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德春
(邯鄲學院中文系,河北邯鄲056005)
譚嗣同《仁學》:“故常以為二千年來之政,秦政也,皆大盜也;二千年來之學,荀學也,皆鄉愿也。惟大盜利用鄉愿;惟鄉愿工媚大盜。二者交相資,而罔不托之于孔。”[1]337譚嗣同之論旨在徹底否定荀子思想的地位和價值,此論影響極為深遠。雖然其后譚嗣同以為荀子究天人而發前人所未發、上補孟子、下開王充,但原則上仍然以荀子思想為鄉愿,荀子思想的地位和價值在根本上是被否定的,只是在枝節上有補于世。
郭沫若《十批判書·荀子的批判》:“荀子是先秦諸子中最后一位大師,他不僅集了儒家的大成,而且可以說是集了百家的大成的。漢人所傳的《詩》、《書》、《易》、《禮》以及《春秋》的傳授系統,無論直接或間接,差不多都和荀卿有關,雖不必都是事實,但也并不是全無可能。因為他既是一位儒家的大師,而他為學的程序又是‘始乎誦經,終乎讀禮’,六藝之傳自然有他的影響在里面了。但公正地說來,他實在可以稱為雜家的祖宗,他是把百家的學說差不多都融會貫通了。”[2]218
郭沫若《十批判書·荀子的批判》:“要之,荀子的思想相當駁雜,他的壽命長、閱歷多、涉獵廣、著述富,是使其駁雜的一些因素。書非成于一時,文非作于一地,適應環境與時代自然不免有所參差。但他并不純其為儒,而是吸取了百家的精華,確是無可否認的事實。因此我覺得他倒很像是一位雜家。雜家代表《呂氏春秋》一書,事實上是以荀子思想為其中心思想,也就是我這一斷案的旁證了。但這種雜家的面貌也正是秦以后的儒家的面貌,漢武以后學術思想雖統于一尊,儒家成為了百家的總匯,而荀子實開其先河。‘今之學者得孫卿之遺言余教,足以為天下法式表儀。……觀其善行,孔子弗過’(《堯問》),荀子門徒的這一番贊辭,可謂推崇備至了。然而文廟里面的冷豬頭肉才沒有荀子的份,這怕就是那些言‘術’的竄雜成分誤了他吧。那些‘術’本來是后代的官僚社會的渡世梯航,盡管人人都在遵守,然而卻是不好見天日的東西,于面子問題大有關礙。就這樣,荀子便只能做狗肉,而不能做羊頭了。”[2]258-259
郭沫若認為荀子是先秦諸子中最后一位大師,他不僅集了儒家的大成,而且可以說是集了百家的大成的。荀子成了雜家的祖師爺,荀子思想成了一個大雜燴。荀子思想的地位和價值被任意貶低和錯誤評估。郭沫若之論與譚嗣同旨在徹底否定荀子思想的地位和價值之論有所不同。
李澤厚《中國古代思想史論·荀易庸記要》:“荀子或被視為法家,或曰儒法過渡人物,或‘很明顯地可以看得出百家的影響。’(郭沫若《十批判書·荀子的批判》185 頁,人民出版社,1954。)然而按傳統說法他是儒家,比較起來,仍然更為準確。但因為傳統的說法是儒家自己的,便經常突出他與孔孟正統特別是孟子歧異和對立。其實,荀與孔孟的共同點,其一脈相承處是更為基本和主要的。荀子可說上承孔孟,下接易庸,旁收諸子,開啟漢儒,是中國思想史從先秦到漢代的一個關鍵。”[3]106表面上看,李澤厚似充分肯定荀子思想的地位和價值。李澤厚之論影響極為深遠,不僅因為李澤厚曾經是所謂的思想領袖,而且還因為李澤厚之論淵源有自。
李澤厚《中國古代思想史論·荀易庸記要》:“這條線索在中國哲學邁向意志論、目的論或神秘主義時,經常起著重要的抗衡作用。例如,從思孟到董仲舒到漢代讖緯,從魏晉到隋唐,荀子、王充、范縝、劉禹錫、柳宗元等人便分別起了這種重要的理性清醒劑的解毒抗衡作用。這在中國哲學和中國文化心理結構的形成上具有不容低估的地位。”[3]122
李澤厚經過精心裝飾的論述具有很大的迷惑性,但是,細按則李澤厚之論不過就是哲學史是唯物論與唯心論的斗爭史的新翻版。李澤厚所謂的“意志論、目的論或神秘主義”其實就是唯心主義,荀子、王充、范縝、劉禹錫、柳宗元等人是被馬克思主義史學家表彰為所謂的中國古代的唯物主義思想家,而荀子是被馬克思主義史學家表彰為中國古代的第一個具有重要影響的唯物主義思想家,李澤厚所謂“起了這種重要的理性清醒劑的解毒抗衡作用”實際上就是對于所謂唯心主義的抗衡作用。那么,唯心主義或曰“意志論、目的論或神秘主義”怎么就成了毒或毒草?抗衡了所謂的毒或毒草怎么就在中國哲學和中國文化心理結構的形成上具有了不容低估的地位?可見,李澤厚之論根本不能成立,李澤厚對荀子思想的地位和價值的評價完全是癡人說夢——一派胡言。
