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丁蓉
社會保障應該覆蓋整個社會,惠及一國的每一公民。維護社會的福利和公平是社會保障制度的基本目標。通過經濟途徑緩解社會矛盾是社會保障的內在特征:社會保障能從微觀上作用于人們的福利狀況,與預算約束一起調整微觀經濟主體的經濟決策,如儲蓄、投資以及消費等,并能從微觀到宏觀層面作用于經濟運行中的人力資本形成與物質資本積累,進而影響到經濟的發展。改革開放之后,雖然經濟發展越來越快,但國民人口老齡化加劇、政府財政負擔加重,再加之世界上主要發達國家經濟增長減緩,學術界對于社會保障與經濟增長之間的關系的討論愈演愈烈,各方研究結論各異、眾說紛紜,主要研究議題有:不同的社會保障制度會調整不同微觀經濟主體的經濟決策,并作用于宏觀經濟主體的狀況;在不同經濟發展水平下社會保障支出的效應是否相同;社會保障與經濟增長到底是相互促進還是相互阻礙,二者之間存在何種因果關系等。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得以建立并得到發展,市場經濟是一種資源配置方式,以實現資源優化配置,同時也需要國家宏觀調控,因此應該建立多層次的社會保障制度,這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安全閥和穩定器。近年來,政府財政大幅度增加社會保障支出。從1978年-2010年這32年間,GDP從 0.3606億元提高到39.7983萬億元,提高了109倍;而同期社會保障支出總額由18.91億元提高到12640.04億元,提高了667倍。社會保障支出總額增長速度遠高于同期GDP增長速度。社會保障支出總額增長迅猛,這將對完善社會保障體系、促進經濟可持續發展、構建和諧社會起到重大影響。至此,有些問題值得思考:我國社會保障支出與經濟增長之間具有何種聯系?我國社會保障支出能否滿足社會需求并推動經濟發展?深入研究這些議題,探索現階段我國社會保障制度的發展路徑,不論是現實中還是理論上都是十分必要的。本研究以1991年-2010年我國社會保障支出與GDP的數據為樣本,采取計量經濟學分析方法來考察社會保障支出與經濟增長的互動關系。
本文結構安排如下:第一部分,文獻回顧;第二部分,財政社會保障支出促進經濟增長的傳導機理;第三部分,財政社會保障支出與經濟增長的實證分析;第四部分,主要結論及政策建議。
許多國外學者探討了財政社會保障支出與經濟增長之間的關系,長期以來這都是社會保障研究的關鍵。Zhong和Ehrlich(1998)通過考察1960年-1995年49個國家的面板數據,以此為樣本建立兩步回歸固定效應模型,以養老金占GDP的比重為變量探討社保支出對經濟發展、生育率、儲蓄以及結婚/離婚率的影響,研究表明社保支出對以上變量均為負相關關系。Barro(1990)以公共轉移、公共消費與公共投資三大塊為主體研究公共支出,結果表明似乎只有社會保障支出與經濟增長正相關。Bellettini和 Ceroni(2007)的研究的結論在一定程度上說明社會保障支出有助于形成人力資本。在社保支出與經濟增長之間關系的研究中,選取61個國家的數據為樣本,結果表明二者呈正相關關系,這種相關性在欠發達國家越明顯。米爾斯、卡特林(2008)指出,社會保障制度能夠保障公平,消除不平等,促進社會穩定,應該增加財政社會保障投入,以促進就業,加快經濟發展。國際勞工局(2009)的文獻將社會保障看作是一種投資,認為它能夠改善家庭經濟狀況,促進勞動力流動,幫助緩解周期性經濟波動帶來的不利影響。Chang和Lee(2009)在社會保障支出與GDP之間的關系這個問題上,通過考察1972年-2006年亞洲12個國家的面板數據,主要采取單位根檢驗、面板協整檢驗以及因果關系檢驗等檢驗方法,另外還利用協整估計的完全修正普通最小二乘法(OLS法),檢驗的結論告訴我們,社會保障支出能夠促進GDP增長,從長期來看社保支出與經濟增長之間具有雙向因果關系,不過沒有發現二者在短期內是否具有因果關系。
目前國內學者也在對社會保障與經濟發展以及經濟增長之間關系的研究中取得了一些成果。穆懷中(2006)將社會保障制度分為自保公助與國家福利兩種類型,將國內儲蓄、投資、私人消費等各項因素對社會保障支出的影響進行比較,指出社會保障支出能促進人均GDP增長。許曉茵(2006)通過研究不同地區社會保障水平與經濟發展水平的區別,指出經濟發展水平不同的地區其養老金支付水平也各不相同。邱長溶、董擁軍(2008)以1989年-2005年我國省際數據為樣本研究社會保障支出與經濟增長之間的關系,指出二者之間具有雙向因果關系與長期正向協整關系。于文革(2008)指出政府社會保障支出與產出明顯負相關。崔大海(2010)以1978年-2008年的數據為樣本,利用協整檢驗與Granger因果檢驗,發現我國財政社保支出與經濟增長之間具有單向的因果關系,亦即:財政社保支出沒有起到促進經濟增長的作用,但經濟增長明顯有助于擴張財政社保支出。楊聰敏(2010)指出消費與經濟增長正相關,因此,應進一步改善社會保障制度,優化收入分配,協調社會保障制度發展水平與經濟增長水平。楊杰等(2010)研究了2003年-2007年我國社會保障財政支出與經濟增長的關系,構建中國省級面板數據模型,證明了地區性社會保障支出能夠促進經濟增長,但這種影響并不明顯。
通過梳理上述研究,我們發現,已有的研究一般認為社會保障支出通過影響人力資本、資本存量等因素來影響經濟增長,雖然只是一個中間變量,但卻都是直接研究社會保障支出和經濟增長這兩個變量,沒有考慮到社會保障支出作用于經濟增長的傳導機理。因此還應該考慮到社會保障這樣一個中間變量作用于經濟增長的路徑是否通暢,在哪個環節容易出現作用障礙等問題。上述研究均沒有考慮到這些問題,因此無法完全反映社會保障支出影響經濟增長的作用機制。
近年來,逐漸發展新經濟增長模式,勞動力投入逐漸被人力資本存量替代。因此,有效勞動模型(王金營,2005)逐漸適用于研究經濟增長與要素投入的關系。另外參考Barro(1990)的研究,財政公共支出中包括社會保障支出,作為生產要素的一種,在固定規模報酬的生產函數中直接引入公共支出因素,用以下函數關系可以表現社會保障支出作用于經濟增長的機制:

