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袋也有責任心

這是個環境越來越差的年代。這是個環保越來越重要的時代。我曾待過的德國給過我許多啟發。我的環保啟蒙課，來自在德國的生活。

“今天我買垃圾袋了。”有一次，吃晚飯的時候，我的德國室友對我說。

“你買了幾種？”我問。

“都買了。有機垃圾袋，黃色垃圾袋，還有剩余垃圾袋。”

我默默點頭，心中暗想，這個較真的民族果然是把垃圾分類執行到底的，連垃圾袋都分了類。

德國的垃圾分成四類：第一類是蛋殼菜葉魚骨頭這些可以自然降解的垃圾，叫做有機垃圾。第二類是各種各樣的塑料包裝盒，比如用剩的沐浴露的瓶子，或者奶酪盒牛奶盒之類的，叫做“黃垃圾”，是要扔到黃色垃圾袋里去，然后被回收利用的。第三類是廢報紙等紙張類垃圾。第四類就是除去以上種種可以回收利用的垃圾剩下來的，比如香煙頭。玻璃類的垃圾在每個社區都有固定的丟棄地點。

垃圾分類自然是有利于環境的。德國人覺得垃圾袋分類也是有利于人們進行垃圾管理的，于是就有了各種各樣有利于垃圾管理的發明。有機垃圾袋就是其中之一。

所謂有機垃圾袋，就是用可以降解的有機材料制成的垃圾袋，是可以和蛋殼菜葉肉骨頭一起在泥土中腐爛回歸大自然的。因為這個有機材料制成的垃圾袋所需要的技術和材料十分昂貴，10個有機垃圾袋價值2歐元。一般50個普通的塑料垃圾袋的價格是1歐元。

花可買兩瓶牛奶的錢去買10個可以降解的垃圾袋，德國人從不討論值得不值得，他們已經形成了這樣的習慣。盡管垃圾最后都是要被扔掉的，但垃圾袋依然是可以有責任心的。

平時喝完酸奶，德國人總是把塑料瓶外面一層紙質的包裝紙撕下來，扔到廢紙類的垃圾箱里，然后把裸著的塑料瓶扔到黃色垃圾袋里。有一次我把一包發霉的面包扔到了有機垃圾桶里，fr8SNm2VLNv7KlXSO6QfkUrOu3oqzzG1poD0vk/m/pg=室友看見了大叫一聲，馬上打開垃圾桶，把我剛扔的面包拎了出來，原來是因為我沒有把外面的塑料紙剝下來。面包要扔到有機垃圾袋里，裝面包的塑料紙要扔到黃色垃圾袋里。我因此羞愧了一小陣，以至于以后每次去超市旁的玻璃垃圾桶那邊扔果醬瓶之前，都努力把果醬先掏干凈，并且把瓶子洗干凈之后，再把瓶子扔進垃圾桶。

有時候也疑惑，最后這個瓶子反正是要碎成那么多片的，真的需要先把它洗干凈么。不過既然垃圾袋都是可以有責任心的，那么玻璃瓶也不例外。買昂貴的有機垃圾袋和扔玻璃瓶之前先沖洗干凈的相似之處就在于：可以不選擇，也可以選擇。這是對環保誠意的考驗：人們愿不愿意為了別人，去用垃圾袋里的奢侈品，去多花幾分鐘洗一下玻璃瓶。我的疑問是，為了洗玻璃瓶用去了那么多水，這筆環保的賬該怎么算？不過我相信理性精神發達的德國人很可能不久之后會發明一種專門家用的洗玻璃瓶的機器，用最少的水，洗最多的瓶子。科學從來都是剪去一個枝丫，長出十個分叉的性格。樂觀地想，人類因此永遠都能有更多的追求。

在德國，喝水也是一樣的復雜。

“你喝什么，礦泉水還是果汁？”

“自來水好了，自來水就很可口了。”

德國朋友來家里做客的時候，常常會有這樣的對話。自來水在德國常常被直接當作飲用水，德國人對自來水的品質十分信任。當我第一次大面積地看到一群德國人咕咚咕咚喝自來水的時候，就知道“不喝生水”這種對兒童的教導在德國是沒有的。

當然自來水只是德國飲用水中很小的一部分。對生活品質有所要求的人們會去超市買礦泉水喝。1.5升一瓶，一口氣買6瓶回家，隔三天喝光之后再買6瓶。因為德國的塑料瓶都有押金，人們在家里就有個專門的角落來堆放這些礦泉水瓶子，堆積到幾十個的時候，就一口氣搬到超市去換回押金。

有趣的是礦泉水的種類，最基本的有兩類：含碳酸的，不含碳酸的。許多人熱愛碳酸在口中和食道上蔓延的快感，有些人憎恨這種“一路炸開一樣”的感受，這就形成了兩大陣營。含碳酸的分類中，為了照顧一部分希望飲料不那么無聊但是口感不要那么強烈的人，就再次分成了“正常碳酸含量”和“微量碳酸含量”兩類。可依然還是有挑剔的人，僅僅在碳酸含量上有變化還是有些枯燥，各種口味就漸漸誕生，有檸檬碳酸味的，有蘋果碳酸味的，等等。它們絕對不是果汁，而是礦泉水。

自來水和礦泉水相比，并沒有那么多的講究。因為取水地點不同，德國不同的地區自來水的味道也不一樣。北威州的地質含鈣豐富，自來水也就自然而然地有了極高的含鈣量。不要認為飲用含鈣量高的水就是補鈣，如果每日攝入的鈣超過身體的消化能力，其實對身體有害無益。

身處這樣的地區，人們的對策是去超市買礦泉水喝，或者就是買濾水器。鈣化水的問題一定在德國歷史悠久，要不然我買的濾水壺的廣告也不會那么自豪地宣稱“百年品牌”。這是個熱水壺一樣的濾水壺，當中有個可以每月替換的過濾芯子。每次想喝水的時候，先在里面注滿自來水，過一會兒，過濾好的水就漏到了濾水壺的下面一層，成為人們可以大膽放心喝的飲用水。

畢竟直接飲用自來水的危險不僅僅來自于水，還來自于運輸自來水的整個管道系統。并不經常清理的自來水管道里面藏污納垢，再干凈的自來水也會被污染。所以飲用自來水之前，為了保險起見，還是用過濾器先給它“洗個澡”。

在德國火車上，幾乎所有的廁所里，洗手池的旁邊都有一個打了斜杠的杯子的標志，這意味著這洗手池噴出的水只能用來洗手，不可飲用。原因來自于對管道的警惕。

有一次在看醫生的時候聊起了德國的飲用水，我問這碳酸飲料在德國這么受歡迎，是因為特別有助于健康么？醫生笑了笑，說：“也不是，就是有人覺得這樣的口感特別，不那么平庸罷了。”果然一針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