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嵇康在《聲無哀樂論》中闡述的音樂觀誕生于公元兩百多年,現代純音樂理論大致出現在十九世紀,漢斯立克作為其代表人物與嵇康的生活年代雖然相差了一千多年,地域也遠距千里,但是都對當時盛行的音樂觀有自己獨到的見解。本文著重從嵇康和漢斯立克所處的不同時代背景、不同的哲學背景比較分析他們各自的音樂思想的聯系和差異。
關鍵詞:嵇康 《聲無哀樂論》 現代純音樂理論 漢斯立克 差異
嵇康生活在三國時期魏國末年,那是一個政局比較動蕩,東西南北民族交融的時代。秦漢時期在思想上“獨尊儒術”的社會風氣已不在適用當時的社會,更多的是名人雅士為了逃避紛亂的局面而去找尋另外一種寄托,那就是用道家的思想去解釋儒家經典,因此取而代之的是玄學興起,道教以及佛教的興盛。嵇康主張“越名教而任自然”的玄學理論,想用道家思想去解釋崩潰的儒家體系,然而小農經濟制約下的宗法制社會結構并不能動搖儒家思想的根基,儒家思想已經統治千年,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改變的,這些從小生活在儒學思想教育下的名人雅士對玄學的追求也許是不愿面對儒家學說的墜落。最明顯的是嵇康在《家誡》一文中對兒子告誡的話,字字真切的透露出對兒子的關心,教他如何小心從事,有如“非議不言,詳靜敬道”之類的告誡。就像魯迅先生在《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系》的演講中說道“試看阮籍嵇康,就是如此。這是,因為他們生于亂世,不得已,才有這樣的行為,并非他們的本態。但又于此可見魏晉的破壞禮教者,實在是相信禮教到固執之極的?!庇纱送茢啵@一時期的玄學,儒家思想與嵇康的思想是有集合的,并不是自律論他律論的完全對立。但是兩漢以來儒家的沒落,讓具有先鋒思想的嵇康仍然就圍繞音樂本身提出了一系列與儒家思想中功利主義音樂觀相抗衡的觀點,這些觀點從當時的音樂藝術界直至今日仍具有非常高的學術價值。而這系列觀點又與生活于十九世紀的近代自律論美學論奠基者漢斯立克有相似的部分。
《聲無哀樂論》是一篇嵇康借“東野主人”(代表他自己)之口反駁儒家功利主義音樂觀的文章。其中秦客的話代表了傳統儒家思想對音樂的看法,即“治世之音安以樂,亡國之音哀以思”,“移風易俗,莫善于樂”,“凡心之起,由人心生也”這三個觀點:分別是音樂對政治的影響,音樂對社會的影響和音樂是由心而生。對應儒家功利主義思想強調音樂“可以善民心”,“移風俗”,使“行列得正”,“進退得齊”。認為平和的音樂能讓百姓“民和”,“民齊”,從而達到“兵勁城固,敵人不敢嬰也”的地步。而嵇康認為“音聲有自然之和,則無系于人情”,他認為音樂本身的好聽與不好聽,是本身具有的,跟人的情感沒有絕對關系的。
近代自律論美學論奠基者漢斯立克生活在十九世紀,嵇康生活的時代比漢斯立克早了一千多年,眾觀全球,十九世紀的最大事件即工業革命促使藝術界發展出了浪漫主義和寫實主義,人類知識結構也由思辨轉變到找尋實證來驗證的理性實證主義。在音樂美學上的體現就是形成了科學主義美學潮流,基本形成以受黑格爾美學影響的李斯特為代表的他律論和以受康德美學影響的漢斯立克為代表的自律論兩大美學體系。同樣,漢斯立克也不滿意于他律論的美學思想,他提出的觀點是“音樂的內容是音響的運動形式”,堅持形式主義美學的立場,他認為“美是沒有目的的”“它(美)本身就是目的”,堅決反對他律論的情感美學,肯定了音樂的純音樂性,與嵇康認為的“自然之和”是接近的。這點與嵇康在《聲無哀樂論》中批判了儒家思想中的功利樂相觀一樣。但是嵇康在文中提到鄭聲“乃音樂之至妙”,從中可以看出他也沒有完全的否認儒家思想,還有“樂不至淫,哀不至傷;口不盡昧,樂不極音”則是指情感要有節制,這是儒家中庸思想的體現,可見在他的強烈反對中他所否認的是儒家思想中認為音樂和情感的一元化的觀點,嵇康對儒家思想也是兼并吸收排斥的,這點顯然受到中國傳統哲學“天人合一”的思想的影響。而漢斯立克接受的是西方傳統哲學中二元對立的思想的影響,將音樂和情感完全隔離開來。
他們對于音樂的分析是一致的:他們都反對將情感看做音樂的審美標準。嵇康和漢斯立克都結合了音樂本身的特點進行辨析,例如《聲無哀樂論》中“心之于聲,名為二物”,即說明音樂和情感是兩個要素,但是沒有說音樂和情感是沒有關系的。但是漢斯立克完全排除開情感的因素,認為“音樂的內容是音響的運動形式”,這就是一種極端的形式主義美學論了。因此,對于音樂美的追求是對音樂的組合排列,認為音樂美的根本就是本體。在漢斯立克的《論音樂的美》中,他強調“表現確定的情感完全不是藝術的智能”,他已經將情感和音樂劃分為兩個對立的客體,完全割裂開藝術和審美?!懊缹W探討不談作家的個人情況和歷史背景,它不管這些,它只聽到也只相信作品本身的表現”。我們知道任何藝術作品都來源于生活,也就是來源于歷史,藝術和歷史是不能割裂的。但是嵇康受到老莊思想影響,追求一種自然而然的感情,他認定聲音的“自然之和”,就肯定了聲音的自然屬性,他認為的音樂本體是“和聲”,這種和聲,顯然不是我們所說的七情六欲,而是一種自然和諧,這種自然而然的表達方式是與魏晉時期玄學思想中追求無限自由相聯系的。而這種“和”又與魏晉時期的儒學家所追求的和是不一樣的,就像《論語·子路》里說道“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儒家所追求的和是一種道德意義上的和,而非人與大自然的和,自然之物與自然的和,即中國傳統哲學思想“天人合一”。因此他對音樂的審美標準沒有割裂音樂與歷史背景的關系,他承認音樂與社會是有關聯的。
嵇康的音樂觀與漢斯立克的現代純音樂理論由于文化背景的不同,產生了較大的差異,漢斯立克認為音樂和情感是沒有的關聯個體,而嵇康也認為音樂本身是沒有感情的但是他承認音樂的社會性,但同樣的是他們的論證都非常清晰完整而具有相當重要的歷史價值,為后人的音樂論研究奠定了基礎。
參考文獻:
[1]《魏晉玄學史》,余敦康著,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
[2]《嵇康:聲無哀樂論》,人民音樂出版社,
[3]《論音樂的美》,漢斯立克,人民音樂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