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的藝術

（作者）（導語）氣味是通向人類記憶之門，陳封已久的往事可能在某天被一種細微的味道所喚醒。

作為一名氣味科學家，心理學家艾弗里·吉爾伯特既參加過秘密香水計劃會議，又飛吻過時尚明星，還曾在實驗室里聞過被解凍的使用過的女性衛生巾，甚至還評估過陳年貓尿和老年女子頭皮的氣味。正是因為有如此豐富的經歷，在《鼻子知道什么》一書中，吉爾伯特才能把嗅覺器官的結構功能和人類情感聯系得如此巧妙，從而讓一本科普書變得如此曲折動人。

氣味通常是由某種物質引起的，比如足夠輕、可揮發并能被氣流帶到我們鼻子中來的分子。硫化氫聞起來是臭雞蛋味，乙酸戊酯聞起來是香蕉味。吉爾伯特告訴我們，氣味空間是一個想象中的無限寬廣的數學領域，有人說人類能分辨3萬種不同的氣味，有人則認為這一數字是1萬。從瑞典博物學家林奈開始的尋找普適氣味分類法的努力都失敗了，不過我們可以大致知道：如果說香水、花和葡萄酒的氣味占據了氣味世界的光明面，而氣味世界的黑暗面，則是一片散發著燃燒橡膠、腐臭雞蛋，放屁味道等臭味的沼澤地。

幾乎從有人類的歷史開始，從自然界捕獲氣味就意味著收集和萃取一堆堆花瓣，一籃藍樹脂，用加熱或溶解的方法抽取其精髓，近些年來化學技術的革命改變了我們捕獲氣味的方式，20世紀70年代，氣體色譜儀和質譜儀技術已經非常靈敏了。而瑞士香料化學家羅曼·凱澤與其他一些專家研發了一種無破壞作用的收集氣味的方法，從樣本周圍的空氣中收集氣體，這種方法被稱為頂部空間捕獲技術。如今我們可以復制植物，比如狼薄荷，胡薄荷以及熊苜蓿的氣味，并把這些氣味投入你的居室或者工作格子間。

嚴格意義上來說，氣味只存在于我們的頭腦里，空氣中存在著許多分子，但是我們只能把其中一部分判別為氣味。而且人的嗅覺能力千差萬別，嗅覺靈敏度只是嗅覺能力的一個方面，其他方面還包括對氣味的認知，辨別氣味，以及從眾多氣味中分辨出特定氣味的能力。一般來說，女人比男人有更好的嗅覺，隨著年齡的增長，嗅覺也在惡化，盲人的嗅覺能力并不比明眼人強，如果人類的鼻子也接受動物那樣的訓練，我們的能力可以像任何狗一樣讓人吃驚。

在《巴斯克維爾的獵犬》中，福爾摩斯通過一個女人的信紙氣味辨認出兇手。他說，一個犯罪專家必須至少能分辨75種香水的氣味。不過，在一個多種氣味混合在一起的復雜環境中，人類的鼻子辨識不出多少種氣味。澳大利亞心理學家大衛·萊恩發現，當混合的氣味超過3種時，人們很難辨別出其中的一種，即使是受過專門訓練的聞香師也只能從混合氣味中辨別出2-3種。

雖然我們辨別氣味的能力這么弱，但一些因為腦震蕩失去嗅覺的病人，同時也失去了一切感官的樂趣，沒有胃口，睡眠障礙，喪失動機，無法集中精神，甚至想自殺。而患有抑郁癥的病人，也經常伴隨有嗅覺喪失的癥狀。

有沒有嗅覺領域的莫扎特呢？“他”能在氣味辨識方面取得高分，在微量濃度下就感覺到氣味，很快就能瞄準高度類似氣味之間的不同，能夠毫不猶豫地給氣味命名，并且在混合氣體中把某種氣味成分挑選出來，只需聞一下就可以記住一種新氣味……即使有，現在科學界也還沒有找到。而這樣的嗅覺天才只存在藝術作品中，《香水：一個謀殺犯的故事》里的兒格雷諾耶就是一個嗅覺極為發達的人，可以分辨超過10萬種以上的味道。他能嗅到一個美女“腋窩的汗味，她頭發的油脂味，她下身的魚味，他懷著巨大的興趣嗅著。她的汗液散發出海風一樣的清新味，她的頭發的脂質像核桃油那樣甜，她的生殖器像一束水百合花那樣芳香，皮膚像杏花一樣香”。

如同《香水》一樣，氣味藝術家在文學領域找到了它們最好的創造性表現方式。法國小說家普魯斯特描述了嗅覺和記憶之間的聯系，他的多卷本小說《追憶似水年華》起源于瑪德琳蘸茶的氣味，讓作者回憶起了整個童年。氣味是通向人類記憶之門，陳封已久的往事可能在某天被一種細微的味道所喚醒。

和聽覺與視覺相比，嗅覺顯得更加微妙私秘。可以說人類可以憑借嗅覺來感悟一切：生命、欲望、激情還有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