上式中Y(t)代表t時期經濟總產出國內生產總值,H(t)代表人力資本存量,K(t)代表投入的物質資本存量,SSE(t)指的是社會保障支出。總產出Y(t)與社會保障支出 SSE(t)]的關系可以表示為:

從上述一般性增長模型的框架中我們發現,社會保障支出對經濟增長的作用機制有三個方面:一是社會保障支出先作用于物質資本,然后作用于經濟增長,即位于(2)式右一的部分,指的是社會保障支出→物質資本→經濟增長傳導機理;二是社會保障支出先作用于人力資本,然后作用于經濟增長,即位于(2)式右二的部分,指的是社會保障支出→人力資本→經濟增長傳導機理;三是社會保障支出直接作用于經濟增長的機制,即位于(2)式右三的部分,指的是社會保障支出→經濟增長傳導機理。第一項與第二項機制間接影響經濟增長,第三項機制直接影響經濟增長。意思是社會保障通過影響人力資本、資本存量間接影響經濟增長,同時在一定程度上又能夠直接對經濟增長起到作用。
如今學者們均承認社會保障制度是能夠促進經濟增長的生產要素。1997年歐盟就在公布的研究報告中說明,社保制度本身就是一個生產要素;在2003年發布的《全球就業議程》(GEA)列出的10個核心要素中,社會保障作為一個生產要素排在第八位;2008年的金融危機更是突顯了社保制度作為一個生產要素的作用。以美國為例,在2008年的金融危機中頒布法案努力提高國民消費需求,擴大社會救助的投入,主要方法有降低稅率、給弱勢群體以現金形式發放補貼等,這就是美國的“一攬子”經濟刺激計劃的重要內容;另外奧巴馬的醫改方案是美國為“后金融危機”時代的經濟崛起所做的制度準備,這充分地體現了“社保制度作為一個生產要素”這一理論。在經濟衰退時社保制度可以給出一定的替代率,也可以均衡社會消費,以此緩解經濟困局。國際勞工組織曾指出,社保制度的形成能夠防止并限制如生育、疾病、老年、殘疾或由于其他原因失去收入等情況帶來的各種生命風險,社保制度在保持并提高工人生產力的基礎上,能進一步依靠

表1 我國1991年-2010年五個代表性變量數據

表2 ADF單位根檢驗結果情況
社保制度在保持并提高工人生產力的基礎上,能進一步依靠提高就業率或擴大就業潛力來引發新的經濟活動。國際勞工組織同時認為生產要素通過提高勞動生產率(即每個工人或每個工時的產出水平)來提高宏觀經濟主體的生產力水平,將其定義為持續提高一個經濟體的總體產出水平的力量。社保制度既能夠消減貧困,又可以提高勞動力流動速度、加快經濟動力,是一個加快經濟增長的生產要素。因此我們說社會保障制度作為一個生產要素具有必要性和必然性。
經濟增長(Economic Growth)一般用GDP或GDP增長率來衡量,指的是在一個較長的時間跨度上,一個國家的人均產出(或人均收入)水平持續增加。從短期看,資本與勞動的投入數量及效率決定經濟增長;從長期看,技術進步決定經濟增長。
以不考慮財政支出分類為前提,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可列為如下公式:

