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渾然的扭結看《白鹿原》的魅力

摘要 《白鹿原》是一部蘊含著深厚歷史、文化意蘊的小說，以陜西關中地帶的白鹿原為背景，作者生動地刻畫了清末民初那段歷史風貌。小說中白嘉軒、黑娃、白孝文、田小娥等人物形象充分展現了當時社會人性的扭曲、封建傳統文化的罪惡。本文主要從崇高到荒誕的故事情節、生存價值的矛盾和抉擇、白嘉軒的矛盾、扭結性格這三個方面探討《白鹿原》渾然扭結的文學魅力。

關鍵詞：渾然扭結 《白鹿原》 荒誕 魅力

中圖分類號：I206.7 文獻標識碼：A

文學界的大師巴爾扎克曾說：“小說是一個民族的密史。”這句評語用在《白鹿原》這部小說中再合適不過了。小說作者陳忠實用凝重樸素的文墨，以陜西省關中平原上面的一個“仁義村”——白鹿村——為寫作背景，講述了白鹿兩個大家族祖孫三代的恩怨情仇，闡釋了20世紀初期中國農村那段鮮為人知的歷史秘密。作者把創作的視角轉向滾滾歷史長河中，在歷史中找尋塵世間那耀眼的一瞬間，通過對片片歷史的縫補和疊合，重構現實世界；亦或是通過對歷史的想象、虛構表達一種植根于中華民族深處的理念。

一 《白鹿原》作者及內容簡介

《白鹿原》的作者陳忠實是中國當代有名的作家。他于1942年出生在西安市灞橋區，從1965年開始發表散文文學作品，在1998年憑借長篇小說《白鹿原》一舉成名，奠定了他在中國文壇上的地位。《白鹿原》這部小說隨后在日本、韓國以及越南受到廣大讀者的追捧，曾經十多次獲得“長城”、“長江文藝”以及“人民文學”的獎項。

《白鹿原》是一部反映渭河平原五十年變遷的雄偉史詩，也是一幅展現中國農村斑斕多彩、驚心動魄的壯美畫卷。小說從白嘉軒六娶六喪、神秘序曲中不祥的預兆講起，講述了白鹿兩家矛盾重重的利益糾葛。

二 從崇高到荒誕的故事情節

小說首先從白嘉軒的六次喪妻，隨后七次娶妻說起。白嘉軒是一個精明、保守卻又冷酷、自私的農民，他巧換風水寶地，靠種植鴉片發家致富，又好像很有仁義之心，仗義幫助李寡婦，而為白鹿村贏得了“仁義莊”的稱號。在清末皇帝退位以后，由于白鹿原出現了野狼，他便和鹿子霖一同帶領村民修補殘破的圍墻，使鄉親們過上心安舒服的日子。然后，朱先生又草擬了《鄉約》，制定了人們日常的德、行、言等各方面的日常行為規則，以約束族人的日常生活行為，而村民們在種種條條框框的約束下也成為了“文質彬彬”的溫良公民，由此白鹿村進入了自治性宗法制的鄉村社會形態中，和陶淵明理想中的“世外桃源”相類似。在這個小社會中，鹿子霖擔任保障所鄉約，白嘉軒通過發動農民“交農”、賄賂法院院長救出了鹿三、徐先生等七人，也成為了白鹿村上的名人。隨后，他接受了縣里的邀請，參加了第一屆議會、剪了辮子，扯下了女兒腳上的裹腳布，并且送女兒去村里的學堂讀書。這說明當時外面世界的變化對他的思想觀念產生了一定的影響，但是并沒有觸及到白鹿村的政治體制以及愚昧思想。

