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紅, 曹志芳
(1.昭通學院 管理學院, 云南 昭通 657000;2.呂梁學院 離石師范分校 中文系, 山西 呂梁 033000)
巴黎和會上,簽訂了《凡爾賽條約》,歐洲各國均懷著各自的目的盤算著對德國的具體處罰。法國在德國賠款問題上處于實際的領導地位。之后賠款委員會確定的德國賠款數額隨著各國出于自身利益的權衡而一再被允許降低。1921年1月首次重審并降低的德國賠款總額,使德國初次試探性地號準了英、法、美等國的脈搏。德國意識到賠款委員會各成員國心懷鬼胎,充分利用這一于它有利的條件,開始在賠款問題上進行要挾和消極抵抗。1921年4月,賠款委員會又一次重新規定了德國的賠款總額為1 320億金馬克(相當于330億美元),分30年付清。并以協約國出兵占領魯爾工業區為威脅,要求德國答應賠款。德國政府當局迫于再起戰事的壓力,答應了賠款委員會的賠款要求,并于當年8月償付了10億金馬克。但由于這些賠款籌措時間緊,大部分是突擊向人民征收的各種稅款,因而導致德國物價飛漲、通貨膨脹,人民苦不堪言,社會矛盾迅速激化。面對德國社會的動蕩,英國和美國變得不安起來,英國的均勢原則開始遭到了挑戰,因為德國內亂直接激化了德法矛盾,“魯爾危機”算是給當時英美的一次挑釁,而美國卻在此看到了介入并管理歐洲事務的機會。“魯爾危機”發生后,德國古諾政府宣布對法比占領軍實行“消極抵抗”,停止償付所有賠款。政府為了給“消極抵抗”的企業支付補貼,有意大力印制鈔票,通貨膨脹進一步惡化。德國國內革命運動不斷,政局動蕩不安,法西斯勢力乘機抬頭。法國在占領魯爾礦區期間支付了高達10億法郎的占領費,而它從該地區運出的煤、鐵等礦產價值卻遠遠不夠支付占領費。這使得法郎也開始較快貶值,法國政局動蕩不安,而且受到國際輿論的道義譴責。此時,戰后覬覦歐洲事務的美國開始主持所謂的“正義”,充當歐洲事務(尤其是德法矛盾)的調停者,以此順利地介入德國戰后賠款問題。其中調停的一個重要舉措就是向德國提供貸款。此時的德國迫于財政困難和通脹問題,只好向美國摩根銀行貸款一億美元,并同意召開國際專家委員會重新審查德國的賠款問題。
至此美國順利奪取對德賠款問題的領導權并在歐洲開始它的經濟發展計劃。對于美國而言,一戰后,它由最大債務國一躍成為最大債權國(1914年時,美國欠歐洲投資者的債務約為40億美元,但到1919年時,它已成為一個借出款項達37億美元之多的債權國,到1930年時,這個數字已上升到88億美元[1](P.661)。戰后經濟的迅速騰飛使它有了控制歐洲局勢的野心。它希望通過德國操控歐洲大局。而主導戰后賠款恰恰是美國看好的最佳切入點,簡言之就是貸款給德國,扶持德國恢復戰前經濟狀況,通過德國經濟的重振和復興來培養其賠償戰債的能力。從“道威斯計劃”、“楊格計劃”到“胡佛《緩債宣言》”可以看出美國并不是所謂的中立和維護世界和平穩定的救世主,而更多的是在拓展它的經濟,以便在國際政治中樹立它的主導地位。
1923年11月30日,成立國際專家委員會,美國芝加哥摩根銀行經理道威斯任主席,負責審查德國賠款、研究穩定德國貨幣和平衡德國預算問題。從此,美國獲得了賠款的主要領導權。據統計,從1924—1930年,美國向德國提供貸款約為25億美元,德國償債為20億美元,協約國各國償付美國戰債為26億多美元。這等于說是主要是 英 美 尤 其 是 美 國 ,在 為 德 國 償 付 賠 款[2](P.405)。從以上統計數據可以看出,美國一方面貸款給德國,另一方面討要各協約國的戰債,不僅不用牽動本國金融資本,而且還有近兩個億的利潤;這進一步說明,美國在貸款問題上是一箭雙雕的。通過貸款給德國,不僅插手歐洲事務,而且確保了貸款的追回,維持了自身的經濟發展。
