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場面的非語言表現的中日對照研究
——以聲音為中心

許 媛

(河南理工大學 萬方科技學院文法系外語系，河南 鄭州 450000)

1 研究背景

語言是交際和信息傳遞的基本形式，在日常交際以及跨文化交際中都占據著重要的地位。語言之外，與人的視覺、聽覺、味覺、觸覺等相關聯的非語言交際，往往被認為更能傳遞出真實的信息，是整個交際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也是外語教學中重要的研究課題。關于非語言交際的中日對照研究有很多，但之前的研究都是“語法”和“談話分析”等以“語言行為”作為研究對象而進行的，關于“非語言行為”的研究較少，著眼于道歉、感謝等日常生活場景的非語言表現的對照研究則少之又少。本文以道歉場景為研究對象，通過收集自然會話語料，將中日兩國在道歉場景所伴隨的非語言行為的聲音進行分類，對照分析，揭示出中日兩國在道歉場合的非語言行為的特征。

2 研究對象

非語言行為通常都是伴隨著語言行為出現的。根據先行研究，日語中的道歉場景，一般語言表達方式為“すみません”“ごめんなさい”“悪い”或者“申し訳ありません”等，中文的固定表達方式為“對不起”“不好意思”“請原諒”等。但是，在日語中，去他人家中拜訪時，通常會說用“ごめんなさい”來打招呼；與朋友見面時通常會說“どうも先日失禮しました”作為寒暄語。在感謝別人的場合，日語也存在用“すみません”來代替“ありがとう”表達歉意的現象[1]。與此同時，漢語中也存在著“對不起”“不好意思”等表示“打招呼”“寒暄”“感謝”的場合。本文以非語言表現為中心，排除上述“招呼”“寒暄”“感謝”的場面，分析對比中日兩國真正道歉場景的非語言表現。另外，由于本文主要研究道歉場面的“聲音”，所以也包含“打電話”的道歉場景。

3 研究方法

本文采取語料搜集的方式，從中日兩國各選擇兩部以日常生活為背景，知名度高的電視劇作為自然語料源，搜集道歉場面。選擇電視劇為日劇『白い巨塔』『たったひとつの戀』和中劇《新結婚時代》《手機》，時長分別為1 500分鐘與2 650分鐘，共搜集場景153個，其中，《白い巨塔》搜集道歉場面169個，《新結婚時代》搜集道歉場面108個。

4 語料分析

參照崔信淑[2](2005)《表達歉意時非語言行為的中日對比研究》，將非語言表現分為“視線”“表情”“動作”三類。其中并未提及“聲音”的非語言表現。但是，“聲音”作為語言的伴隨或者表現方式，對于表達說話者的意圖也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石井敏[3]在『異文化コミュニケーション』一文中提到，“在非語言表現中，與‘如何說’并行的‘怎樣說’的周邊語言成為問題。如同Albert Mehrabian(‘Communication Without Words’)(1970)的公式(對人態度表現=語言7%+聲音的特征38%+臉上的表情55%)所說，作為信息的‘聲音的特征’也具有很強的效果”。

本文以聲音的“音調”和“節奏”作為研究對象來考察中日兩國道歉場景的聲音的異同。其中“音調”分為“音調變化(聲音變強或變弱)”與“音調不變”兩類；“節奏”分為“流暢的”和“斷續的”兩類來分析。需要說明的是，“斷續的”聲音主要指在說話中說話人有意識無意識的插入“長時間的停頓(3秒以上)”或者“頻繁的停頓”，使聽話人產生斷斷續續的感覺。此外，道歉一方哭泣的聲音以及被聲音阻塞的震動的聲音也被歸類到“斷續的”分類中。

以下為電視劇當中，表示聲音變化的示例。

4.1 日本的場合

例1：朋友關系(亞裕太們對裕子他們說了謊)

亜裕太：奢るから。(請你吃。)

裕子と奈緒：え？(咦？)

亜裕太：弘人に…みんな聞いたんだよね？(關于弘人……大家都聽說了吧？)(斷斷續續的聲音)ごめんなさい、噓ついてて。(對不起，他說了謊。)(音調變高)

(『たった一つの戀』第2集)

例2：學生和老師(月丘奈緒因為蜜蜂影響了上課)

老師：月丘さん。(月丘。)

月丘：はい、すいません。(是，對不起。)(音調變低

(『たった一つの戀』第1集)