在白鹿原生活的人們，都會受到白鹿原祠堂里面刻著的《鄉約》以及族規的約束，但是，一旦有一些人和事發生在鄉約規則之外，負責解釋、評判白鹿原上面的各種大大小小事件的朱先生也會不知所措，而白鹿兩個大家族之間的恩恩怨怨剛好不在《鄉約》的管轄范圍之內。社會歷史的進步使這套舊制度越來越顯得不合時宜，黑娃變為好人，回鄉祭祖可以看作是現代文明的浸入，而黑娃的死則象征著現代白鹿原約定俗成社會制度的殘酷、無人道。當白嘉軒拄著拐杖、帶著老花鏡，牽著老黃牛行走在白鹿村的街角巷里時，他已經無力再主宰白鹿村上的一切事情，他已經徹底被文明社會新的價值理念所打垮。當他遇到瘋瘋癲癲的鹿子霖時，他進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他說這一生中唯一感覺虧心的事就是巧取鹿子霖的坡地用作墳院。他畢生追求他個人以為“道德的盡善盡美”、“為人恪守族規、坦蕩磊落，仁義寬厚”但為了維護傳統的優良家風，卻對田小娥趕盡殺絕、對兒子毫不留情地懲罰、對女兒實施拘禁，最后連妻子想見兒女最后一面的遺愿也不答應；為了完成傳宗接代的神圣使命，他前后娶了七個女人，而其中有一個女人就是恐懼他的強橫導致郁郁而亡；為了維護封建儒家的統治，他殘暴、絕情地對付那些和他意愿相違的人。但是此時此刻，他的權威卻受到鹿子霖的挑釁，鹿子霖依靠著自己在白鹿村的權力和財富不斷侵奪白嘉軒的勢力范圍，加之白家兒女的一次次忤逆行為讓白嘉軒很沒有臉面，兒子孝文的墮落、女兒白靈的退婚，直到白孝文徹底毀掉白家安家立命的綱紀，徹底傷透了他的心。

有一年，原上適逢大旱，白嘉軒帶著族人到寺廟祭祀，帶著自我犧牲精神，祈求關公和西海龍王降雨，但可悲的是，他的英雄氣概沒有感動蒼天，自然界豈能聽從凡夫俗子的調遣，結果那年大旱，瘟疫橫行。原上的人們紛紛傳言是田小娥的鬼魂附在鹿三身上控訴冤情來的，要求白嘉軒和鹿子霖為她抬棺下葬，村民們紛紛捐錢捐物跪在他家門口乞求他帶領大家，要重新為田小娥修廟塑身，趕走妖魔鬼怪，他卻置之不理，毫不動情。之后在朱先生的指引下，建造一座塔，企圖鎮壓小娥的魂靈。隨著小說情節不斷發展，朱先生被趕出門、白嘉軒無可奈何關閉了祠堂，鹿三被小娥陰魂不散的鬼靈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黑娃被白孝文以正義的名義處死等，這一切的一切，令讀者倍感沉重、無奈、滑稽、荒誕，至此小說充滿了現代悲劇的諷刺。也許，無論人類處于什么樣的轉折口，荒誕扭曲的感情總是能從正面震撼到每一位人，這種感情是赤裸、荒謬、難以捉摸的，卻深深滌蕩著我們心靈最柔軟的部位。

三 生存價值的矛盾和抉擇

在白鹿原那個男權社會中，女性被徹底邊緣化，女人存在的價值取決于她所嫁的男人。男性作為優勢群體，能夠在白鹿村呼風喚雨，但女性只是傳宗接代的工具，只能在家中相夫教子、打理家庭，進而淪為丈夫的生育工具、性的奴隸以及道德祭壇的殉葬品。在《白鹿原》中婦女們必須恪守傳統的生存價值觀念——男人的附屬品和生育工具。在漫長的封建社會制度下，婦女也只是男人財產中的一部分，沒有獨立的尊嚴和人格……她們存在的價值就是幫男人繁衍后代、生兒育女。對于到了20歲還未嫁出去的女人，即便在此刻死去也是沒有資格在族譜中占領一席之地的，女性地位卑微到如此地步，何來抉擇命運的權利？