“道威斯計劃”的實施確實緩解了德國的危機,使其有能力償還債務,迫使協約國放棄了對德國蓄意不履行賠款時實行制裁的權力。這一權力的放棄使德國更好的抓住恢復和發展經濟的機會,開始發展自身的軍事工業,并伺機再次成為軍事強國,這也為希特勒法西斯在二戰中拋棄一戰戰罪的包袱,頻頻撕毀條約,不守信用的劣行種下了孽因。當時的德國也恰恰是因為得到了美國的扶持,經濟方面很快有了改觀,加之國際政治上少了對協約國的擔憂,政治勢力迅速膨脹,大大削弱了德國對戰爭的反思。
由于當時的胡佛總統堅持放任自由的經濟政策,給美國的銀行家和美聯儲以很大的權利,所以,即使是在經濟危機時期,美國都不忘記貸款給德國,以求達到“剪羊毛”的效果。從1924年到1931年,華爾街通過“道威斯計劃”和“楊格計劃”總共向德國提供了1 380億金馬克的貸款,而德國在此期間總共僅支付了860億馬克戰爭賠款,德國實際上是得到了一筆美國資助的520億馬克的巨額金融資助,整個德國軍事工業得以迅速發展。[3](P.126)通過對德國的扶持,美國不僅實現了在經濟上向歐洲滲透的目的,而且加強了從政治上領導和干涉歐洲事務的影響力和能力,大大提升了美國在世界政治中的地位。1932年“胡佛緩債延期”期滿后,德國也不可避免地受到經濟危機的影響,財政惡化,社會持續動蕩不安,當然更別說償還債務了。對于德國的下層民眾而言,他們經受一戰的浩劫,生活早已疲憊不堪,戰敗后的賠款、經濟危機等問題使得他們本已拮據的生活雪上加霜,民族復仇情緒迅速滋長,急切期盼有一個強有力的政府來主導他們的命運,可以說希特勒法西斯是應運而生。其實,二戰的爆發很大一部分責任應該由美國承擔,因為一戰后美國對德國賠款的主導,也就是唆使賠款的減少和對德貸款的經濟扶植,使得德國對本已不滿的凡爾賽和約更加不滿,甚至因為美國的“憐憫”產生深刻的仇恨;同時,在經濟危機前德國經濟政治的恢復和發展,進一步催化了德國人對自己的過分自信和削減了對戰爭罪責的思考。
新當選的美國總統羅斯福為了尋求解決經濟危機的途徑,先從整頓銀行業開始,但只是對經濟危機有所緩解,而真正讓其看到解決危機的希望的事情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第二次世界大戰使美國將經濟危機的視線和精力轉嫁到戰爭中,美國軍事工業中創造了大量的就業機會,生產并出售了大量軍火,獲得了大筆的利潤。盡管各史家對二戰的“珍珠港事件”起因眾說風云,但結果是美國民眾的民族情感被很好的激發,危機中的恐慌一掃而光,代之而起的是史無前例的戰爭激情和勢不可擋的斗志。
由于美國的扶持,德國短時間內迅速崛起,擁有了雄厚的物質基礎,再次尋求國際上的認可與支持成為其政治強大的必要。1926年9月德國正式加入國聯,成為常任理事國。為了解決德國的延付賠款問題,1932年協約國召開了“洛桑會議”,規定德國必須交出30億金馬克的賠款和為免除賠償義務的補償,且允許德國緩付3年。而德國政府利用美歐等大國間的矛盾,將德國賠款問題擱置封存,而且向人民宣稱,凡爾賽條約第231條關于戰罪的條款已經取消,將其發動戰爭的罪責推的一干二凈。由于沒有受到協約國的真正制裁,所以德國希特勒法西斯上臺執政后,變得更加瘋狂、更加放肆,直接邁上毀約擴軍的道路,策動了第二次世界大戰。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英國和美國的國際銀行家通過國際清算銀行又為納粹德國提供了大量的資金扶持,以幫助德國將戰爭盡可能拖得更長一些。[3](P.139)其中,維也納黃金和捷克黃金都是通過國際清算銀行的方式被德國用于購買戰略物資。
戰后,美國沒有實施讓德國在戰后支付巨額賠款的“摩根索計劃”,也沒有讓法國制衡德國。而是從自身安全和利益出發,再次給德國以經濟援助。馬歇爾計劃在1948年至1951年對德國援助14.48億美元。美國規定德國必須在日后歸還所有援助款項。不過在簽訂1953年的倫敦債務協定之后,德國須償還的援助金額已被削減到了10億美元。自1951年7月1日之后,德國從馬歇爾計劃中獲得的援助共折合2.7億美元,而他們只需向華盛頓的美國進出口銀行償還其中的1690萬美元。而這些來自于馬歇爾計劃的貸款主要用于資助中小企業。與其它國家不同的是,用于償還債務的資金并不來自于本國的歐洲復興計劃基金,而是由聯邦德國中央政府預算專門撥款。這種中央政府還款的方式使德國進一步對戰爭的災難進行反省,對法西斯主義有了更理性的認識。