鑒于對于荀子思想的地位和價值或肯定或否定或介于二者之間與雜燴同等,重新評估荀子思想的地位和價值遂成為荀子研究刻不容緩的課題。既然如此,則重新評估荀子思想的地位和價值又當從何入手呢?既不蹈前人之失而又能夠獨辟蹊徑對于荀子思想的地位和價值作出比較客觀公正的評估成為重新評估荀子思想的地位和價值研究首先要解決的問題。
荀子年壽長高,荀子的人生經歷對其思想必有影響,荀子人生有百年跨度,其思想必有變化,按荀子思想之變化對荀子思想進行分期,就荀子思想每一期的地位和價值分別予以評估必能得出比較客觀公正之結論。對于荀子思想進行分期研究是唯一科學的和可行的進行重新評估荀子思想的地位和價值研究的方法,舍此不可能得出正確或比較正確的結論。
荀子思想之分期必須依據荀子一生之分期,那么,荀子一生又該如何分期呢?荀子的生卒年有多種說法,游國恩《荀卿考》認為荀子生于周赧王元年,即公元前314年。卒于秦始皇30年,即公元前217年[4]103。羅根澤《荀卿游歷考》認為荀子生于周赧王三年前后,即公元前312年前后[4]134。
錢穆《荀卿考》考荀子生于周顯王29年(公元前340年)[4]114。錢穆《先秦諸子系年》也考荀子生于周顯王三十年前[5]302,當在周顯王29年(公元前340年),錢穆所考荀子生年比游國恩所考荀子生年提早了20 多年,荀子卒年相應地也就提早了20 多年,在游國恩《荀卿考》所考荀子卒于秦始皇30年,即公元前217年的基礎上再上推20年,則荀子在公元前237年之前就去世了,如此則荀子未及見李斯之相秦,此與桓寬《鹽鐵論》卷四《毀學》之相關記載不合。
荀子晚年見秦政之暴、李斯之相秦,漢桓寬《鹽鐵論》卷四《毀學》云:“大夫曰:‘夫懷枉而言正,自托于無欲而實不從,此非士之情也。昔李斯與包丘子俱事荀卿,既而李斯入秦,遂取三公,據萬乘之權以制海內,功侔伊、望,名巨太山;而包丘子不免于甕牖蒿廬,如潦歲之蛙,口非不眾也,然卒死于溝壑而已。今內無以養,外無以稱,貧賤而好義,雖言好義,亦不足貴者也。’文學曰:‘方李斯之相秦也,始皇任之,人臣無二,然而荀卿為之不食,睹其罹不測之禍也。包丘子飯麻蓬藜,修道白屋之下,樂其志,安之于廣廈芻豢,無赫赫之勢,亦無戚戚之憂。’”[6]227可見荀子晚年已見李斯之相秦。
《史記·孟子荀卿列傳》:“荀卿,趙人。年五十始來游學于齊。”[7]2348愚以為荀子年50 及年50 以前在趙地值得注意,年50 是荀子生平的一個具有分期意義的時間點,荀子年50 以前是完全可以獨立存在的一個時間段,這是荀子生平分期的第一期,可以稱之為荀子早年時期,荀子在其早年時期之思想可以稱之為荀子早期思想或荀子前期思想。由于荀子早年時期生活在趙地,不可能不受到趙地人文環境的影響,所以,荀子早期思想受到趙文化的影響。
荀子年50 始來游學于齊值得注意,即年50 是荀子生平的一個具有分期意義的時間點,荀子年50 以后始來游學于齊,從此荀子開始了居于稷下學宮之人生階段,這是荀子生平分期的第二期,可以稱之為荀子中年時期,荀子在其中年時期之思想可以稱之為荀子中期思想。由于荀子中年時期生活在齊地,不可能不受到齊地人文環境的影響,所以,荀子中期思想受到齊文化影響,或曰荀子中期思想受到齊學影響,此時期荀子開始創立新說,主張在法先王之基礎上還要法后王。《史記·孟子荀卿列傳》:“齊人或讒荀卿,荀卿乃適楚,而春申君以為蘭陵令。”[7]2348荀子居于稷下學宮之后期受排擠,此絕非政治上之排擠或讒害,因為荀子是學者而非政治家,稷下學宮是學術機構而非政治機關,排擠或讒害荀子當是由于學術上之分歧,故荀子居于稷下學宮之后期受排擠已透露出當時荀子思想與齊學的分歧的消息。