例3：總經理和職員(由于經營不善，年末沒有獎金)

弘人：あの…、(停頓)今年のボーナスなんですけど……(停頓)本當にすいません。(那個……(停頓)，今年的獎金……(停頓)，實在是非常抱歉。)(斷斷續續的聲音)

社員：ないの？(沒有嗎？)

弘人：いや…(咂舌)少しは……(不是……(咂舌)，一點點……)(斷斷續續的聲音)

(『たった一つの戀』第2集)

例4：戀人(奈緒說了任性的話。)

奈緒：ごめん…ほんと私が中學生みたい。(對不起……我好像中學生一樣。)(哭泣)

(『たった一つの戀』第9集)

4.2 中國的場合

例5：弟弟和姐姐(弟弟沒有接姐姐的電話)

小航：我今天不接你電話是我不對，但你得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是不是？(音調變高)

(《新結婚時代》第14集)

例6：女兒和母親(丈夫的父親去了作為醫生的自己母親的醫院，給母親的工作帶來了不好的影響)

小西：媽，對不起。(低聲道歉)

(《新結婚時代》第8集)

例7：好朋友(因為有要事，沒有送好友回家)

嚴守一：費老。

費墨：恩。

嚴守一：不好意思啊，一會兒我把您擱前面，您打一車先回去，我有有有個任務。(斷斷續續的聲音)

(《手機》第32集)

例8：夫妻(建國和小航吵架，懷孕的小西為了阻止而受傷住院)

建國：小西，對不起。(低聲哭泣)

(《新結婚時代》第2集)

如上述的場景，根據調查，“聲音”的使用數據如下表1所示：

依據表1，中日“道歉”場景的非語言表現的聲音使用率如圖1：

如表1和圖1所示， 中日兩國在道歉場合， 說話人的聲

表1 中日道歉場面“聲音”的分類

音均伴隨著“音調”和“節奏”的變化。

日本人在道歉的時候，伴隨著“高音”和“低音” 的“音調”的變化(約43.8%)。中國人也有多用“音調變化”(27.8%)的傾向。比較來說，日本人音調的變化較中國人明顯。其中，與“音調變高”(約3.7%和9.5%)相比，中日兩國更多地使用“音調變低”(約24.1%和34.3%)的非語言表現。

道歉的語言的“節奏”中，中國“流暢的”節奏使用的頻率極其高，占95.4%的比例。也就是說，即使向對方道歉，中國人一般也使用“流暢的語言”來表達。與此相對，日本人則相對伴隨著“斷斷續續的”語言(約14.8%)。

5 影響道歉場面的“聲音”要素分析

影響道歉場面表現的社會原因有很多。例如：話題的輕重程度、與對方的關系、場面的鄭重程度等等都是影響的要素。其中，說話人和聽話人的人際關系是極其重要的因素。根據目前的研究，人際關系對道歉場面使用的語言有很大的影響，當然，也會成為非語言表現的重要影響因素。本文主要以說話人和聽話人之間的橫向的親疏關系和縱向的上下關系為視點考察其對于道歉場面的“聲音”表現的影響。

關于親疏關系和上下關系的分類很多，在搜集的電視劇的道歉場面登場人物也較多，本文將親疏關系和上下關系按下列進行分類。

親疏關系按照中根[4](1967)的學說，設定為“ウチ、ソト、ヨソ”三個分類。根據年齡和社會地位，將上下關系分為“下對上、同等、下對上”三類。窪田富男[5](1990)中提到，日語的待遇表現從全體來看，內和外、上和下是相乘的，在說話人聽話人制造的語言場面中，首先分為“內外”之別，然后在“內外”的關系中又有“上下”之分。因此本文根據說話人和聽話人的關系，參照蘇娜[6](2008)的《道歉表達方式的中日對比研究——以電視劇的考察為對象》的分類方法，以道歉方為基準，將其設定為“ウチ下”“ウチ同”“ウチ上”“ソト下”“ソト同”“ソト上”以及“ヨソ”七種地位。關于“ヨソ”一類中，由于上下關系的判定比較復雜，不再細分。

