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中的妖嬈：淺談潘玉良彩墨畫

張 翰

(云南大學 藝術與設計學院，昆明 650500)

一、彩墨的前世今生

說到傳統的中國畫必是先想到水墨二字，墨與宣紙是中國畫不變的絕配，都說墨分五色，但五色也不過都是深深淺淺的黑色罷了。很少有人提起彩墨一說。所以在分析潘玉良的畫作之前我們要先了解何謂彩墨畫。彩墨這個名稱在古時是指將繪畫的顏料制成墨的形狀。它的使用可以追溯到唐朝，那時的彩墨只有青綠色，直至明初才從國外引進其他種類的顏色，如天方國的番硵砂、三佛齊國的紫石、渤泥國的紫礦胭脂石等。彩墨是御用之物，管理嚴格，遠離平民的生活。直至民國后才傳入民間，正式登上了歷史舞臺。那時的彩墨畫大都是由留學歐洲的畫家們所繪，大多是想將中國傳統的藝術形式與西方繪畫方式相融合，找到共存甚至是創新的一種繪畫樣式。

二、潘玉良其人及其彩墨畫

民國時期是個動蕩的歷史時期，潘玉良是位奇女子，她生于亂世卻是紛亂世間開出妖嬈的花。她在19世紀初期去法國留學學習繪畫藝術，并親身經歷了中西方文化的激烈碰撞。不僅在社會經濟的發達程度和文化上有著難以逾越的鴻溝，而且當時的法國社會對女性的肯定與尊重也是剛脫離封建王朝的中國無法比擬的，種種影響以藝術的形式直接反映在了她的作品中：她大量地創作女人體，不僅用油畫，也積極地用彩墨來嘗試繪制。這一題材的選擇不僅僅因為她是女性藝術家身份，更多的是潘玉良作為女性的自主意識在遙遠的法國被激發：渴望表達，希望被認同與肯定。在留學期間，潘玉良受到了大量西方藝術與畫派的影響，譬如后印象主義與野獸派，這些畫派的繪畫特點都能在她的畫中找到借用和表達。

潘玉良是個很有天賦的藝術家，在法國留學期間她如海綿般努力吸取西方的繪畫理念，以極刻苦的姿態對待藝術。她不僅在油畫上有所成就，更在少有女性能出彩的雕塑方面上獲得一致的肯定。她一直堅持“合中西為一冶”，在將中國的水墨精神與西方的繪畫質感的融合上不懈努力。1942年后，潘玉良開始嘗試彩墨畫的創作，初時她用毛筆和彩墨在宣紙上進行嘗試，但她身在法國，宣紙并不易得，所以也常以桑皮紙和毛邊紙來繪制，因這兩種紙質繪出的彩墨畫比普通生宣更有質感，更易反復著色，所以畫面韻味悠遠，很是耐看。

1950年以后潘玉良開始大量創作彩墨畫，到60年代逐漸成熟。潘氏的彩墨畫特點很鮮明，不似中國傳統的水墨作品。她不僅熟練地運用傳統的白描手法，同時也將西方對色彩的審美付諸于畫面之上，這使得她的彩墨畫有了中國式水彩畫的味道，也令她的作品有了不可替代的個人特色。

《梳妝女》作于1961年，此畫整體效果極佳，渾然一體中有著國畫烘染的味道，但細細看來就發現細節的處理與技法的運用是十分西化的。畫中烘染的效果并不是采用傳統的涂以重色再用清水筆暈開的方法，而是讓大量的塊面狀和點狀的筆觸不斷在畫布上分布來完成。不止在畫面的四個角加重色彩來達到畫面的穩定，更是在座椅的下方稍稍地加深了顏色，在女子所坐的軟墊上表現出了柔軟的織物于重力下下陷的陰影，這一點小的色彩改變和添加使得畫面的立體感倍增，帶出了西畫中常用的明暗關系。我們不能小瞧這些微小的色彩變化，它不僅是兩種文化對于畫面的不同表現方式，更是潘玉良掙扎著要將中西方藝術合璧的艱難探索。

畫中梳妝的女子臉上有著潘氏特有的用色——一抹妖嬈的紅，這粉嫩誘人的顏色是潘玉良的絕活，嫩紅的臉蛋帶給觀畫者柔軟的心情。同樣是肌膚，女子衣裙下露出的雙腿采用了完全不同的表現手法：大大小小的色點安穩而無序地排列在皮膚上，卻又神奇的不感到突兀，這是借用了點彩的畫法來表現肌膚色度微弱的差異，提點了腿部的結構關系，看得出潘玉良在如何融匯中西方藝術上做了些嘗試。整幅畫中最保留有水墨韻味的就是女子正在梳理的長發了，潘玉良在畫面的這些細節上毫不馬虎，細心地注意到了事物變化的方方面面，她并沒有用濃重的焦墨粗暴地表現正在被梳理的頭發，而是通過墨色的精妙的變化和筆意的干枯來表現梳子上方已被打理好的和下方尚未梳理到的頭發質感的不同。而恰恰是這種讓人難以拒絕的生動讓潘玉良的畫鮮活了起來。

潘玉良創作的《扇舞》系列讓她受到社會的關注，她用帶有濃郁個人色彩的中國女性的形象繪制了一批彩墨畫，潘玉良的彩墨畫里，扇舞與裸女占據了大半江山，是她極愛表現的題材。交錯的短線與無處不在的色點是她慣用的表達手法，帶有濃烈中國味道的線條是她中西融合藝術風貌的獨特體現，總是帶著一抹嫣紅的臉蛋；大力扭曲的身段；柔和的畫面效果，種種不一而足，這些特點彼此疊加就組成了完整的潘玉良式藝術特色，構成了她筆下令眾人交口稱贊的彩墨畫。

潘玉良的藝術和人生都帶著濃郁的時代特色，但藝術是可以跨越時間和國界的，她的彩墨畫在那個充滿疑惑與矛盾的時代給了當時的人們一條與西方交流融匯的道路。直至今日，潘玉良的彩墨畫依然對我們有著巨大的影響。藝術的探索是永不會止步的，有如此榜樣在前，彩墨畫的未來還會遠嗎？

[1]董伯信.從白描到彩墨——解讀潘玉良的中國畫創作[J].書畫世界，2010，(2).

[2]石楠.畫魂——潘玉良[M].長春：時代文藝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