《史記·孟子荀卿列傳》:“齊人或讒荀卿,荀卿乃適楚,而春申君以為蘭陵令。”[7]2348荀子適楚而春申君以為蘭陵令值得注意,這也是荀子生平的一個具有分期意義的時間點,荀子適楚而春申君以為蘭陵令及之后是完全可以獨立存在的一個時間段,這是荀子生平分期的第三期,可以稱之為荀子晚年時期,荀子在其晚年時期之思想可以稱之為荀子晚期思想或荀子后期思想。蘭陵原為魯地,荀子晚年時期生活于此,不可能不受到魯地人文環境的影響,所以,荀子晚期思想受到魯文化的影響,或曰荀子晚期思想受到魯學的影響。
杜預《春秋序》孔穎達疏:“據劉向《別錄》云:‘左丘明授曾申,申授吳起,起授其子期,期授楚人鐸椒,鐸椒作《抄撮》八卷,授虞卿,卿作《抄撮》九卷,授荀卿,荀卿授張蒼。’”[8]2
陸德明《經典釋文》卷一《序錄》記載:“左丘明作《傳》以授曾申。申傳衛人吳起。起傳其子期。期傳楚人鐸椒。椒傳趙人虞卿。卿傳同郡荀卿名況。況傳武威張蒼。……”[9]121
不同來源的材料均記載荀子為《春秋左氏傳》傳授人,當可信。荀子是趙人,早年在趙地生活學習,《春秋左氏傳》的產生和流傳地域在趙地附近,所以荀子學習和教授《春秋左氏傳》當是荀子居于趙地之早年時期。
荀子在游學稷下學宮之前傳習《春秋左氏傳》,游學稷下學宮之時傳習《春秋公羊傳》,不會再傳習《春秋左氏傳》,荀子曾與趙孝成王議兵于趙,《議兵》所反映的儒家化的軍事思想與《春秋左氏傳》的軍事思想是基本一致的,即《議兵》的儒家化的軍事思想是來源于《春秋左氏傳》的軍事思想。
《議兵》:“《詩》曰:‘王猶允塞,徐方既來。’此之謂也。”[10]288
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卷27 云:
王猶允塞,《傳》:猶,謀也。《箋》:“猶,尚。允,信也。王重兵,兵雖臨之,尚守信自實滿。”瑞辰按:猶、猷古通用,《荀子》、《韓詩外傳》引《詩》并作“王猷允塞”。《傳》訓為謀,是也。《箋》訓為尚,失之。[11]1030
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卷23 云:
古書“猶”字,“犬”旁不分左右,然魯、韓經文具作“猷”,不作“猶”與《箋》訓“猶”為尚義異,《荀子》《君道》篇、《議兵》篇并引“王猷允塞”二句,《非相》篇引“徐方既同,天子之功”,皆此義。以上魯說。《韓詩外傳》六《事強暴之國難章》、《勇士一呼而三軍避章》、《趙簡子薨而未葬章》并引“王猷允塞”二句,明魯、韓文與毛同。[12]990
此可證明《議兵》所引為《毛詩》,如此則荀子早年于趙地傳習《春秋左氏傳》之時也傳習《毛詩》。
《春秋左氏傳》昭公十八年:“子產曰:‘天道遠,人道邇,非所及也,何以知之?灶焉知天道?是亦多言矣,豈不或信?’遂不與。亦不復火。”[8]1373此與孔子思想本質上相一致,《論語·雍也》:“樊遲問知,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13]236《論語··先進》:“季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13]449左丘明與孔子同恥而好惡同,此種天人相分之思想為《春秋左氏傳》關于天道鬼神之根本思想,至于劉氏為堯后則顯系漢興后所偽作,《春秋左氏傳》中之其他反映天人相與思想之內容當系漢興后為爭立博士而模仿《春秋公羊傳》與《春秋穀梁傳》所偽作。要之,天人相分之思想為《春秋左氏傳》關于天道鬼神之根本思想,此與《天論》之天人相分之主題相一致。
另外,《春秋左氏傳》還有神道設教之思想。《春秋》成公五年:“梁山崩。”《春秋左氏傳》云:“梁山崩,晉侯以傳召伯宗。伯宗辟重,曰:‘辟傳。’重人曰:‘待我,不如捷之速也。’問其所,曰:‘絳人也。’問絳事焉,曰:‘梁山崩,將召伯宗謀之,’問將若之何,曰:‘山有朽壤而崩,可若何?國主山川,故山崩川竭,君為之不舉,降服,乘縵,徹樂,出次,祝幣。史辭以禮焉,其如此而已。雖伯宗若之何?’伯宗請見之,不可。遂以告,而從之。”[14]720既然已知梁山崩是因山有朽壤而崩,則君為之不舉、降服、乘縵、徹樂、出次、祝幣、史辭以禮就是天人相分而神道設教,可見《春秋左氏傳》主張天人相分而神道設教。此與《荀子··天論》天人相分而神道設教之主題相一致。《天論》:“雩而雨,何也?曰:無何也,猶不雩而雨也。日月食而救之,天旱而雩,卜筮然后決大事,非以為得求也,以文之也。故君子以為文,而百姓以為神。以為文則吉,以為神則兇也。”[10]316文之即天人相分而神道設教。
