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火中不敗的百合花

1958年，茹志娟刊發(fā)的《百合花》享譽國內，深受讀者的喜愛和專家的好評。茅盾就肯定了茹志娟該作品所凸顯的“清新、俊逸”的風格，侯金鏡也曾以“色彩柔和而不濃烈、調子優(yōu)美而不高亢”稱贊她的寫作風格。

《百合花》將背景置于淮海戰(zhàn)役那個戰(zhàn)火彌漫的年代，巧妙地透過借被子這種生活瑣事將三個素不相熟的年輕人--小通訊兵與新婚少婦和“我”聯(lián)系在一起，并將三人之間發(fā)生的微妙情感交織真實描述。在對往昔生活感傷中，茹志娟以女性特有的細膩聞到了人性美所散發(fā)的清鮮香氣，講述了一段純潔無暇的愛的故事。

一、人性之美

百合花，是幸福之花，象征著純潔與感情的花。茹志娟以百合花為題，從表象看是指新婚少婦“那條棗紅底色上灑滿白色百合花的被子”[2]從深層意義，指通過單純善良的小通訊兵和純樸真摯的新婚少婦與我之間借被子的故事中，體現(xiàn)的當時人與人之間純潔的人際關系，歌頌了戰(zhàn)爭年代純潔的心靈和人性的美好。

在《百合花》中最出彩的是男女之間表現(xiàn)出的朦朧、純潔而美好的情感。文中講述了兩份情感，一是寫作為文工團女戰(zhàn)士的“我”與小通訊員之間在相處過程中若隱若現(xiàn)單純的愛。在借被子時他把我抱著的被子“統(tǒng)統(tǒng)抓過去，左一條、右一條的披掛在自己身上”[2]。回團部時摸出了兩個饅頭送給“我”做晚飯，看著通訊員肩上撕扯下的布片，“我”很后悔沒有縫補上的……朦朧中透露著絲絲愛意。另一條是新婚少婦對小通訊兵的情感，一方面她把對戰(zhàn)場上奮戰(zhàn)的丈夫的愛轉嫁到了小通訊兵身上，一方面又摻雜著勝似骨肉的愛。有基于母性本能的疼愛，也有異性之間模模糊糊純潔的愛。當新媳婦看到小通訊兵負傷，她“解開他的衣服，她剛才那種忸怩羞澀已經完全消失，只是莊嚴而虔誠的給他擦拭身子。”[2]讓讀者體悟到母性之愛的純潔，歌頌了人性之美。

二、細節(jié)美

茹志娟善于選取生活插曲，從而以小見大，在寫作中施展自己的創(chuàng)作能力。

全文巧妙的運用細節(jié)描寫來表現(xiàn)人物細膩的情感變化，以此展現(xiàn)人性的純真。小戰(zhàn)士肩頭留下的“破洞”，插在槍筒里的野菊花……微小的細節(jié)都成為全篇起伏的線索。以新媳婦的情感起伏為例，作者巧妙地運用了由隱到現(xiàn)、由淡轉濃、由弱趨強的寫作手法，同時又借助她給通訊兵“倔強”地縫補肩上的破洞和為通訊兵鋪蓋新被兩個細節(jié)加以強化。當她看到變得灰黃通訊兵稚氣的臉，她“啊”了一聲，含而不露的深情，更牽引出稍后更為人感動的行為。通訊員犧牲了，她不顧別人的勸阻，仍舊倔強的縫補著他肩上的破洞，表現(xiàn)出驚人的冷靜，更突顯了新媳婦對通訊兵深厚的情感。當衛(wèi)生員們要揭掉他身上的被子時，平時羞澀恬靜的少婦，竟氣洶洶的嚷道三個字：“是我的……”。這種由淡轉深的情感描寫，將新媳婦內心深處的情感世界和淳樸美好的心靈表現(xiàn)的真實自然。

最后小戰(zhàn)士在新媳婦唯一的嫁妝的百合花被子包裹下離開這個世界，這段羞澀而斂抑的愛像火花一樣，剛剛才要閃現(xiàn)，就被無情的熄滅，也許正是因這稍縱即逝，它越發(fā)顯得美好，愈發(fā)顯得寶貴而美好。

三、真實美

文中刻畫了一個稚氣未脫的年輕戰(zhàn)士，在尚未體驗過愛情的滋潤、婚姻的幸福，就被殘酷的戰(zhàn)爭奪取了鮮活的生命，讓人扼腕嘆息。在十七年文學作品中大量描寫戰(zhàn)爭和死亡的作品，但卻普遍太過“宏偉”，過于空洞呆板，甚至于冷漠，在那里生命的毀滅不曾留下些許的疼痛，而在《百合花》里可以真切的感受到什么真實的存在的人。

文中“我”，不是呆板的臉譜式女戰(zhàn)士，更不是滿口批評教導話語，而是一個與戰(zhàn)友隨隨便便、有一搭沒一搭嘮嘮家常女性，更具真實感和人情味。人們的一舉一動得到真實的展現(xiàn)，聽得見屋中的“響動”，看得見通訊員那“頗不服氣”的模樣，窺得到新媳婦內心“盡咬著嘴唇笑”的秘密。這些普通人普通的行為，在細膩的描寫下，真實存在，仿若帶到了一個遠離戰(zhàn)爭死亡的和平年代。當和諧場面被硝煙打破，巨大的落差使內心產生難以言說的復雜感受，更體會到人性溫暖的愛意和體恤。

四、女性視角

女性看事物多呈現(xiàn)陰柔之美，“無論是對自然的描摹，對社會的剖析，還是表現(xiàn)愛情、婚姻、婦女的命運，都透露著女人的柔情。”[3]

茹志娟的《百合花》沒有用大量的筆墨描繪戰(zhàn)爭場面的硝煙四起，她更注重攝取生活中細微波瀾，不依靠于場面的宏大、情節(jié)的奇險，而是用她靈秀、細膩的筆調來吸引讀者。作品前半部分描寫的“我”與小通訊員之間家常的交談，安靜的畫面。接下來寫到包扎所里人們有說有笑的忙碌著，祥和的畫面讓人忘記這是戰(zhàn)爭背景下的故事。中間過渡部分只是用炮響了、劃過的信號彈，輕輕調轉基調，但是沒有進行詳細的戰(zhàn)爭場面描寫。

女性創(chuàng)作主觀抒情意味濃重，且往往程度不同地帶有凄切哀怨的情調，富于憂郁感傷的的色彩。曾有研究學者評價《百合花》結局時說：“曲終人散，淡的不著痕跡，但卻無意間打破兩情相悅，就一定要‘大團圓’的俗套，流露出一種感傷的美。”它超越了世俗固有常態(tài)，將人類之間不染一塵的情感，升華為“母性之愛”，完美的闡釋出人性的美好和生活的真諦。

弗洛姆也曾說；“只有在那種不服務于任何目的的愛情中，真正的愛才會顯現(xiàn)。”在純潔的愛情牧歌里，愛的永恒被詮釋的真切而精致，讓我們對流逝的溫暖歲月追憶萬千，那不敗的百合花也正在戰(zhàn)火中向我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