消弭了女性作家特有的溫婉細膩而呈現出粗獷豪雄的藝術風格。轉向了無性化、雄性化的寫作。同時丁玲在后期留下了《魍魎世界》、《風雪人間》等近百萬字豐厚的文學財富,這些作品都是她成功轉型后的佳作。
在整風運動之后的丁玲,把延安文藝座談會的精神作為她創作的主導原則,不僅她的作品選擇為工農兵服務為人民大眾服務,而且她作品中的主人公大多是新式農民的形象。最為重要的是她的敘述中減少了女性特有的溫婉細膩,風格變得冷靜、客觀,中性了。丁玲根據這些主導意識形態中已有的模式去豐富,去藝術化,從而創作出屬于自己風格的作品。這是根本性的轉變,延安整風以后丁玲的作品基本上不再殘留任何過去的影子,此后丁玲的創作開啟了另一種風格,人生也越進了花彩舞步。
注釋:
[1]、丁玲:《致友人的信》,人民文學出版社,1983年版,第102頁。
[2]、丁玲著,黃一心編:《丁玲寫作生涯》,百花文藝出版社,1984年版,
[3]、丁玲:《丁玲文集》(五),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4]、丁玲:《丁玲文集》(五),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5]、美、梅儀慈著:《丁玲的小說》,沈昭鏗,嚴鏘譯,廈門大學出版社,199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