以上可證明《天論》為荀子早年于趙地傳習《春秋左氏傳》時期之作品,其思想屬于荀子早期思想。
《致仕》:“賞不欲僭,刑不欲濫。賞僭則利及小人,刑濫則害及君子。若不幸有過,寧僭無濫;與其害善,不若利淫。”[10]264此數語本《左傳》襄公二十六年:“歸生聞之:善為國者,賞不僭而刑不濫。賞僭,則懼及淫人;刑濫,則懼及善人。若不幸而過,寧僭,無濫。與其失善,寧其利淫。無善人,則國從之。”[8]1043王先謙《荀子集解》:“盧文弨曰:‘此數語全本《左傳》,考荀卿以《左氏春秋》授張蒼,蒼授賈誼,荀子固傳《左氏》之祖師也。’”[10]264由此可證,《致仕》為荀子早年于趙地傳習《春秋左氏傳》時期之作品,其思想屬于荀子早期思想。
《非相》:“相人,古之人無有也,學者不道也。”[10]72此說否定了相面術,其思想本質上與《天論》同,當屬荀子早期思想。《非相》:“故曰:欲觀圣王之跡,則于其粲然者矣,后王是也。彼后王者,天下之君也,舍后王而道上古,譬之是猶舍己之君而事人之君也。”[10]80-81此說已經由荀子早期之法先王思想轉向中期之法后王思想。《非相》:“談說之術……君子必辯。”[10]86-87此言游說之術,已經屬于荀子中期思想,可證明《非相》為荀子早期思想向荀子中期思想過渡時期之作品,但《非相》主體部分之思想仍然屬于荀子早期思想。
《史記·孟子荀卿列傳》:“荀卿,趙人。年五十始來游學于齊。”[7]2348今本《荀子》中有部分內容明顯乃是《春秋公羊傳》的思想,此明顯表明荀子傳習過《春秋公羊傳》。《春秋公羊傳》屬于齊學,當是荀子居于稷下學宮之時傳習《春秋公羊傳》。
清代惠棟《公羊古義》云:
僖四年《傳》:“古者周公東征而西國怨,西征而東國怨。”……荀卿子《王制》篇曰:“周公南征頁北國怨,曰:‘何獨不來也?’東征而西國怨,曰:‘何獨后我也?’”①惠棟《公羊古義》,《九經古義》卷十三,見文淵閣《四庫全書》經部七,五經總義類。
《王制》用《春秋公羊傳》之義,另外,《王制》:“君者,善群也。”[10]165此說與傳習《春秋公羊傳》之董仲舒說同,董仲舒《春秋繁露》卷五《滅國上》:“君者,不失其群者也。”[15]136此亦為《春秋公羊傳》之義,故《王制》當作于荀子居于稷下學宮傳習《春秋公羊傳》之時,《王制》之思想屬于荀子中期思想。
清代惠棟《公羊古義》云:
(昭)卅有一年《傳》:“珍怪之食。”《荀子··正論》篇曰:“食飲,則重大牢而備珍怪,期臭味。”②惠棟《公羊古義》,《九經古義》卷十四,見文淵閣《四庫全書》經部七,五經總義類。
《春秋》三傳各自為說,形同水火,荀子于《正論》中用《春秋公羊傳》義,故《正論》當作于荀子居于稷下學宮傳習《春秋公羊傳》之時,《正論》之思想屬于荀子中期思想。
《禮論》:“三年之喪,二十五月而畢,哀痛未盡,思慕未忘,然而禮以是斷之者,豈不以送死有已,復生有節也哉!”[10]372《春秋公羊傳》閔二年夏五月:“三年之喪,實以二十五月。”[8]194《禮論》當作于荀子居于稷下學宮之時,《禮論》之思想屬于荀子中期思想。
《禮論》:“禮起于何也?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則不能無求;求而無度量分界,則不能不爭;爭則亂,亂則窮。先王惡其亂也,故制禮義以分之,以養人之欲、給人之求,使欲必不窮乎物,物必不屈于欲,兩者相持而長。是禮之所起也。”[10]346此說與《性惡》之思想本質上完全一致。《性惡》:“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順是,故爭奪生而辭讓亡焉;生而有疾惡焉,順是,故殘賊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順是,故淫亂生而禮義文理亡焉。然則從人之性,順人之情,必出于爭奪,合于犯分亂理,而歸于暴。故必將有師法之化、禮義之道,然后出于辭讓,合于文理,而歸于治。用此觀之,然則人之性惡明矣,其善者偽也。”[10]434-435《性惡》云人之性生而好利,即人欲為人之天性,且人之性為惡。此與《禮論》為同一時期之作品,故《性惡》當作于荀子居于稷下學宮之時,《性惡》之思想屬于荀子中期思想。
