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景（組詩）

□黃 海

高原上

黃的和墨的

暮色漸降的高原

老虎猙獰的斑紋

太陽落下去

村莊在起伏

寂靜之極——

余暉中的遺鷗隱去

吊塔在不遠的身后

公雞的叫聲，在蒼茫中

也是龐然大物中的一只

草色，東一堆，西一堆

像美麗的雀斑

——快速散開

馱著一個高原不停走動

每個人無論遠近

只要站在它面前

說什么也不管用，

因為水聲大的聽不見。

看飛瀑的樣子

有人不屑一顧

有人專心致志

前人都寫了——

它像白煙，像玉龍，像銀河……

我看是活脫脫的美女裙帶。

有人看見它隱秘的身體

可有一小兒在我旁邊說：

像河馬在撒尿。

青海湖之一

白色的牦牛在青海湖邊

拉的屎濁了一小勺湖水

觀景

我那天去大龍湫

天下著小雨

在濕淋淋的天空下

我躲進一個亭子。

我站在這里向下看

有人在水潭邊喊話

但我不知她在說什么

水肯定是濺了她一身。

巖壁上被水瀑沖刷出來的凹槽

正深深陷進去

無數的水珠濺落在她的周圍。

旅人騎在牦牛的背上拍照

他們到此一游了

剩下的咸腥氣味被風散到無邊的天空

等待發酵

羊頭角和牛頭角在裝飾店出售

我想它們死后應該留在沙灘上

白骨一片，像犧牲的壯士

安放在大地也能避邪

我在青海湖邊吃著蒸不爛的羊肉

這些羊的骨頭堅硬無比

牦牛的尿液盛裝的青海湖

和我的皮膚一樣接受陽光蔚藍的折射

和那么多沒關系的人

他們結隊而來

還有趕路要來的人

互相看看

神木縣

我去神木縣

路上的輪胎發燙

卡車卡在公路收費站

我在它們的尾巴后面

向前張望

夏天的陰影一大片

窗外，看不見的高原

我有些瞌睡

發條短信給朋友吧

告訴這里的見聞

親愛的小姐和礦工

很多煤和商販

青菜真貴

灰塵揚起的路上

越野車跑得快

有錢的人住在別處

陜北的大地

被掏空的身體

蜂窩煤球一樣

布滿了篩孔

傳說中的江湖

不在這里

黑社會一樣的人

上班沒事

坐下來吆喝

南方人、北方人

看他們的面孔

像一張張工卡和便條

烙下漆黑的表情

南方人、北方人

異地車牌和口音

路政和交警

陌生人，他們看你

看出問題

神木縣，我看你

少數的人相安無事

致伊沙

有人在紅堿淖喊叫李白

我看見你在認真地聽

而聲音早就淹沒那個人

那些人向遠方看去

那么遼闊的地平線

只有你在天地間

我看見那些人

什么也沒遇見

但神木遇見了你

你的同行者，我們

讓它們等待了一萬年

那些人在遠方看到什么

遺鷗、遺鷗——他們歡呼著

我們遇見的這些砍頭柳

直立地像個人

它們和我們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