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馬的“監管創新”

朱偉一

“創新”是很多人的座右銘，金融行業要搞創新，金融監管機構也要搞創新。奧巴馬提名瑪麗·喬·懷特（Mary Jo White）女士擔任證交會下任主席。如果獲得參議院批準，懷特將是前高級檢察官出任證交會主席的第一人。有人為奧巴馬評功擺好，說是他在搞監管創新，要促使證交會加強監管，盡量追究違法者的刑事責任。摩根大通的第一把手戴蒙也舉雙手贊成，說懷特是“完美人選”。懷特是德貝沃伊斯（Debevoise & Plimpton）律師事務所訴訟部負責人，客戶大多為華爾街的高管。懷特當律師的時候，利用其在政府期間積累的人脈，成功保護華爾街的幾位大佬，使其免受檢察官起訴，當然，也收取了不菲的律師費。

如何讓官員獲得足夠的財富，而且是名正言順地獲得財富，這在美國也是一個難題。現在的高官不滿足一般的體面生活，他們要的是榮華富貴，有的還想富甲天下，怎么給錢確實是一個難題。美國的辦法是，官員在位置上的時候不拿錢，下來之后到私營部門賺錢，避開直接賄賂的問題，還可以鼓勵官員不要過于戀棧，以免堵塞他人的仕途。但美國的做法還是有問題。官員進入私企后，也不是靠自己的聰明才智賺錢，或是說主要不是靠自己的聰明才智，而是靠過去積累的人脈賺錢。這樣一來，以權謀私的做法仍然存在，投李報桃、互通有無在所難免。但美國的做法隱蔽了很多，文雅了很多，很少出現不雅視頻這樣的丑聞。

但無論官員是以權謀私，還是奉公守法，都不能得罪私營部門，否則就別想在私營部門高就。哈羅德·威廉斯（Harold Williams）曾任證交會主席，1977年—1981年在臺上時推行公司治理改革。他知道自己因此而得罪了一些人，不指望退下來后會有公司爭相禮聘。但令他未曾想到的是，即使連他原先擔任董事的那些公司，也不再請他重新出任董事。

證交會主席的背景大致如下：券商、律師，還有教授。律師是客戶的化身，唯客戶馬首是瞻，以客戶利益為最大利益，誰給錢就為誰賣命，不問對錯，不問道德——道德問題和對錯問題留給法官和學者去考慮。律師轉換角色最快，證交會主席中律師背景的人也最多。教授當證交會主席的也有。這次哥倫比亞大學法學院的戈爾德密德教授，原先也是證交會主席的候選人之一。他在證交會掛過職，當過首席法律顧問和副主席，監管比較認真（盡管還不是很認真），所以華爾街并不歡迎他。

比較而言，教授的利害沖突較小——如果從位置上下來之后還愿意回學校教書。但今天教授當官也有問題。中國的教授當官之后，一般不愿再回學校教書。美國的教授從官位下來之后，大多是愿意回去教書的，而且通常還不愿意丟掉他們在名校的教授職位。但美國教授也有一個問題，他們的咨詢業務太多，而且收費不低，這就又生產了利害沖突的問題。

要找本領高強的人擔任政府要職，但又不能有利害沖突，這就很難辦。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世上沒有這樣的好事。奧巴馬本人就有許多說不清楚的利害關系。會搞關系本身就是能力強的一種表現。如果不會搞關系，在政府部門與私營部門都無法出人頭地。

懷特做律師要憑過去的關系，但主要還是掙的辛苦錢。問題是她丈夫喬是克拉瓦斯（Cravath， Swaine & Moore）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賺很多很多的錢，也在證交會工作過，2006年—2009年期間任證交會公司融資部的負責人。開夫妻店比較困難，除非有克林頓夫婦那樣的本事。但即便是克林頓夫婦，當時受到的壓力也不小。沒有辦法：開夫妻店比較容易引起嫉妒。

奧巴馬到底為什么要請懷特出山，其中的秘密確實很難知道。政治這個東西比較復雜，涉及人事就更為復雜。比如，如果是克林頓夫婦或其中的一位為之說項，奧巴馬是卻不過這個人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