《性惡》:“不可學、不可事而在人者,謂之性”[10]412《正名》:“生之所以然者謂之性。性之和所生、精合感應、不事而自然謂之性。”[10]436《正名》之論性與《性惡》同,則《正名》當作于荀子居于稷下學宮之時,《正名》之思想屬于荀子中期思想。《正名》:“說行則天下正,說不行則白道而冥窮,是圣人之辨說也。《詩》曰:‘颙颙卬卬,如珪如璋,令聞令望。豈弟君子,四方為綱。’此之謂也。”[10]424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荀子·正名》引《詩》五句,全與毛同,疑誤。《漢書·敘傳》‘如珪如璋’,明齊、毛文同。”[12]907則《正名》引《詩》五句,全用齊詩,則荀子居于稷下學宮之時尚傳習齊詩。
《儒效》記載:“秦昭王問孫卿子曰:‘儒無意于人之國乎?’孫卿子曰:‘儒者法先王,隆禮義,謹乎臣子而致貴其上者也。’……王曰:‘然則其為人上何如?’”[10]117-120秦昭王于公元前306年至公元前251年在位,此時正是屬于荀子傳習《春秋公羊傳》的階段,《儒效》之思想在思想發展階段上屬于荀子中期思想。
《強國》:“公孫子曰……荀卿子說齊相曰”[10]293-295荀卿子說齊相當在居于稷下學宮之時。《強國》:“應侯問孫卿子曰:‘入秦何見?’”[10]302應侯即范雎,秦昭王時曾任秦相,受封于應,號應侯。此可證明荀卿子居于稷下學宮之時曾短暫游秦。則《強國》當作于荀卿子居于稷下學宮傳習《春秋公羊傳》之時,《強國》之思想在思想發展階段上屬于荀子中期思想。
清代惠棟《公羊古義》云:
桓三年,齊侯、衛侯胥命于蒲。《荀子··大略》篇曰:“《春秋》善胥命,而《詩》非屢盟,其心一也。”①惠棟《公羊古義》,《九經古義》卷十三,見文淵閣《四庫全書》經部七,五經總義類。
清代惠棟《公羊古義》云:
(文公)十有二年《傳》:“何賢乎繆公?以為能變也。”《荀子··大略》篇曰:“《易》曰:‘復自道,何其咎?’”“《春秋》賢穆公,以為能變也。”②惠棟《公羊古義》,《九經古義》卷十四,見文淵閣《四庫全書》經部七,五經總義類。
以上可證明《大略》有荀子居于稷下學宮時之思想。
《大略》云:“諸侯相見,卿為介,以其教出畢行,使仁居守。”[10]487《春秋穀梁傳》隱公二年傳云:“會者,外為主焉耳。知者慮,義者行,仁者守,有此三者,然后可以出會。”[14]2366荀子此文,正與“義者行,仁者守”一語合。
《大略》云:“誥誓不及五帝,盟詛不及三王,交質子不及五伯。”楊倞注:“誥誓,以言辭相戒約也。《禮記》曰:‘約信曰誓。’又曰:‘殷人作誓而民始畔。’蒞牲曰盟。謂殺牲歃血,告神以盟約也。此言后世德義不足,雖要約轉深,猶不能固也。伯,讀曰霸。《穀梁傳》亦有此語。”[10]519
以上可證明《大略》有荀子晚年居于蘭陵時之思想。則《大略》乃雜錄荀子不同時期言論而成之作品。
在今本《荀子》中屬于荀子早期思想者有《議兵》、《天論》、《致仕》、《非相》四篇,屬于荀子中期思想者有《王制》、《正論》、《禮論》、《性惡》、《正名》、《儒效》、《強國》七篇,屬于雜錄荀子不同時期言論而成之作品《大略》一篇,其余20 篇之思想則是完全屬于荀子晚年居于蘭陵時之思想,此20 篇是荀子晚年居于蘭陵時之作品。
現存最早、最完備的有關荀子與《春秋穀梁傳》相關的材料是楊士勛《春秋穀梁傳序疏》。楊士勛《春秋穀梁傳序疏》云:“穀梁子,名俶,字元始,魯人,一名赤。受經于子夏,為經作傳,故曰《穀梁傳》。傳孫卿,孫卿傳魯人申公,申公傳博士江翁。其后魯人榮廣大善《穀梁》,又傳蔡千秋,漢宣帝好《穀梁》,擢千秋為郎,由是《穀梁》之傳大行于世。”[14]2358
清代惠棟《穀梁古義》云:
