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最后的常春藤葉》是歐亨利短篇小說中的經典,多次選入高中語文教材,值得我們反復品讀。小說講述了三個社會底層藝術家之間發生的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結尾出乎意料,在深思之際我們不禁反問為什么是貝爾曼而不是蘇艾冒雨畫了最后一片常春藤葉呢?
關鍵詞:歐亨利 最后的常春藤葉 貝爾曼 蘇艾
《最后的常春藤葉》結尾借蘇艾的口說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了整個事件的真相,給我們心靈以震撼,最后這一小節與文本前面的感情基調不一樣,前面的用語很調侃,這一段則很莊重,并且到后來越發莊重圣潔,有一種抒情的意味在里面,這是一種什么情呢,很顯然是對老貝爾曼行為和精神的一種贊賞,是發自內心的感動,發自靈魂的那種崇敬。蘇艾是贊同貝爾曼的這種畫藤葉來挽救蘇珊性命的方式,可是為什么蘇艾沒有在雨夜去畫最后的那片葉子?是因為她的繪畫技巧不好嗎?還是因為她不在乎瓊珊的生死?顯然都不是,那是什么原因呢?筆者認為可以從以下角度來進行分析。
(一)心理盲點。每個人的生活都有盲點,未曾體驗過的人生,未曾跨越過的障礙都可能會讓人的心里產生盲點。蘇艾是個年輕的姑娘,人生經歷少,閱歷淺,她不是不關心自己最要好朋友瓊珊,不樂意去冒雨畫那一片葉子,而是在她面對即將失去好友的現實面前,陷入巨大悲痛之中,整個心陷入冰點,又因人心理存在盲點,她根本沒想到應該去畫那樣一片葉子來解救好友的生命。當她看到瓊珊病入膏肓時,根本沒有認識到精神力量的強大,不知道那片風雨飄搖的葉子是瓊珊的希望,不知道一個準備走上神秘遙遠的死亡道路的心靈,是全世界最寂靜最悲涼,這從人性心理盲點的角度去解釋是合情合理的。我們從文本中:“呦,我從沒聽過這么荒唐的話”“老藤葉同你的病有什么相干呀?”就完全可以看出這一點。而貝爾曼就不一樣了,他和蘇艾的年齡和閱歷都不同,雖然文中描述了他對瓊珊這種白癡般的想法不以為然,甚至諷刺地咆哮了一陣子。“難道世界上竟有這種傻子……我活了一輩也沒聽過這種怪事。”可是在接下來他又埋怨蘇艾:“你怎么能讓他腦袋里有這種傻念頭呢?唉,可憐的瓊珊小姐”甚至開始憂心起來“不,我沒有心思替你檔案無聊的隱士模特兒”這些已經為他去畫常春藤葉做了鋪墊。有愛的情感很可貴,但是具有愛的智慧更令人肅然起敬,貝爾曼知道人在危機時候精神力量的重要性,果斷幫助命懸一線瓊珊度過危機,其實他完全可以將此事置之度外,但是他沒有,這是愛的至高境界。
(二)耶穌式人物塑造。歐亨利小說經常會塑造一個典型的耶穌式人物,文章結尾揭示的情節正是為了塑造貝爾曼這一基督式光輝形象。貝爾曼是一個外表丑陋,境況窘迫,舉止粗魯,事業無成的糟老頭,可是這樣一個糟糕的人物,在文章結尾一躍成為犧牲自我的基督式人物。小說在描寫貝爾曼的外貌時“年紀六十開外,有一把像米開朗琪羅的摩西雕像的胡子,從薩蒂爾似的腦袋上順著小鬼般的身體卷垂下來。”在介紹貝爾曼性格時說他是個脾氣暴躁的小老頭。可正是這個糟老頭在暴風雨夜一個人搬著梯子,打著燈籠,小鬼般的身材一步一步爬到那么高地方去畫了片即將凋落的葉子,讓瓊珊有了活下去的勇氣,自己卻因此染病去世了。小說中是貝爾曼畫了那片藤葉而不是蘇艾,這正是作者為了突出貝爾曼這一人物形象特意所做的安排。
(三)歐亨利小說的杠鈴結構。歐亨利的小說開頭,一般是些背景白描,比如本小說中:租金低廉的房子,矮墩墩的三層磚砌房屋的樓頂,錯綜復雜、苔蘚遍地、狹窄的巷子這些環境描寫就是一幅典型的歐亨利式的背景素描,簡約含蓄的勾勒出虛幻迷離的大都市底層社會的輪廓,具有很強的概括力和象征性,一般由這些零散的意向情景組成了一個魔幻世界的象征體,我們稱之為歐亨利式的地獄。這是在展示人間的苦難,也就是小說杠鈴結構中的一端。小說杠鈴結構中的另一端是展示人性的溫暖,如何讓這個人性的溫暖在瞬間爆發,從而使讀者印象深刻呢?當然要有觸動人心弦和出乎意料的情節,因此貝爾曼冒著狂風暴雨畫最后一片常春藤葉的情景就出現了。如果是蘇艾畫了這片藤葉,我們可以想象得到這種人性的溫暖沒有發揮極致,因為蘇艾和瓊珊是最要好的朋友,在最危難的時候救助是應該的,這種情節對我們不會有這么大的沖擊力。老貝爾曼就不一樣了,他是一個無所事事的糟老頭,和瓊珊僅是鄰居的關系。在我們印象中這樣一個人物會去為他人做出巨大犧牲嗎?而他恰恰這樣做了,超出了讀者的預期,這正是歐亨利小說結尾出人意料的藝術特色。
除了上述原因,我們得認識到《最后的常春藤葉》是一篇小說。文學不是生活的原樣照搬,它是一種假定的藝術,是一種“逼真的幻覺”。 在假定的世界里,作家才有創作的自由,可以進行大膽的變形和變異,作家的創造性和文本的藝術性也是在真實與假定的錯位中體現出來。“真正的讀者最后所得到的也就是某種‘幻象’,……這樣由此及彼地進行自由聯想。”[1]《最后常春藤葉》中有大量的留白,例如文本沒有具體描述貝爾曼暴雨畫藤葉的情景,但是讓人在讀后滿腦回憶的都是貝爾曼艱難畫藤葉和染病后呻吟的情景。
朱光潛說:“藝術須與實際人生有距離,所以藝術與極端的寫實主義不相容。寫實主義的理想在妙肖人生和自然,但是藝術如果真正做到妙肖人生和自然的境界,總不免把觀者引回到實際人生,使他的注意力旁遷于種種無關美感的問題,不能專心致志地欣賞形相本身的美。”[2]
注釋:
[1]朱光潛.談美·談文學[M],人民文學出版社,1988:26.
[2]布魯克斯,沃倫.小說鑒賞[M].主萬,馮亦代等譯: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06:3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