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和“英雄”意象

摘 要：蘇軾的宦仕之路充滿了挫折，一再的貶謫外放，貶謫過程充滿了漂泊意味，所以蘇軾在其作品中體現出一種某時暫居某地的寄居者的情懷，正是這種寄居者的情懷使得他即便在豪放詞中亦傳達出一種暫居者的臨時性和時光天地的永恒性的深刻感受。

關鍵詞：蘇軾 豪放詞 水 英雄

在中國文學史上，蘇軾是一位重要的文學家，其仕途宦游貶謫經歷，使他的人生呈現一種寄居者的狀態，而對寄居生活的深刻理解使他用曠達的人生態度來緩解內心的痛苦。本文擬通過對蘇軾的豪放詞中水、英雄意象和歸隱傾向來淺析蘇軾的寄居者的心理在其詞作中的表現。

蘇軾（1037—1101），字子瞻，號東坡居士，眉州眉山人。其服膺儒家經世濟民的政治理想，平生受到兩次嚴重的政治迫害，第一次是45歲那年因“烏臺詩案”而被貶至黃州，一住四年。第二次是在59歲時被貶往惠州，62歲時貶至儋州，到65歲才遇赦北歸，前后在貶所六年。

蘇軾從出蜀到辭世，大半生都是在宦海中沉浮，不斷經歷的貶謫外放過程，使他更多用一個寄居地的外來者視角看待某一時的生存境遇，這個外來者不僅僅是簡單地寓居于此，而是將此在的生存放在長長的時光長河中，并勘破了無可逃的結局，所以用“心安處是吾鄉”的達觀來化解漂泊和仕途挫折帶的痛苦。

在蘇軾的豪放詞的創作中，蘇軾則多用水、英雄等意象將一個寄寓者對人生、時光和苦難的理解深刻地表達了出來。

一、流水長在

蘇軾在南方的貶謫生活占據了他人生大量的時間，并對其構成了巨大的影響。時光的流逝年華不再，可是用世之心依舊，加上南方多水，所以蘇軾對隱喻時間的水，有著特殊的感情。在蘇軾的豪放詞作中，水是常見的意象。

其在《滿庭芳·歸去來兮》中寫道“百年強半，來日苦多”[1]，慨嘆時間流逝，人生的艱難。而后是“待閑看，秋風落水清波。”時間被細化為身心的忙閑狀態。此時的蘇軾將“移黃去汝”，貶謫日久，前路難測，所以時光的流逝，年華的老去對寓居他鄉的作者而言是最大的悲哀，只有用“待閑看”這種假設來平復對未知艱難的恐懼和功業未就的遺憾。

在《滿江紅·江漢西來》中有作者對江山美景的描寫，但“我為劍外思歸客”的寄居身份使得這種美景蒙上一絲愁緒，為了消解這種愁緒，詞末“謫仙詩，追黃鶴”的隱逸愿望使愁緒找到了出口，為詞人找到了苦難人生中的一種寄托。

在《念奴嬌·大江東去浪淘盡》中，開篇“大江東去”氣勢宏闊，但是一句“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竟把多少榮辱都放下，把歷史的起落沉浮，時光的無情看得明白，所以貶所黃州的寄居客蘇軾，面對滔滔長江，看透了歷史的真諦，寵辱偕忘，即便華發早生，但已明了“人間如夢”，苦或樂全在己。

二、風流易去

在蘇詞中，用典將詞的內容含量擴大。歷史人物、英雄舊事是作者常提到的對象，并借以表達出闊達地面對現實的淡定心態。

如《滿江紅·江漢西來》中 “曹公黃祖俱飄忽”一句道出了一個寄居異地的異鄉客面對人生的不平表達出的透徹，明白了縱是曹公當權一時，黃祖橫行當年，使得禰衡蒙難，可是而今，曹、黃一樣的化土成往事。

如《念奴嬌·赤壁懷古》，該詞作于蘇軾被貶黃州的時候。詞作中開篇一句“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為全詞奠定了一個基調：英雄又如何敵得過綿綿時光。名震一時、詳載史冊的赤壁之戰，連戰場都不確切了，當年的周郎“雄姿英發”正值最好的年華，“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正是最佳的事業狀態，就是這樣的英雄，起首“遙想”讓這種美好成為一種記憶，所以這種模糊性讓英雄的暫時性和時光的永恒性的對比更加鮮明。雄姿英發的周郎尚且會因時光的流逝而被遺忘，更何況華發早生的自己，“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恍惚間似乎有些替古人慨嘆的多情了，所以看破了，苦難之于這位寄寓之人失去了原有的重量。

又如《永遇樂·明月如霜》，該詞作于1078年，時蘇軾知徐州。詞中寫被前朝詩人不斷吟詠過的燕子樓舊事。在詞作中作者深刻地感悟到在綿長的時間長河中悠悠往事，是空幻如夢的。作為天涯倦客的作者，在被傳為佳話的美人癡情故事的發生地，有這樣的感悟，是作者深切的人生體悟的結果。

英雄涌起于風云年代，叱咤一時；美人癡情于情郎，傳誦歷代，可是英雄美人這些耀目的往事，都在歷史的塵埃中成為被言說的傳說。這種深刻的感悟來自于作者沉浮不斷的宦海生涯，和漂泊不斷的謫放過程，作者以一種寄居者的身份不斷思考眼前事，以化解、釋放在沉浮不定的人生道路上的痛苦和艱難。

三、歸隱之心常在

歸隱是蘇軾在人生無常面前最后的出口，面對人生那么多的不可捉摸性，蘇軾始終不曾忘記歸隱這條道路對自己身心疲倦的緩釋性，尤其是面對苦難的時候這種愿望更強烈。

在《滿庭芳·歸去來兮》中有：“仍傳語，江南父老，時與曬漁蓑”的約定。再如《水龍吟·古來云海茫茫》中的蘇軾是真正烙上蜀地印記的蘇軾，是道教意味濃厚的蘇軾，所以歸隱的愿望顯得真實自然。另外，《臨江仙·夜歸臨皋》曰：“長恨此生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谷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命運的無常使得蘇軾處于進退維谷的狀態，歸隱成為解決這個精神困局的有效方法，面對精神危局“江海寄余生”成為作者內心最好的解決辦法。

在歸隱出口前，還有作者對人生如夢的徹悟。

四、總結

蘇軾的宦仕生涯和漂泊經歷讓他始終處于一種寄居狀態，而始終懷有的政治抱負讓他對時光流逝功業難成的感觸分外深刻，加上流寓南方，所以水意象在其詞中多出現，這種意象用以表達時光的無情，和身心的漂泊之感；對功業的向往與英雄舊事隨歷史流走的感慨使得矛盾的內心得到了暫時的平復；無常的人生際遇，困頓在所難免，進而將歸隱作為精神出口以消解困頓的境遇所帶來的壓力，所以作為寄居者的經歷和通透的思想成就了蘇軾豁達的人生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