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友國
(長江大學一年級教學工作部,荊州 湖北 434025)
隱喻這一普遍存在的語言現象自古以來就一直受到中外學者的重視。在傳統上,中外學者無不把隱喻作為一種修辭手段在修辭學范圍內進行加以研究,他們認為隱喻是為了美化語言而臨時采用的一種修辭方式;20世紀在西方出現了一股隱喻研究新思潮。該思潮突破修辭學研究界限,認為隱喻不僅一種美化語言表達的修辭手法,更是人們認識新事物,尤其是認識抽象事物以及現象或思想的常用思維方式。
自從現代隱喻研究突破隱喻是一種完善和美化語言的修辭手段,是一種修辭現象的傳統修辭學研究桎梏,突破性的認為隱喻是人類認知未知世界、認知新事物、尤其是抽象事物的一種不可或缺的主要方式和手段以來,各國學者結合兩派理論和各國語言實際,或者對各種概念系統內的跨域映射進行了詳細的解讀,并將隱喻研究提升到隱喻能力研究,從理論和實踐兩方面將隱喻思維及隱喻能力和語言教學,尤其是外語教學各個方面結合起來加以研究論證,證實了隱喻能力對外語教學,尤其是在提升外語學習者語言表達能力和交際能力方面的巨大作用,也論證了隱喻能力對掌握語言,擴展詞匯,掌握外語文化及改變思維習慣等方面的巨大促進作用;或者對各種語法單位之間的相互轉換及其相應的轉換規律進行過探討,并總結出了各種各樣的轉換規律。但上述兩種理論研究及其在外語教學中的相應實驗研究都還局限于研究隱喻本身或者是隱喻與外語教學各方面之間的關系,即仍然在隱喻內部進行而沒有突破隱喻研究本身的局限,本文擬突破隱喻自身研究而就與隱喻相關的幾種新觀點進行探討。
廣義的隱喻觀認為隱喻是語言使用中的一種不同尋常的語言變異現象,是根據實際表達需要而將原本比較復雜或比較抽象的知識或概念表達得比較簡單或具體的一種現象。即使僅僅把隱喻看做一種修辭手法,它也是對原本比較平淡的對象進行精彩表達,把原本直接的內容進行委婉含蓄表述的一種方式,它通過對語言表達作出一定的處理,從而使語言表達更加完善,語言形式更加漂亮,并能使讀者體味出普通語言所不能描述的精彩和深邃,加強了語言表達的深度和精彩度,從而避免了普通語言表達的蒼白無力。因此,無論是傳統的修辭學觀點還是現代流行的認知理論都認為隱喻是一種語言現象,是寓于具體語言表達中的抽象而概括的概念。
而一旦將這種抽象概念具體化,即將隱喻這一概念完整體現在具體的語言表達式中,隱喻就從抽象的概念變成了具體的隱喻表達式或者隱喻性的表達。相對于抽象的隱喻概念來說,隱喻表達式是具體的。二者之間是具體和一般或者具體和抽象的關系。如在“教師是辛勤的園丁”中,作者采用這種表達主要是為了將老師這一神圣的職業表達得比較通俗易懂而將老師比喻成了園丁,主要是基于老師和園丁這兩個不同領域的工作中的一些相似的東西,如園丁的工作是將花園里的花草樹木都修剪得很好,而老師的工作則是將學生塑造成型,使學生都有美好的將來。在這句話中所采用的這種比較機制就是隱喻,而這句話本身則是一個隱喻表達式。
《朗文語言教學與應用語言學詞典》[1]認為隱喻是“單詞攜帶文化意義和語言意義的重要手段”,隱喻“通過說明另一件可以與其相比的事來描寫某事”。意即隱喻是一種重要的手段,通過這一手段,單詞可以因此而有文化意義和語言意義,一件讀者不熟悉的事也因另一件可與之相比且讀者熟悉而變得可以理解。
Lakoff和Johson[2]認為,我們賴以思考和行動的概念系統就本質而言都是隱喻性的,他們(1996:IX)明確指出,“無論在哲學和語言學領域,傳統的做法都把隱喻的研究邊緣化了,而我們卻直觀地覺得它是個中心問題,可能是解釋理解能力的關鍵”。“理解能力”其實就是一種認知能力。關于體現認知能力的認知過程,胡壯麟[3]認為,“我們要認知和描寫以前未知的事物,必須依賴于我們已經知道和懂得的帶你及其語言表達式,由此及彼,由表及里,有時還需要發揮驚人的聯想力和創新力。這個認知過程就是隱喻的核心。它把熟悉和不熟悉的事物作不尋常的并列,從而加深了我們對不熟悉事物的認識。”由此可見,隱喻的核心就是依賴于已知的概念及其語言表達式,發揮人的聯想力和創新力,認識不熟悉的事物。
而李亞丹和李定坤[4]則認為隱喻“常常把本體直接說成是喻體,所以它在語氣上比明喻更加肯定、有力,所強調的類似點也更加鮮明、突出。這種比喻,從字面上看,沒有‘像’、‘似’之類的詞,而‘像’、‘似’之類的意思都隱含其中,所以叫‘隱喻’”。也就是說,他們認為隱喻的本質是對兩事物之間的類似點的隱含的說法,意即,隱喻是“兩事物之間的類似點的隱含的說法”這一稱呼的簡稱。因此,可以說隱喻這一術語本身就是隱喻式(兩事物之間的類似點的隱含的說法)的表達。
