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傷不傷人在于人

【√】 對于政府而言，刀具下架，以及諸如此類的問題，不僅是一個效果評價的問題，更是一個法律問題

北京馬連道家樂福超市發生持刀傷人事件后，超市方連夜將貨架上的刀具撤走，不再出售。并且，從貨架上撤走刀具的還有多家大型超市。

這個結果，總覺得這些決定的背后包含了這樣的一個邏輯，即從貨架上撤掉了刀具，就可以避免超市中的持刀傷人事件。但問題是傷人事件并不總需要刀具參與，真要傷人，平底鍋也會是很趁手的工具，電視里總看見紅太狼用平底鍋將灰太狼拍得金星亂冒，倒地不起。那為了防止可能產生的平底鍋傷人事件，超市里是不是也要讓平底鍋下架呢？

當然，超市停止銷售刀具的決定充其量只是一種商業行為，只要不是違反法律規定的管制刀具，商家有權決定是銷售還是不銷售。超市不銷售刀具，還談不上是一種違法行為，最多會對需要刀具的顧客帶來一些不便，他還可以在別的商店買到需要的合法刀具。據我猜測，超市不銷售刀具的狀況應該不會持續很長時間，隨著事件的處理，超市必然會恢復刀具的銷售。

不過，在我看來，不管超市刀具下架背后具有多少合理性——比如有人認為可以防止短時間的模仿性暴力事件——這種采用犧牲很多人的利益來防止可能產生的偶然性事件的方式，總是一種不經濟的方式，效果往往也不能得到保障。

從技術上說，這是一種堵的方式。四千多年前，鯀用這種方式治理中原的洪水，耗費了大量的人力財力，收效甚微。兩千多年前，秦始皇統一了中國，為了防止老百姓用刀槍推翻秦王朝的統治，“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鋒鏑，鑄以為金人十二”，結果還是二世而亡。可見堵的方式歷來被證明是不可取、不靠譜，耗費大而效率低的。

不過，這種思維方式和邏輯卻是影響深遠，每一代都有人發揚光大。特別是當其成為政府的思維模式之后，它的影響就更為深遠了。當代最典型的案例應該是各地禁摩決定，為了減少與摩托車有關的交通肇事、交通事故的發生，據統計，我國自上世紀80年代開始，有近170個城市實行了禁摩。禁摩的決定直接犧牲了依靠摩托車作為交通工具的群體的利益，收效卻甚微，不僅沒有解決交通事故多發的問題，反而因許多人轉而購買汽車代步而造成城市交通的更加擁堵。關鍵是它直接侵犯了公民以摩托車為交通工具的出行權和合法擁有摩托車執照的權利，甚至侵犯了相關產業的生存權和發展權。

其實，刀具也罷，摩托車也罷，說到底只是生活工具，之所以會產生傷害他人的后果，并不在于刀具或摩托車本身，而在于使用它們的人。是使用它們的人的違法行為，造成了對他人的傷害，我們在防止違法行為發生時，要關注的對象是人，而不是合法存在的工具。

事件的產生需要人和物的共同參與，防止事件發生，就需要從人和物兩方面著手。但是，人因其個體的差異性和復雜性，需要更為復雜、細致的管理行為；而物因其所具有的同一性和無意識性，使其管理要容易得多，有時候只要一聲令下就能出現管理的效果（能否達到管理目的暫所不論），所以很多時候，管理者就選擇從對物的管理著手。這實際上是一種便宜主義的思維方式。

這樣的一種便宜主義對于商家來說是沒有問題的，因為一般不會涉及法律問題，不會構成對他人權利的侵犯，最多會影響到自己的商業利益。而如果是政府，則會復雜得多。以刀具下架為例，如果作出這一決定的是商家，就只是商業行為，并不構成違法，如果作出這一決定的是政府，則涉嫌構成對商家經營權的侵犯。

所以對于政府而言，刀具下架，以及諸如此類的問題，不僅是一個效果評價的問題，更是一個法律問題。政府在作出決定的時候，首先應該考慮的是相關政策有沒有法律依據，有沒有法律的授權或者許可，其次才是評價這樣的政策會不會取得效果，會不會變成成語“因噎廢食”的一個生動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