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是人生的“閨蜜”

在“閨蜜”一詞還不流行的日子里，有人就把華語片與威尼斯電影節說成這樣的關系。也難怪，近20年來，華人導演威風凜凜囊中取物，讓一堆金獅獎、銀獅獎“歸me”，現在甚至大有“虱子”多了般麻木了。

威尼斯電影節是世界上第一個電影節。它始于1932年，比柏林電影節早19年，曾一度被意大利法西斯政府控制，為了對抗，法國決定創辦自己的國際影展，最終于“二戰”后的19 46年9月在戛納舉辦了首屆。各種原因導致81歲的威尼斯電影節今年才過70大壽。中國有句老話“九九歸一”， 81載正好一輪回，對中國影人來說，它不僅意味著懷舊“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獅子”，更應讓歷史告訴未來。

在威尼斯旗開得勝的第一位中國導演是侯孝賢，可當時尚不為世界影迷所知，以至于頒獎的那屆評審團主席都把他的名字給念錯了。此前，當地報紙頭條驚呼：“糟糕，今年獅子要開口講中文了！”這部《悲情城市》達到了“臺灣新電影”前所未有的高度，是“劃時代”作品，只可惜，自此也“劃”出了分界線：擒獅這一年（1989），臺灣本土市場一片蕭條，約200家影院關閉，觀眾大量流失。

到了19 9 4年，蔡明亮又喊著《愛情萬歲》而成金獅閨蜜。近20年后，他于本屆又通過《郊游》邂逅了銀獅。

張藝謀與威尼斯的緣分同樣很深：1991年，他將《大紅燈籠高高掛》掛到銀獅脖子上，第二年更讓“秋菊”拔得頭籌，并令鞏俐加冠影后。1999年，國際大獎基本上“一個都不能少”的張導演又把這變成片名，并再次拿下金獅。

2007年，據說在決定金獅歸屬的討論中，作為評審團主席的張藝謀足足用了7個小時才擺平各大評委，讓李安與他一樣，憑《色戒》也擁有兩尊金獅（兩年前在《斷背山》上捉過一只）。于是，華人導演創造了連續3年問鼎威尼斯頭獎的紀錄，其中首尾兩年頒給李安，中間一次由“山西好人”賈樟柯獲得。

這“三連冠”正是在馬可·穆勒當主席的首屆4年任期內，也成為他被非議“親華”的—大證據。這位新中國成立后最早一批來華的歐洲留學生，的確有點“舉賢不避親”，乃至被贊為把中國電影推向全球的“白求恩”。他敏感地看到屬于中國電影的獨特語言與宏大情懷，如“在西方出現新現實主義流派之前，中國電影早就有了這些東西”。1979年，他搜羅135部中國老片集中放映，這是中國電影首度被如此系統地展現于世界面前。2005年，他拉到捐助，請歐洲頂級技師指導修復了《馬路天使》、《小城之春》等多部中國舊片，以作為威尼斯電影節送給中國電影百年的禮物。不過，最近傳出當年中方所提供的珍貴膠片因這次修復而出現不同程度的損毀等負面說法，但幾方各執一詞，頗似一部金獅得主片名—《羅生門》。

在本屆穆勒已卸任主席的電影節上，賈樟柯也獻上“回贈”—參與拍攝70大壽“重啟未來”主題系列短片。當年捧出“最老電影節最小影帝”（夏雨）、此次榮升評委的姜文則表達了自己對賈樟柯的感激（賈氏短片用了柏林“銀熊”《本命年》姜文流淚的鏡頭），同時強調“我欠他的”——拍《讓子彈飛》時，姜導請賈導演個嬰兒，可遺憾的是，后來由于拍攝時間越來越緊縮，只得忍痛將其11場戲全剪沒了！

姜文惺惺相惜、本想用來“驚喜”觀眾的賈樟柯，其奪得金獅的《三峽好人》被評委會主席德納芙大夸質量讓評委們感到吃驚：“所描寫的中國人讓大家仿佛有了一種皮膚接觸般的近距離感受，是來自于生命中的。”

如今這種感動成了中國銀幕的稀罕物。而賈樟柯后，內地影人再也無緣金獅。其緣由當年便“象征性”過一回：有“好事者”把兩位金獅王者分別被投資3.6億元與800萬元的商業片《滿城盡帶黃金甲》與文藝片《三峽好人》放在一起PK（同天上映）。“為什么要PK，而非聯手？”當時賈樟柯表示，多類型的共存更重要也更必要，而不是相互消解。

記得《一個都不能少》獲獎時張藝謀有云：“在今天電影市場的需求下，當然要把電影拍得好看，但除了好看，我們還想讓大家想想什么、關心什么、愛什么……因為我堅信，觀眾的口味并不如我們所設想的那樣單一和膚淺。”可惜他和其他不少導演曾經在影片里所承載的許多珍貴的東西，在后面的創作里一個個地少了。

在此氛圍下，據不久前從威尼斯歸來的媒體同行們透露，其中一些人已“密謀”集體放棄明年的威尼斯而轉戰多倫多：那里有繁榮活躍的電影市場、琳瑯滿目的“沖奧”大片、更多更大牌的好萊塢巨星，寫出的報道會有更多人看。

而現任威尼斯電影節主席巴爾貝拉說，電影節不應僅僅是大制作影片在投放市場前進行推廣用的亮麗櫥窗，它更應回歸20世紀50、60年代所發揮的作用—積極發掘電影新人和新技術。是啊，鼓勵“嚴肅藝術”和冒險精神的威尼斯電影節，曾以“新、奇、快”發掘導演而著稱，被稱作“電影大師的搖籃”。

回顧華人中幾位大師的金獅之作，其獲獎理由顯而易見：“字里行間”不時顯露出藝術上的大膽、嚴苛與不惜命和對生存、生活與人性的細致觀察、洗練概括與精準把握。

此次姜評委在威尼斯隔空喊話女演員：“你們能不整容嗎？”這曾被視作“跑題”，其實還是針對電影說的。當今銀幕上被“整”得“千人一面”或面目全非的“形象”還少嗎？卻都遠離了現實與真實，與生活和生命無關。電影應當是人生的閨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