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桑塔格在《反對闡釋》一書中提出“風格”的概念,實際上是一種新的批評模式。這種批評模式要求對藝術本身的分析,要求感覺、體驗的豐富,提出風格概念是繼續“反對闡釋”立場所用的策略。
關鍵詞:蘇珊·桑塔格 風格 批評模式
桑塔格的“反對闡釋”就是反對抽象的意義闡釋,主張對藝術真切而直接的感性體驗,倡導對藝術整體的直覺把握,目的就是恢復藝術作品的本來面目和獨立地位,為藝術自足性辯護。而“風格”論的提出引入了一種“看待我們文化產品的新方法。”其實是對“反對闡釋”之后,批評究竟要成為什么樣子才是可取的,才是“服務于藝術作品的,而不是僭取其位置?”[1]這一問題的回答。
一、“風格”是談論藝術作品的總體性的一種方式
桑塔格批駁了把風格等同于形式的觀點,如她在《論風格》一文中對惠特曼有關“風格”那個非常具有物質色彩的隱喻的例舉。惠特曼把風格隱喻為帷幕,這就把風格與裝飾混作一談。這種隱喻使人誤入歧途。一方面,帷幕的隱喻實際上是把風格置于外部,而實體存在于內部。帷幕可被拉開,我們可以見到隱藏于內的實體。這實際上是人為地制造了內與外、本質與表象、主與次的對立與差異,最終還是陷入內容說的陷阱而無法自拔。如柯克托所言:“裝飾性風格從未存在過。風格是靈魂,而我們的不幸在于,靈魂卻呈現為身體的形式。”[2]另一方面,桑塔格指出,帷幕可以去掉也可以有薄有厚、有多有少,甚至變得透明。也就是說藝術家有自主選擇風格的權利,也有不用風格的權利。而符合實際情況的是任何藝術作品都有風格,他們之間的區別僅在于分屬于不同的,或復雜或簡單的風格。風格并不是數量的也不是附加的,它并不與實體發生對立,而是“在幾乎任何一種情形中,我們的外表的風度就是我們的本質風度。面具就是臉”。[3]桑塔格特別喜愛尼采說過的這樣一段話:“人們之所以是藝術家,是因為人們認為,一切非藝術家稱之為‘形式’的東西乃是內容即‘事情本身’。當然,這樣一來,人們就屬于一個顛倒的世界了。因為,對一個人來說,現在內容就成了單純形式的東西了——連我們的生命在內。”[4]即對藝術作品來說,內容本身就是一種特別的風格。可見,風格概念并不是對內容的顛覆,而是風格本身就包含了內容,二者是根本不可能分離的。這樣,桑塔格就消除了風格(或形式)與內容的對立,同時也顛覆了對作品進行內容和形式的淺薄劃分。風格將二者統一起來,成為一個總體性范疇。
二、風格是藝術家的意志的標記
這里的“意志”按照桑塔格自己的定義“意志是意識、被灌注了活力的意識的一種特別的狀態,也是一種對待世界的態度,主體面對世界的一種態度。”[5]風格是藝術作品中的選擇原則,憑借他的想象力的明澈和靈悟,藝術家有權選擇任何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意志,因而風格呈現出無數的個性和偶然性。藝術風格體現為一個獨一無二的存在物,充當著豐富日益枯竭的世界的使命,正如尼采在《悲劇的誕生》中所說:“藝術不是自然的模仿,而是其形而上之補充,它崛起于自然之側,為的是超越它。”[6]另一方面,風格是意識的某種處理方式,是一種表現力。風格的采用賦予意識以可感的形式,目的是讓欣賞者看到或理解獨一無二之物。這種可感的形式以語言為中介。但是由于語言的局限性,它與意識相比常常是蒼白的。嚴格來講,即使是最簡單的感覺也不可能用語言完整的描繪出來。“因而,每個藝術作品不僅需要被理解為一個表達出來的東西,而且更需要被理解為對那些難以用語言表達出來的東西的某種處理方式。在最偉大的藝術中,人們總是意識到一些不可言說之物,意識到表達與不可表達之物的在場之間的沖突。風格的技藝也是回避的技巧。”[7]所謂回避的技巧是一種凝練的藝術主張。風格選擇時為了更加強調想要表達的意志體驗,作家藝術家會通過不讓我們看到其他的東西,有意使我們的注意力狹窄化,將我們的注意力集中于某種東西。但這并不影響藝術作品的審美價值。因為桑塔格認為藝術作為一種審美意識形態,它的獨特價值在于為人們提供藝術家對某物的感知過程和某種體驗,而有別于認識論所提供的知識。因此作家所要表達的意志的強度、可信度以及是否機智就成為判斷某種藝術風格是否成功的標準。
三、“風格”是在“反對闡釋”口號下建立的新的批評話語
在桑塔格那里,“風格”是談論藝術作品的新方式,顯示出不同于以往批評的新特點。“反對闡釋”的提出扭轉了批評的任務,將對內容的關注轉變為對風格的關注。在這里,風格已經上升到本體的地位。批評的重點不再是文本所指涉的外部世界,而是主張回歸藝術自身,進入本體研究。恢復對藝術作品的感覺,說到底就是對作品風格的體驗。這種體驗的批評方式是桑塔格為實現“批評的功能應該是顯示它(藝術品)如何是這樣,甚至是它本來就是這樣,而不是顯示它意味著什么。”[8]所作的努力。第二,以“風格”這一總體概念取代“形式”,實際上是對傳統二元對立認識論的徹底摒棄,是對形式—內容批評范疇的一種批評話語改造。“風格”體現了桑塔格的批判意識,顯示了她能夠超越一般性爭論的能力——既是對“形式”論的反思,也是對現代闡釋的反叛。因為現代闡釋理論就建立在這種二元對立的傳統形而上學認識論基礎之上,在現象與本質、形式與內容等關系中,闡釋永遠偏向后者。第三,風格論剔除了道德功用和歷史意識,注重體驗,是對智性的過度依賴而對感性體驗的極度鄙視的現代闡釋的反撥。現代風格的闡釋所導致的直接結果就是對“深度模式”的偏愛,而風格論則采取反對闡釋直達感受的方式。受法國薩特的存在主義哲學和美學觀的影響,桑塔格眼中世界是荒謬和無意義的,它本身的存在就沒有任何正當的理由。因此,作為對文學作品內容深處的任何意義的探尋最終是無意義的,是失敗的,所以桑塔格說真正的批評應該是直達感受的“透明”的批評。
參考文獻:
[1]《反對闡釋》,前引書,第15頁
[2]《反對闡釋》,前引書,第20頁
[3]《反對闡釋》,前引書,第21頁
[4][德]尼采《權力意志——重估一切價值的嘗試》,張念東、凌素心譯,商務印書館,1991年,第442頁
[5][6]《反對闡釋》,前引書,第35頁
[7]《反對闡釋》,前引書,第42頁
[8]《反對闡釋》,前引書,第17頁
作者簡介:王婷(1983-),女,內蒙古人,西安鐵路職業技術學院基礎部助教,研究方向:語言文學,學歷:碩士研究生,職稱: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