對于二戰后的德國,除了對幾個國家進行了一定的賠償外,同盟國并沒有過分的提出賠償要求。1945年2月4日至11日的雅爾塔會議提出的原則是:“賠償首先應該給予那些負擔戰爭主要重擔、遭受最嚴重損失并在取勝過程中發揮了組織作用的國家。美蘇英三國首腦認為,在這場戰爭中盟國所受損失,應由德國用食物賠償,并以三種方式主要是防止法西斯的復活,重蹈一戰的覆轍;其次是想通過德國來制約在歐洲的布爾什維克主義,抑制蘇聯。戰后,英、美、法、蘇對德國實行分區占領,成立盟國管制委員會,德國的賠償以盟國從各占領區拆遷工業設施抵償。馬歇爾重振西歐經濟的計劃出臺后,西方免除了德國賠款。
對于二戰后的德國而言,為了在戰后重建千瘡百孔的國家,再次尋求金融支持,決定重建信賴,開始償還舊債。因此,重建起來的德國政府,無論是當時的聯邦德國還是民主德國,在對戰勝國賠償問題上,幾乎達到一致意見,那就是無論如何要把法西斯德國在二戰中的戰爭責任、賠款等作為理所當然之事全部承擔接受下來。在戰后初期,聯邦德國和民主德國同時專門設立了”納粹戰犯追究中心”,按照國際法準則,主動協助配合各個戰勝國,積極追究二戰中各類戰犯、戰爭責任者的戰爭責任。與此同時,在東西德國的學校教育中正視歷史,實事求是地修改歷史教科書,公開地把希特勒法西斯的歷史罪惡寫進各類歷史教材,進行公開揭露與批評,以此把法西斯德國定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直到2010年10月3日,德國還清全部戰爭賠款,這標志著德國的世紀罪責畫上了句號。德國賈申斯基教授表示:“這是一個象征,標志著一戰終于結束了。這表明,92年之后,德國愿意償還其債務。更重要的是,這也顯示今日的德國與上世紀20年代和30年代的德國完全不同。”[4]
綜上所述,我們看到美國之所以操縱兩次大戰后的德國賠款問題,是因為它看到德國在美國國家利益中的地位。如果說一戰后美國政府意識到德國經濟的衰退將關系到歐洲政治經濟的穩定和美國的投資安全問題,美國銀行家試圖發展在西歐的經濟利益而扶持德國甚至不惜犧牲民眾利益為法西斯資助武器和黃金的話,那么二戰后的賠款問題應該是他充當世界警察指手畫腳的最佳證據。從賠款問題上我們看出了美國一直以來的外交政策,本質上是一種利己主義的經濟擴張政策。可以說一戰后的世界格局和二戰后的世界格局都是圍繞美國的國家利益而演變的。因為其經濟勢力雄厚,所以在國際上縱橫捭闔,打著人權、正義、救世的旗號,將其在世界經濟中的經濟殖民進一步合法化。
總之,從美國在德國賠款問題上的參與和操縱,我們可以看出美國外交不管是孤立主義還是霸權主義都是為了控制世界經濟而不斷改變它主導締造的世界格局。從對德國賠款的主導來看,可以清楚地看出美國所謂的“孤立主義”只不過是想偏安一隅,為日后的稱霸世界積蓄力量,而戰后的“扶持德國,遏制蘇聯”的“霸權主義”恰恰是謀求世界領導地位和世界霸權而進行重構新世界格局的構想。同時,美國規定對德國的援助必須由德國償還,在實現自己經濟利益的情況下,吸取一戰的教訓,讓德國人對戰爭的發動有了深刻的反思。可見,美國的政治野心是隨著其國力的強大而不斷膨脹的,它對世界格局的影響,很大程度上不是強權政治而是靠經濟的懷柔來實現的。
[1]斯塔夫里·阿諾斯.全球通史(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2]阿瑟·林克,威廉·卡頓 .1900年以來的美國史(上)[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
[3]宋鴻兵.貨幣戰爭[M].北京:中信出版社,2007.
[4]崔向東.德國一戰賠款:十萬噸黃金與92年[J].歷史(廣角鏡),2011,(1):44—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