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愛倫·坡是19世紀美國作家、詩人、小說家與文學評論家,以懸疑、驚悚、哥特式小說最負盛名。哥特式小說《威廉·威爾遜》是其代表作之一。通過對兩個威廉·威爾遜的矛盾與沖突進行細致描繪,成功刻畫了主人公人格的分裂。威爾遜在文中是惡的化身,而處處為難他的同名同姓者則象征著良心,并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對他進行懲罰。最終,威爾遜忍無可忍,拔劍刺向同名同姓者,象征著惡最終扼殺了良心,兩者同歸于盡。從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論看,他們分別代表了本我與超我。本文通過分析威爾遜成長與生活的環境,探究其同名同姓者存在的根源,并試著從精神分析角度揭示出,當本我與超我無法處于協調和平衡狀態,將危及人格正常發展。
關鍵詞:愛倫·坡 《威廉·威爾遜》 弗洛伊德 精神分析
《威廉·威爾遜》是埃德加·愛倫·坡的代表作之一。愛倫·坡是19世紀美國作家、詩人、小說家與文學評論家,以懸疑、驚悚、哥特式小說最負盛名,被譽為偵探小說鼻祖、科幻小說先驅之一、恐怖小說大師、短片哥特小說巔峰、唯美主義者。他擅長細致地描寫人物心理矛盾,刻畫道德與人性之間的沖突,于驚悚中把人靈魂深處的善惡美丑揭露出來,讓讀者流連忘返,這類作品除了本文將要探討的《威廉·威爾遜》外,還有《莫爾格街的兇殺案》、《告密的心》、《紅死病的面具》等。
關于“哥特式小說”,維基百科曾經對做出解釋,即同時融合了恐怖與浪漫色彩的文學流派之一。 這種類型的小說經常把人與非人的東西進行組合,以廢棄的搖搖欲墜的城堡,修道院,幽暗的回廊等作為背景,總是包含著一系列哥特式小說特的因素,如恐怖、秘密、詛咒、超自然、死亡、癲狂、幽靈等。這也正是小說《威廉·威爾遜》體現的特點。
一、另一個自我的存在
小說的主人公威爾遜缺少父母的管教,生活在一所令人倍感壓抑的學校里。在這里他遇到一個和他同名,甚至模樣也極其相似的男孩。為了方便將這兩個人物區分開來,本文中我們把后者暫時稱為“同名者”。同名者的存在帶有著一絲神秘意味。他與威爾遜姓名相同、生于同一天、個子一般高、容貌和身材都出奇相似,同一天入學,同一天離開學校。這個同名者將威爾遜的語調模仿得惟妙惟肖,簡直成了威爾遜的回聲。那么,究竟他是一個獨立的人,或者只是來自于威爾遜的幻覺?我認為是后者。小說中大量的細節支持著這一觀點。
第一,二人相似之處如此之多,包括威爾遜自己在內,不得不承認“如果我們是兄弟,那么一定是雙胞胎”。小說第二自然段末尾處,作者對于出現的種種怪誕現象不禁發出疑問:“難道我不是生活在夢里?”
第二,威爾遜對同名者的感情非常微妙且復雜。“要想給我對他的感情下個定義,那真是太難了,甚至描述一下,都不易。這感情錯綜復雜,一言難盡——有幾分任性的仇視,卻也并非仇恨;有著尊重,多的是敬意;害怕的成分不少,卻又好奇得心神不寧。”對威爾遜而言,同名者不像是獨立于自己之外的另一個個體,而是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自己。
第三,在小說的最后,威爾遜拔劍刺向同名者,同名者在臨死前說了一段頗值得玩味的話:“你贏了,我敗了。不過,從今以后,你也死了——對人間、對天堂、對希望來說,都死掉了。我活著,你才存在;我死了,看看這影像,這正是你自己,看你把自己謀殺得多徹底。” 這段話在威爾遜聽來,就像自言自語一樣。殺死神秘的同名者并不意味著威爾遜可以從此擺脫監控、獲得全新自由,而是殺死了自己。
二、良心的懲罰
如果說同名者代表了“善”,那么威爾遜本人則是“惡”的象征。在小說中,作者以第一人稱的語氣竭力描寫威爾遜的墮落。這種墮落并非生來就有的,而是在后天環境中產生。這種環境由以下三個主要因素組成:
首先來自于家族遺傳。整個族人都是以性子暴躁而聞名,在幼年時代,就已表現出這種家族特征,并隨年齡增長愈發明顯。其次是受父母性格的影響。父母天性優柔寡斷,因此也“拿我得壞性情毫無辦法”,只好放縱“我”情緒失控;再者,學校壓抑的環境也滋生了性格中惡的一面。作者在第四段詳細描述了威爾遜有關學校生活的記憶:古舊的房子,渾身疙疙瘩瘩的參天大樹,陰森森地鐘聲,帶有鮮明的哥特式風格的建筑。環境雖然不能決定人的性格,但對人性格的形成有很大影響。這樣的環境使得威爾遜滋生并發展了性格中惡的一面。值得注意的是,威爾遜生活的環境也是他性格的象征:既有惡的一面,也有隱藏在惡之下的,更深處的對自己的反思。