《孝經說》云:“孔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經》,以《春秋》屬商,《孝經》屬參。’”故應劭《風俗通》言穀梁為子夏門人。楊士勛謂受經于子夏。余案桓譚《新論》云:“《左氏》傳世遭戰國寢藏。后百余年,魯穀梁赤為《春秋》,殘略,多所違失。”然則穀梁子非親受經于子夏矣。古人親受業者稱弟子,轉相授者稱門人,則穀梁子于子夏,猶孟子之于子思。故魏麋信注《穀梁》以為與秦孝公同時也。楊士勛言“穀梁為經作傳,傳孫卿,卿傳魯人申公,申公傳博士江翁”。案孫卿齊愍、襄時人,當秦之惠王,則在其后。又卿著書言天子廟數(僖十五年傳:天子七廟云云,是以貴始德之本也,荀卿《禮論》同。)及賻赗襚含之義(隱元年:車馬曰赗云云,在《大略》篇。),述春秋善胥命而言盟詛不及三王(隱八年傳,亦在《大略》篇末。),諸侯相見,仁者居守。又以大上為天子(隱二年傳:知者慮,義者行,仁者守。隱二年傳:大上故不名,今在《君子》篇。),皆本《穀梁》之說。其言傳孫卿,信矣。又隱元年傳云: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顏淵》)。僖廿二年傳云:過而不改是謂之過(《衛靈公》)。廿三年傳云:以不教民戰,則是棄其師(《子路》)。今皆在《論語》中。鄭《論語》序云:仲弓、子夏等所撰,《論語讖》亦言子夏等七十二人共撰仲尼微言,其諸圣人之徒私淑諸人者乎?又傳中所載與《儀禮》、《禮記》諸經合者不可悉舉,故鄭康成《六藝論》云:“穀梁善于經。”①惠棟《穀梁古義》,《九經古義》卷十五,見文淵閣《四庫全書》經部七,五經總義類。
今由惠棟《穀梁古義》提供的線索看《荀子》中的相關內容,其中的確既有明引《春秋穀梁傳》之文的,也有暗用《春秋穀梁傳》之說的,惠棟《穀梁古義》提供的這些材料都可以看作是荀子治過《春秋穀梁傳》的內證。《荀子》中《成相》、《非十二子》、《儒效》三篇,每以仲尼、子弓并稱。子弓之為仲弓,猶子路之為季路。可知荀卿之學,實出于子夏、仲弓。
從以上分析來看,荀子確為《春秋穀梁傳》傳人。
荀子晚年見秦政之暴,漢桓寬《鹽鐵論》卷四《毀學》云:“大夫曰:‘夫懷枉而言正,自托于無欲而實不從,此非士之情也。昔李斯與包丘子俱事荀卿,既而李斯入秦,遂取三公,據萬乘之權以制海內,功侔伊、望,名巨太山;而包丘子不免于甕牖蒿廬,如潦歲之蛙,口非不眾也,然卒死于溝壑而已。今內無以養,外無以稱,貧賤而好義,雖言好義,亦不足貴者也。’文學曰:‘方李斯之相秦也,始皇任之,人臣無二,然而荀卿為之不食,睹其罹不測之禍也。包丘子飯麻蓬藜,修道白屋之下,樂其志,安之于廣廈芻豢,無赫赫之勢,亦無戚戚之憂。’”[6]227可見荀子晚年對秦政不滿。
荀子晚年所居之蘭陵原為魯地,荀子晚年所傳之學為魯學。《漢書·地理志》云:“孔子閔王道將廢,乃修六經以述唐虞三代之道,弟子受業而通者七十有七人。是以其民好學,上禮義,重廉恥。周公始封,太公問:‘何以治魯?’周公曰:‘尊尊而親親。’太公曰:‘后世寖弱矣。’故魯自文公以后,祿去公室,政在大夫,季氏逐昭公,陵夷微弱三十四世而為楚所滅。”[16]1662與太公望同時受封的周公旦是魯文化開始形成的起點。《史記·魯周公世家》云:“周公旦者,周武王弟也。自文王在時,旦為子孝,篤仁,異于群子。及武王即位,旦常輔翼武王,用事居多。”[7]1515周公旦與周室屬于同一血統,周公旦立國的思想就是強調血緣關系,“親親上恩”,這也就決定了魯文化的走向。
荀卿適楚,春申君以為蘭陵令,因家于蘭陵,在“親親上恩”的文化大環境之下傳授《春秋穀梁傳》,使《春秋穀梁傳》“親親上恩”的文化因素得到進一步加強。荀卿晚年的思想變化和蘭陵的人文環境對《春秋穀梁傳》形成與《春秋公羊傳》以主張大義滅親和劇烈的社會變革為其學術特色完全對立的“親親上恩”的學術特色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史記·孟子荀卿列傳》:“春申君死而荀卿廢,因家蘭陵。李斯嘗為弟子,已而相秦。荀卿嫉濁世之政,亡國亂君相屬,不遂大道而營于巫祝,信禨祥,鄙儒小拘,如莊周等又猾稽亂俗,于是推儒、墨、道德之行事興壞,序列著數萬言而卒。因葬蘭陵。”[7]2348荀子晚年居蘭陵之時推儒、墨、道德之行事興壞,《荀子·非十二子》當作于此時。《不茍》末段:“故曰:‘盜名不如盜貨。’田仲、史不如盜也。”[10]52此論與《荀子·非十二子》同,《荀子·非十二子》:“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眾。是陳仲、史也。”[10]92則《不茍》當作于荀子晚年居蘭陵之時。