如上式,Y指的是國內生產總值GDP;K指的是資本投入量,α指的是資本的產出彈性;A指的是全要素生產率,包括制度變革與技術進步等要素;G指的是財政支出,γ指的是財政支出的產出彈性;L指的是勞動投入量,β指的是勞動的產出彈性。
假定是社會保障財政支出與其他財政支出這兩種不同類型的財政支出提供公共物品。由此在模型內加入研究變量,可得到以下公式:

如上式,G1指的是社會保障財政支出,G2指的是其他方面的財政支出。
將變量進行對數變換,變換后不改變原時間序列的協整關系,以避免時間序列中出現的異方差情況,于是得到以下公式:

本研究樣本數據來自于我國1991年-2010年的年度數據,總共 20 個樣本,以五個代表性變量(GDP、K、L、G1、G2)的數據分析模型(見表 1)。
出于防止檢驗中選用的時間序列數據出現偽回歸情形的目的,應先用ADF單位根檢驗法測算變量是否平穩。若變量具有平穩性,則變量不存在單位根;若變量不具有平穩性,則變量存在單位根。檢驗研究的結果見表2。
通常地,如果要說某個時間序列是階單整序列,就意味著這個非平穩時間序列X在d階差分后成為平穩序列,表示為 X~I(d)。 從上表可以發現,lnY、lnK、lnL、lnG1、lnG2這五個變量的水平序列均不具有平穩性,然而在二階差分后這五個變量的水平序列均為平穩序列,可表示為(lnY、lnK、lnL、lnG1、lnG2)~I(2)。在此基礎上,應進一步用協整理論檢驗這五個變量的長期關系。
協整關系主要是指變量之間存在著長期穩定的均衡關系。先建立向量自回歸模型,即模型(Vector Auto Regression),以此進行Johanson協整檢驗,這種檢驗方法被定為檢驗多變量協整性的標準方法。Johanson協整檢驗法要求在檢驗之前先確定VAR模型的結構,確定好最優滯后階數之后,再確定協整方程的具體形式。按照AIC和SC最小原則,將VAR模型的最優滯后階數定為2,上述VAR模型的檢驗結果如表3和表4所示。

表3 Johanson特征根跡檢驗結果情況

表4 Johanson最大特征值檢驗結果情況
根據以上協整檢驗,從表3中可以發現,特征根跡檢驗無法拒絕至多4個協整向量的假設 (3.752798<3.841467),但可以拒絕至多3個協整向量的假設(15.87456>15.49472);另外從表4中可以發現,最大特征值檢驗無法拒絕至多3個協整向量的假設(12.12177<14.26461),但可以拒絕至多2個協整向量的假設 (34.52253>21.13163)。由此得知這五個變量lnY、lnK、lnL、lnG1、lnG2之間的關系是長期穩定的, 依此將公式表示為:

方程式(4)中社會保障財政支出(lnG1)的系數為負,這并不意味著社會保障會阻礙經濟增長(相反,我國的財政社會保障支出雖然在一定程度促進了經濟增長),只是表明現階段政府財政社會保障支出尚未起到應有的影響作用。為使得社會保障的作用得到充分發揮,應該進一步深入研究我國社會保障支出的具體財政安排。
根據上述研究,在1991年-2010年期間,由于社會保障支出的數量與結構不夠合理,社會保障制度不夠完善等因素的影響,我國的財政社會保障支出雖然在一定程度促進了經濟增長,但是并沒有最大程度地促進經濟增長。據此,本文提出以下三點政策建議,以進一步完善我國社會保障體系。
提高社會保障資金支出過程中的監管力度,完善監管體系,各級財政都必須公開社會保障資金的支出項目和支出數目,嚴格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社會保險法》等法律行事,執法必嚴,違法必究,嚴厲懲處私自挪用社會保障資金的行為。
現階段國內社會保障資金結構比較單一,中央和地方財政是其主要來源。按照如今我國財政收支情況,為了減輕財政負擔,促進社會保障資金運行的良性發展,在中央和地方財政之外還必須積極采取其他措施與手段、探索其他的途徑,以達到多渠道、多元化、多層次籌集社會保障資金的目的,補充社保基金。可用的方法主要有大力發展慈善捐贈事業與社會福利彩票事業、劃撥國有資產等。
現階段優化財政支出結構,增加財政社會保障投入主要有兩個方面。第一,逐漸降低行政管理費用支出的比重。應該繼續實施政府機構改革,減少財政支出,降低財政供養人口數量,徹底改變效率低下、人浮于事、機構臃腫的狀況,緩解社會負擔壓力。第二,適當減少經濟建設支出的比重。應該在進一步減少財政性經濟建設支出的同時,深入實施金融體制改革,建立并完善民間投資體系,努力營造一個促進經濟發展更為優化的投資環境。這樣才能減少經濟建設支出,將節省下來的資金用于建設社會保障體系,完善社會保障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