王洪剛[5]認為“歸納推理是從特殊到一般的推理,演繹推理是從一般到特殊的推理,而作為隱喻思維基礎的類比推理是從特殊(一種事物)到特殊(另一種事物)的推理”,也就是說,隱喻思維過程和歸納思維過程、演繹思維過程都有著本質區別。歸納意味著從大量數據或者事實中總結出這些數據或事實中所具有的普遍一般性的內容(抽象的理論),比如說各種數學方程式以及各種理論被推導出來的過程就是歸納的過程;而演繹則遵從著相反的方向,即事先已經存在或者知道某些普遍一般性的內容,現需要將這些抽象的理論應用到具體情況下去解決具體問題,比如說將馬克思主義的某些理論用在具體實踐中來指導革命行動。無論是歸納思維的“從一般到特殊”,還是演繹思維的“從特殊到一般”,又或者是隱喻思維的“從特殊到特殊”,他們都隱含著普遍一般的內容,即這三種思維方式中的任何一個都有著相似的推理過程:利用一事物來認識另一事物。也就是說,盡管這三種思維方式或者是解決問題的不同方式之間存在著本質區別,但他們解決問題的過程都是一樣的,都需要先對某一事物有所了解(不論是具體的例子還是抽象的理論知識),然后才能認知另一事物,否則就不能進行任何相關處理,區別只在于解決的對象和方法不同,或者是最終目標不一樣。
依據哲學家的觀點,我們頭腦中進行的思維活動包括:思考、判斷和推理。思考是直接注意到或想到某事物;判斷是對思考到的事物進行斷定,即斷定該事物具有某種特性,強調的事兩者之間的聯系;而推理則是應用兩個不通的判斷來進行第三個判斷,一般至少由兩個判斷組成,如當我們判斷一切美德都值得贊揚,而尊老愛幼是一種美德,就可以推理出結論,即尊老愛幼是值得贊揚的。由此可知,隱喻其實也是一種推理過程,隱喻式的推理依據的是兩事物之間所已有的相似性或者所需要創造出來的相似性。束定芳[6]通過二戰期間美國總統在要求國會通過武器租借法案時所采用的說法來證明了隱喻具有“類推說理”的功能,他認為“日常生活中,人們往往也使用另一領域的知識來說明某一領域的特點,從而達到說服他人的目的”,而這“使用另一領域的知識來說明某一領域的特點”的做法其實就是隱喻的特點。隱喻的類推說理的功能可以使使用者在說明事物時比較容易地達到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目的,這也是一種從一事物向另一事物的推理過程。
束定芳[7]認為“明喻是隱喻的一個種類。它與隱喻的主要區別在于它含有 like、as、seem as if、‘像’、‘好似’ 之類的標志詞,明確向聽話者表明這是隱喻式話語”。如:
(1)Encyclopedias are like gold mines.(百科全書像金礦。)
(2)The atom is like a solar system.(原子像個太陽系。)
(3)老師,您是我的啟明星,您是我的指路燈(呂永清詩)
(4)Hope is the bread of poor men.(希望是確認的食物。)
這四句話中,前兩句用了比喻詞like,屬于明喻,后兩句使用了“是”和“is”而沒有使用比喻詞,是典型的暗喻。這是這兩組句子之間表面的最直接的區別。但是這兩類句子的共同之處在于他們都利用了兩事物之間的相似性,通過將這些相似性放在一起加以比較,將對熟悉事物的已有認識映射到陌生事物上面,從而使對陌生事物的理解在對熟悉事物的已有的認識中得以實現,這一認識事物的過程就是隱喻。
當然,從修辭學角度來看,隱喻和明喻有著本質區別,修辭學角度的明喻認為兩事物之間的相似是一事物“像”另一事物,隱喻則認為一事物“是”另一事物。而束定芳的這一觀點并非修辭學從角度來說的,也并非支持明喻就是隱喻,而是指出明喻和隱喻之間除了形式有所區別以外,其他很多方面(尤其是本質和認知過程)是一致的,二者都是通過將對一個概念的認識投射到對另一個概念的認識上去,形成一種一個概念到另一個概念的映射,從而構成對新事物的認識和理解。因此而得出結論:盡管形式上有所區別,本質上明喻也是一種隱喻。
隱喻研究非常深邃,隱喻研究的新理論和新觀點也層出不窮,隱喻研究的領域也正在迅速擴展,已經進入到了數學等其他學科研究之中。隱喻研究與其他學科的研究結合所產生的影響和研究價值正在得到廣大學者的進一步認識,而關于隱喻和其他學科的有機結合的可能性和實踐性也正得到越來越多的重視,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隨著隱喻研究的不斷擴展和深化,關于隱喻,人們會有更多更深入的理解,也會有更多的理論和實踐值得人們去研究。
[1]朗文語言教學與應用語言學詞典(第三版)[Z].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5
[2]George Lakoff&Johnson.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6.
[3]胡壯麟,認知隱喻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
[4]李亞丹,李定坤,漢英辭格對比研究簡編,[M]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
[5]王洪剛,楊忠,試論隱喻思維的特點及功能[J],東北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3(2)
[6]束定芳,論隱喻的認知功能[J],外語研究2001(2)
[7]束定芳,論隱喻的理解過程及其特點[J],外語教學與研究(外國語文雙月刊),2000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