《春秋穀梁傳》:“考禮修德,所以尊天子也。”[14]2371《修身》全篇論述遵循禮義、修養品德,全本《春秋穀梁傳》“考禮修德”,當作于荀子晚年居蘭陵之時,此思想屬于荀子晚期之思想。
《荀子··宥坐》:“孔子為魯攝相,朝七日而誅少正卯。”[10]520《荀子··宥坐》:“子產誅鄧析、史付。”[10]521
劉向《說苑》卷15《指武》:“孔子為魯司寇,七日而誅少正卯于東觀之下。”[17]380劉向《說苑》卷十五《指武》:“子產誅鄧析。”[17]381
劉向《說苑··指武》”孔子為魯司寇”章與《荀子··宥坐》“孔子為魯攝相”章明顯是同一來源。其中“子產誅鄧析”之說與《荀子··宥坐》同而異于《春秋左氏傳》定九年所記載之“鄭駟歂殺鄧析” 之說,《春秋左氏傳》定九年記載:“鄭駟歂殺鄧析,而用其《竹刑》。”[8]1579宋方似孫《子略》卷三云:“劉向非子產殺鄧析,推《春秋》驗之。”①方似孫《子略》卷三,見文淵閣《四庫全書》史部四十一,目錄類一,經籍之屬。此《春秋》當指《春秋左氏傳》。
桓譚《新論》云:“劉子政、子駿、子駿兄伯玉三人俱是通人,尤珍重《左氏》,教授子孫,下至婦女,無不讀誦,此亦蔽也。”[18]1164王充《論衡··案書》云:“劉子政玩弄《左氏》,童仆妻子皆呻吟之。”[18]1164《漢書·楚元王傳》記載:“宣帝時,詔向受《穀梁春秋》,十余年,大明習。及歆校秘書,見古文《春秋左氏傳》,歆大好之。……歆數以難向,向不能非間也,然猶自持其《穀梁》義。”[16]1967劉向雖玩弄《左氏》,以《左氏》驗子產殺鄧析,但猶自持其《穀梁》義。
由此可見,劉向《說苑·指武》所載之“子產誅鄧析”是用《春秋穀梁傳》義,則劉向《說苑·指武》“孔子為魯司寇,七日而誅少正卯于東觀之下”也是用《春秋穀梁傳》義。如此則《荀子·宥坐》“孔子為魯攝相,朝七日而誅少正卯”[10]520也必然是用《春秋穀梁傳》義。另外,《春秋穀梁傳》還論及與誅少正卯性質相同之事。《春秋》定公十年:“夏,公會齊侯于頰谷,公至自頰谷。”《春秋穀梁傳》記載孔子使司馬行法而殺優施[14]2445。
《春秋穀梁傳》記載孔子于頰谷之會使司馬行法,優施首足異門而出。《春秋》三傳之中只有《春秋穀梁傳》記載了孔子為魯攝相殺人之史實,雖然《春秋穀梁傳》未記載孔子為魯攝相而誅少正卯之史實,但孔子為魯攝相殺優施與孔子為魯攝相而誅少正卯是性質相同之事件,《春秋穀梁傳》贊同孔子為魯攝相殺優施,也必然贊同孔子為魯攝相而誅少正卯,可見,孔子為魯攝相而誅少正卯必然是《春秋穀梁傳》一派之說,《春秋》三傳之說形同水火,《宥坐》未用《春秋左氏傳》之說,此不足以說明荀子未見《春秋左氏傳》,而實際上《春秋左氏傳》為荀子早年之所傳習,荀子于作《宥坐》之時,思想已由早期傳習《春秋左氏傳》之思想經過中期傳習《春秋公羊傳》之思想而發展變化為晚期傳習《春秋穀梁傳》之思想,即《宥坐》體現的是荀子晚期之思想,當作于荀子晚年居蘭陵之時。
《宥坐》以下之《子道》、《法行》、《哀公》、《堯問》四篇之思想內容與《荀子··宥坐》之思想內容基本一致,即從思想內容上看《子道》、《法行》、《哀公》、《堯問》四篇屬于荀子晚期之思想,當作于荀子晚年居蘭陵之時。《宥坐》及以下之《子道》、《法行》、《哀公》、《堯問》五篇既然在思想上屬于荀子晚期之思想,但體裁卻是記言體或曰語錄體,從文體發展的眼光看,似乎此五篇當系偽作。然而此五篇思想既然屬于荀子晚期之思想,則體裁無關宏旨,聯系到荀子晚年居蘭陵教授《春秋穀梁傳》及《魯詩》,此五篇當系荀子授徒之教案。