關于道歉場面的表現，整理收集的電視劇的場景，根據說話人和聽話人之間的親疏、上下關系的分類和“聲音”表現的使用情況的數據表2所示：

表2 根據道歉方的地位進行的道歉的非語言表現的分類和使用情況

如圖2所示，首先，日本人“音調”的變化在“ウチ”“ソト”“ヨソ”的各種人際關系之間的使用非常明顯。

在“ウチ”的人際關系中，隨著說話人由“ウチ下”往“ウチ上”的關系的變化，“音調變化”的使用率從65.4%到30.8%逐漸減少。同樣的，在“ソト”的人際關系中，根據說話人由“ソト下”向“ソト上”的地位的變化，“音調變化”的利用率也有從41.2%降到25%的傾向。也就是說，在日本，道歉一方，隨著自身身份由下往上的變化，使用的音調的變化逐漸減少。

如圖3所示，在中國，在“ウチ”的人際關系中，伴隨著說話人從“ウチ下”往“ウチ上”的地位的變化，使用“音調變化”的比例也由47.4%到25%遞減。“ソト”的人際關系中，“音調變化”的表現并未太出現。僅在道歉方處于“ソト下”的地位時，占到14.1%的比例。“ソト同”和“ソト上”的使用率雖然為0，但是總體來說，隨著由下往上的地位的變化，“音調變化”也體現出遞減的傾向。總之，隨著道歉一方地位自下而上的變化，“音調”的使用顯現出逐漸減少的傾向。中日兩國在“音調”的變化方面，受上下關系的影響較大。

其次，在“節奏”的變化方面(如圖2)，日本人在各類人際關系中都充分運用，但是，可以看出，在“親疏關系”中，“節奏”的變化不太顯著。也就是說，“親屬關系”對“節奏”的變化影響不大。此外，說話人處于“ソト上”的地位時，“節奏斷續”的變化并未出現。因此，比較而言，日本人在“節奏”方面的變化的使用更加受到“上下關系”的影響。

與此相對，中國人(如圖3)則很少使用“節奏斷續”的表現。與日本人相同，由圖可以看出，中國人“斷續”的“節奏”變化在親疏關系中并未有很清楚的變化傾向，也就是說，親屬關系對中國人的“節奏變化”的影響也不大。但是，「ウチ」和「ソト」的關系中，隨著說話人身份的自上而下的變化，“節奏斷續”的使用率分別占到“5.2%、4.2%、0”和“14.3%、0、0”的比例，呈現出減少的傾向。也就是說，在道歉場合，中國人的對于說話“節奏”的使用，受到上下關系的影響。 總而言之，無論中國還是日本，在“節奏”方面的變化，上下關系對其影響較大。

6 結語

由以上分析可知，中日非語言行為存在著較大的差異。

總體來說，無論在中國和日本，在道歉的場合，說話人都傾向于使用“音調變化”的消極的非語言表現來表達，其中日本人使用的頻率更高。并且比較來說，“音調變低”的用法更多。道歉語言的“節奏”方面，日本人在表達道歉的語言時，常常伴隨著“斷斷續續”的節奏感；而中國人則即使是道歉，也使用“流暢的”語言節奏來表達。

對于道歉場面的聲音的使用，中日兩國都受到橫向的親疏關系和縱向的上下關系的影響。不論是“音調”還是“節奏”，中日兩國受到“上下關系”的影響更大，在日本的場合變化更加明顯。

如本文所述，為了中日兩國良好的交流，彼此之間的非語言表現的理解非常重要，即在充分理解對方的非語言表現的特征的基礎上，能夠更好地進行異文化交流。希望本文對中日兩國的異文化交流有所貢獻。此外，本文考察的僅僅是中日兩種語言的非語言表現的一個部分，列舉的場景有限，數據分析還不夠充分。此外，設定的場景、話題的輕重程度、場面的鄭重程度以及性別的差異等方面也影響著非語言行為的使用，今后也將加入考察的范疇，進行更加詳細的探討。

參考文獻：

[1]生越まり子.謝罪の対照研究―日韓対照研究[J].日本語學(11) 明治書院,1993.

[2]崔信淑.表達歉意時非語言行為的中日對比研究[J].日語學習與研究,2005,(3).

[3]石井敏,等.異文化コミュニケーション[M].日本有斐閣選書,1996.

[4]中根千枝.タテ社會の人間関係-単一社會の理論[M].講談社,1967.

[5]窪田富男氏.敬語教育の基本問題[M].國立國語研究所,1990.

[6]蘇娜.道歉表達方式的中日對比研究——以電視劇的考察為對象[D].遼寧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學位論文，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