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詩是獨自狂歡的語言,詩是憂愁的低訴。荷馬以詩為史,日后自有人以史入詩。木心是自五四以來被遺忘的一位詩人,可能是他不專攻于詩,卻自成一體。木心的詩即透著中國古代文學的韻又有著西方文化的精神,就如同他說的那樣“我是紹興希臘人,我的祖先在紹興,我的精神傳統在古希臘”。
關鍵詞:木心;詩;五四
作者簡介:李婉(1985-),女,河北石家莊人,河北師范大學文學院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藝學。
[中圖分類號]:I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6-0-01
一、木心其人
要讀木心的詩,一定要了解木心其人。木心生于1927年,正是中國社會新舊思想沖擊的時代,木心一邊學著《詩經》一邊念著英文,給他受學的一個是前清舉人一個是東吳大學的教授。他喜歡《詩經》“這就是我要的文體”,也在十四五歲就知道了“瓦格納跟尼采的那場爭論”。陳丹青曾稱木心是“五四”文化的“遺腹子”,“先生可能是我們時代唯一一位完整銜接古典漢語傳統與‘五四’傳統的文學作者。”然而在任何一本現代文學史上,卻找不到先生的名字。在我看來被遺忘,恰恰很好的保存了木心文字的質樸和美。
1946年木心考入上海美專學習油畫,后轉入杭州國立藝專研習中西繪畫。那一代的青年,往往在漫天紛飛的煙火中確定自己的理想和做著人生中一次次重大的決定,對自己,對時代。張愛玲說,出名要乘早,晚了即使你等的起,時代也等不起。魯迅要棄醫從文,要改造國民性。20來歲的木心也曾參加過學生運動,白天上街游行,晚上彈奏肖邦,結果不得不游避臺灣。1949年回國后,仍醉心于畫畫、寫作,常伴讀者約十來人。“文革”爆發,木心也難逃此劫,在獄中,寫了《獄中札記》——“我白天是奴隸,晚上是王子。”
有理想而又堅韌的性格,使先生在文革后放棄了舒適安穩的工作,毅然選擇了自費留學。“從1983年到1998年,木心在美國寫作的16年中,也是中國當代詩朝洶涌、宣言車載、門派林立的16年。”在我看來,正是木心的逃離(離開了所謂中國當代文學史上反思、傷痕、文學與政治緊密相連的時期)使他的詩歌保留著詩本該有的純潔、傷感和宗教似的形而上的思考。這樣的詩作更接近自然和心靈,于是在2006年木心回歸故鄉,他的詩震撼了文學界震撼了大批的嘈雜、忙碌、浮躁的年輕人。木心的歸來是一種文化的回歸和引入,原來“詩”還是“詩”,從形式到精神,原來文化是需要融合的,從《詩經》到《圣經》。
二、木心的詩
其實很難想象,一個遠離本土這么多年的作家的詩作,一回歸便泛起如此大的漣漪,尤其那些整天生活在閃光燈的快門聲中,生活在網絡文學的光怪陸離中,生活在忙于奔波的繁華都市中的年輕人,怎么會突然有一些時間讀起詩來。看了木心的詩,你才知道,他的詩可以小的像一滴水輕盈的滴下,無論滴到誰手掌都會有一驚的感覺。如他那首《水仙》:
二戰的連天煙火中,
丘吉爾對西西里的島民說,
必須繼續種植水仙,
然后運到倫敦去慶祝勝利。
這首詩寥寥數字,表達的意思卻撩人心弦。整首詩除了含義豐富,還一貫的具有某種諷喻的意味。英國和意大利正在打仗,英國的領袖卻讓意大利西西里島的人民為他們繼續種植水仙花,而這些水仙花將來是要運往倫敦來慶祝英國的勝利的。你可以說這是一個偉大領袖對打贏一場正義的戰爭(就丘吉爾的角度來看)的一個預言,一個鼓舞人心的口號,一個自負的愿望,但同時這又有點像個暴君。戰爭往往是政治家的游戲,但直面死亡的卻是人民,無論戰爭中的哪一方人民都是戰爭的受害者,你憑什么不顧西西里島人民的苦難,讓他們為你們的游戲歡呼歌唱,你難道真是一個帝國嗎?但轉念一想,似乎在戰火連天的時候,繼續種水仙花又是一件非常美麗的事情。并且西西里島以外的烽火連天更能襯托出西西里島人民種植水仙花得美。這正是表達了無論戰爭或是外部世界多么殘酷,人總是向往美好,人性亦是。如此簡單、直白的一首詩,它之所以像一滴水,滴入手掌扣人心弦,讓讀者一看就覺得能夠記住,或者能夠感知到某些東西,因為它太過豐滿了。
再如那首《中世紀的第四天》:
三天前全城病亡官民無一幸存
霾風淹歇沉寂第四天響起鐘聲
沒有人撞鐘瘟疫統攝著這座城
城門緊閉河道淤塞鳥獸絕跡
官吏庶民三天前橫斜成尸
鐘聲響起緩緩不停那是第四天
不停緩緩鐘聲響了很多百十年
城門敞開河道湍流燕子陣陣飛旋
街衢熙攘男女往來會笑會抱歉
像很多貿易婚姻百十年前等等
沒有人記得誰的自己聽到過鐘聲
鐘聲也不知止息后來哪天而消失
賦格的使用,使整首詩擁有很好的音樂性。這不得不讓我們想起保羅·策蘭的那首《死亡賦格》。我想在某種程度上,木心參考了大師的作品,賦予這韻律下新的內容。這首詩說的是黑死病的年代,歐洲中古時期,古城中的人們時刻會被籠罩在一種屠城的陰影下,因為疾病使整個城的人全部死光。詩的第一節講三天前整個城死去,沒有一人幸免。我們甚至能夠想象到處都是尸體,整個城的頹敗,那些殘存的動物絕望的嚎叫,發出最后的聲音。但是到了第四天,鐘聲突然響起,緩緩不停,這是怎么回事?第二部分馬上轉入這個城市還在,鐘聲繼續響著,響了幾百年。生活恢復了正常,人們來來往往,有貿易有婚姻,會笑會抱歉。這些都是人們最普通的行為,說明人們已經忘記了那黑暗可怕的時刻,記憶已經不能清楚地告訴人們那屠城是否真的存在過,鐘聲響著,也不知道哪天會再消失。這短短的十四行詩,把整個一個中古歐洲城鎮的興衰滄桑,甚至延伸到整個人世間文明的起滅,濃縮在這中世紀的四天中表現出來,讓人讀完一陣唏噓。
從木心的人生經歷中,我們能了解他為什么能創作出這樣干凈的詩歌,反過來,從木心的詩歌中,我們也能體會到他詩歌的理想,甚至讓我想到五四時期一輩人所共同努力的方向“美譽代宗教”。隨著木心的去世,我們感到五四與當代之間的線又斷了一根。
參考文獻:
1、木心.西班牙的三棵樹[M].廣西: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
2、木心.云雀叫了一整天[M].廣西: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
3、王陌塵.以熱忱驚覺詩歌[J].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09.
4、李宗陶.木心 我是紹興希臘人[J].廣東:南方報業傳媒集團,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