首先,《堯問》文字極少,很像魯《論語》第20 篇《堯曰》,當系書籍編輯之最后剩余部分,則《堯問》當系原本《荀卿書》之末篇。其次,《堯問》篇末有“為說者曰‘孫卿不及孔子’”一段文字,此段文字顯非荀子所作,當系荀子弟子所作,此段贊語系原本《荀卿書》之附言,則《堯問》當系原本《荀卿書》之末篇。再次,《堯曰》篇末有“孫卿不及孔子”之論及駁論。此皆由荀子攀比孔子而起,即荀子以孔子第二自居,荀子與孔子二人相仿佛系由原本《荀卿書》與魯《論語》二書相仿佛而引發,則原本《荀卿書》當系仿魯《論語》20 篇之制。復次,以《堯問》為原本《荀卿書》之末篇可知原本《荀卿書》當系仿魯《論語》20 篇之制及魯《論語》以《堯曰》終篇,魯《論語》20 篇以《學而》開篇,在今本《荀子》32 篇中只有《勸學》與魯《論語》之《學而》相類似,則《勸學》當系原本《荀卿書》之首篇。另外,劉向本《荀卿新書》、楊倞本《荀子》均以《勸學》為首篇,當有所本,當是本之于原本《荀卿書》,此也可推測出《勸學》當系原本《荀卿書》之首篇。又次,上文已證明荀子早年和中年時期之作品共11 篇,加之集不同時期言論之作品《大略》一篇,其余20 篇作品當為荀子晚年居蘭陵時之作品,若荀子居蘭陵時編輯其作品成書,亦當為20 篇之制。
《史記·孟子荀卿列傳》:“荀卿嫉濁世之政,亡國亂君相屬,不遂大道而營于巫祝,信禨祥,鄙儒小拘,如莊周等又猾稽亂俗,于是推儒、墨、道德之行事興壞,序列著數萬言而卒。因葬蘭陵。”[7]2348“序列”即謂荀卿自己編輯了原本《荀卿書》,收集自己晚年居蘭陵時之作品20 篇。西漢中秘之書出于保存文獻之需要,存有荀卿各個時期的不同來源的作品,劉向于中秘校書時也是出于中秘保存文獻之需要,去其重復,得荀卿作品32 篇,比原本《荀卿書》多收12 篇荀卿作品,此12 篇荀卿作品當系荀卿自編《荀卿書》時黜落之荀卿早期和中期之作品。因劉向中秘校書所編之荀卿作品32 篇異于荀卿自編之《荀卿書》20 篇,所以劉向稱之為《荀卿新書》。
荀子思想的地位和價值要依據荀子思想三期變化的實際情況分別加以評估,只有對于荀子早期思想、荀子中期思想、荀子晚期思想的地位和價值分別進行具體分析而分別加以評估才能夠消除荀子思想的所謂矛盾,使荀子思想的地位和價值問題得到一個比較科學和比較接近于荀子思想的實際情況的解決。
通過上文的具體研究和分析,完全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荀子早期思想受趙文化影響,與《春秋左氏傳》的思想具有一致性,側重于儒家禮樂文化的形式,基本上屬于原始儒學的思想。荀子此時期之思想實開漢代春秋左氏之學之帷幕。荀子早期思想的地位和價值取決于對于漢代春秋左氏之學的地位和價值之評估。
荀子中年居于稷下學宮,荀子中期思想受到齊文化影響或曰受到齊學影響,與《春秋公羊傳》的思想具有一致性,此時期荀子開始創立新說,主張在法先王之基礎上還要法后王,此時期荀子所謂之禮由其早年注重禮之形式進一步形式化,禮和法基本上沒有什么太大之區別,可以說基本上是名異而實同,荀子此時期之思想實開漢代公羊學之帷幕。荀子中期思想的地位和價值取決于對于漢代公羊學的地位和價值之評估。
荀子晚年所居之蘭陵原為魯地,荀子晚期思想深受魯文化之影響,與《春秋穀梁傳》的思想具有一致性,荀子晚年所傳之學為魯學。荀子此時期開始注重禮之內容——仁,從而轉向內圣與外王并重之學,荀子晚年之學與孟子之學是有根本區別的,孟子之學完全導向心性之學,即由內圣而外王之學,韓愈所繼承和發揚的就是此學,宋明理學或曰宋明道學所繼承和發揚的也是此學,只不過更加精致而已。荀子晚年之學與孟子之學是有根本區別的,荀子晚年之學是內圣與外王并重之學,荀子此時期之思想實開漢代穀梁學之帷幕。荀子晚期思想的地位和價值取決于對于漢代穀梁學的地位和價值之評估。
愚以為荀子晚期思想代表著新儒學發展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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