威爾遜一面沉浸在墮落的快感中,另一面也忍受著內心深處不安的折磨。文中反復提到他犯下的種種罪惡,也正是在這些話語中,我們感覺到,威爾遜在罪惡中感受到的快樂遠遠不如痛苦強烈。在小說的開始,作者就以第一人稱、充滿懺悔得寫道:“拿我的真名實姓糟蹋面前的這張白紙,那又何必呢?這姓名已經害得我的族人受盡輕蔑、厭惡和憎恨。” 在第二段,威爾遜又使用“不可寬恕的罪行”來總結自己的所作所為,仿佛邁著巨人般的步伐,犯下的罪行比依拉加巴勒那類還要邪惡。一直到小說結尾,伴隨著滔天罪惡的,是威爾遜自己對這種行為的審判。
前面我們分析了威爾遜的同名者象征著良心。在文學作品中,主人公的良心經常外化為具體的人的形象呈現給我們。這些形象有嚴肅、正直的,最常見的是法官、教師;也有母性的、代表著愛,如母親、愛人。無論是前者或是后者,他們的出現總能讓我們感受到些許希望和溫暖。
但在這篇小說中,如影隨形的良心不是以我們熟悉的形象出現,相反,它看起來更像是充當了一位窮追不舍的懲罰者,因此顯得陰森恐怖。威爾遜在賭博作弊時,只聽“又寬又重的折門咣地一聲大開了,沖力又猛又急,房間里的燭火猶如受到巫術操縱,全都熄滅了。將熄未熄時的一線亮光,剛好讓我們看到進來了一個陌生人。”可見,他的出場是神秘的、意外的、不可捉摸的。
威爾遜對其同名者充滿敵意,可同名者也不甘于被動受欺,一次次地拆穿威爾遜的騙計,還通過模仿威爾遜的聲音、步態、習慣等達到報復的目的。雖然威爾遜不討人喜歡,但毫無疑問,神秘的同名者更令人不快。
運用弗洛伊德的理論來分析這篇小說,我們會發現這篇小說中清晰存在著威爾遜的Id(本我), ego(自我)和super-ego(超我):
首先,威爾遜本人代表著本我,他遵循快樂原則,只顧滿足于眼前一切利益,就像“一口沸騰著本能和欲望的大鍋”。只要能滿足、發泄自己的欲望,即使作惡也在所不惜。“它屬于人格結構中最原始無意識非理性的部分,是心理能量的源泉”。小說中威爾遜退學之后盡情地過著奢華的日子。以前的壞性情更是毫無節制,變本加厲,逐漸染上了賭博惡習。“我徹底從紳士階層墮落為下流賭棍,我千方百計熟悉職業賭棍那套卑劣的騙術,精通之后,常常在低能同學那里大顯身手,屢次給自己本來很豐厚的錢財添磚加瓦。這是確鑿的事實。”
其次,同名者明顯代表著超我,它按至善原則行事,指導自我,限制本我,代表著道德對本我的懲罰。比如,小說一開始就提到,在伊頓時,同名者曾給過他嚴肅的警告。“尤其是,一聽他耳語般突出那幾個簡單而熟悉的字眼時,那音質、語調、特征,如同強電流一樣震懾心魂。國王的記憶不期而至。沒等我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他已經走了”。在牛津大學時,這個同名者及時到場拆穿了威爾遜的伎倆,以致事情敗壞后,威爾遜不得不中途退學。然而,還沒“在巴黎站住腳,就看出了新的跡象,這個威爾遜又管起我得閑事了。”之后,在維也納、羅馬、柏林、莫斯科,都是如此。威爾遜一次次倉皇出逃,像逃避瘟疫一般,但是無論逃到哪里,“終歸也是瞎逃一場”,始終無法擺脫同名者的監控。
另外,小說中對自己罪惡充滿懺悔的聲音,無疑代表著試圖平衡本我和超我的自我。只可惜,這個自我太軟弱無力,無力完成其使命看,導致最后的悲劇。威爾遜懼怕同名者的過人智慧、神秘難測與如影隨形的監督。“嘶嘶的聲音低沉、清晰,那讓人畢生難忘,嚇得我連骨頭縫里都滲入了涼意”。嚴格地講,盡管很不情愿,威爾遜最初還是選擇了忍受“恥辱”。不過,這種退讓只是在酗酒之前。之后,威爾遜發現自己的壞性情更難以控制。猶豫過后,他終于決定放棄抵抗,徹底臣服于自己本性。直到最后一段,威爾遜在假面舞會上再也無法忍受,拿劍刺向同名者——殺死了神秘人,其實也殺了自己。
三、同歸于盡
在小說結尾,威廉·威爾遜拔劍結束了同名同姓者的性命。“從某一方面講,自殺也是一種謀殺,只是在此過程中施暴者與受害者的身份合二為一”。這一結局象征著惡最終扼殺了良心,但惡本身也消亡了。
從小說中我們可以看到,本我和超我之間存在著劇烈的矛盾。如果為了解決超我與本我之間產生的沖突,自我能適當使用心理防衛機制,那么這種沖突就可以得到減緩;如果不能,那么就會造成焦慮或產生罪惡:人會時常懷疑哪個究竟才是真正的自己,某件事情究竟該做或是不該做。時間久了,那些未解決的沖突最終將導致人精神失衡。因此,可以得出結論:只有當本我、自我、超我保持相對平衡、和睦相處時,人才能健康發展。如果本我和超我之間無法達到平衡,它將阻礙人的正常發展。
參考文獻:
[1] 包華.自我哪里去了——對《威廉·威爾遜》的心理解讀.2007(4).[J].牡丹江師范學院學報(哲社版).
[2] 陳汝冰.愛倫·坡短篇小說死亡主題研究.(2010).[D].華中師范大學.
作者簡介:王晗(1989.6-),女,山東聊城人, 目前就讀于山東師范大學文學院文藝學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