鹿賀氏是白鹿原上恪守三從四德的婦女典范，她忠誠地信奉著丈夫鹿子霖半個屁股也比她整個臉面要重要的愚蠢信念。在這個家庭中，不管是內部事情還是外部事情她都沒有發言權，當她把兩個孩子撫養長大成人，送到白鹿書院讀書時，她便開始求佛問神、吃齋念經。她對丈夫鹿子霖的風流韻事從不過問，也沒有權利過問。讀到此，讀者也許會問女人到底是什么？女人的生存價值在哪里？作者陳忠實借著白趙氏平淡的口氣說了出來：“女人啊，不過是糊窗子的那層薄紙，等到破了爛了撕掉再重新糊一層新的，也就行了。”但是，田小娥卻不甘心如此生活，她不情愿做郭舉人的性奴隸，所以她不顧世俗輿論的譴責，選擇和黑娃私奔，她寧愿舍棄榮華富貴，心甘情愿和黑娃一起住破窯洞，她曾幾次和黑娃說：兄弟呀，姐跟著你，吃糠咽菜不在話下，就是死了也無怨無悔。因為和黑娃在一起，讓她感受到了自己作為一個女人的價值，體驗到了生命的靈性。所以，她不惜以犧牲自己的身體為代價，勇敢地和傳統的舊世俗觀念作抗爭。當黑娃走后，她拉白孝文下水，本來是帶著報復的心理，隨后卻變成了兩情相悅。在白孝文受刑那天，她達到了報復的目的但卻并未感受到報復的歡樂。她渾身上下頭皮發麻，內心糾結矛盾、良心不安，所以產生了把尿尿到鹿子霖臉上的反常行為。這是作為一個正常人的生存利益和人的自我意識、追求自我價值的矛盾沖突，同時也是對鹿子霖卑鄙人格的一種調侃、憤怒和蔑視。

在田小娥死后，黑娃當了土匪，但在漆黑的黑夜里冒著生命危險來看她，為了她愿意和鹿三斷絕父子關系，并且在夜里還偷偷為她送錢送糧食；白孝文為了她情愿失去組長的位置，即便是做了乞丐也沒有忘記給她留口吃的。在他榮歸故里的時候，他鉆進窯里，動情地跪倒地上，輕輕地呼喚著：“親蛋蛋，我來遲了，來遲了……”心中充滿了對她的懷念和不舍。設想一下，如果田小娥沒有死，說不定孝文會把她接過去，也說不定又能和黑娃團聚，過上好日子。她一個被世人瞧不起、唾棄的女人，但她居然可以得到兩個熱血男兒的真情義，愿意為她犧牲性命，可見當時社會價值觀的扭曲。在那個時代，她所追求的也不過是自我需求的滿足，然后和自己喜歡的人過著平凡的日子，但是就連這點小小的要求，白鹿原上的人們也不能滿足她。由此可見，扭結的價值觀念深深毒害著人們的心靈，其實，任何科學，包括文學說到底都是研究人的學問，而如果離理性太近，當然就會離感性、離靈魂太遠，而小說中的時代恰恰就是一個離靈魂、離情感太遠的時代，上演了一幕幕渾然扭結的社會悲劇。

四 白嘉軒矛盾、扭結的性格

白嘉軒是《白鹿原》的主線人物，很多故事情節都圍繞著他展開的，他也是一位儒家封建道德的忠實實踐者，他一生都在忠實地堅守著儒家文化中的“仁義”，我們在閱讀《白鹿原》的時候有時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可愛和可敬的人性。例如，他對于鹿三的態度，從來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尊重，盡管鹿三僅僅是他家的一個長工，更不用說拖欠工錢這種事情，也從來沒有出現過。他和鹿三一起參加農業生產活動，和親兄弟一樣親密。后來由于饑饉的到來，鹿三不好意思給白家增添負擔，懇求白嘉軒讓他辭工回家，而白嘉軒則用一種親人的態度回應了他，那就是大家一起同甘共苦，使鹿三的內心受到了深深的感動。白嘉軒不僅對鹿三是這種態度，他對白鹿村的村民也是如此，落井下石的事情他從來不做，在村民的心中具有崇高的威望。當村中一位村民由于個人困難希望將家里的半畝水地賣給白嘉軒的時候，他當面就同意了而且還多給了三斗糧食。他作為族長，從來沒有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利胡作非為，沒有欺壓村民，而且盡心得維護著村民的利益，種種的實例都表現出他為人和善的一面。這和卑劣丑陋的鹿子霖的所作所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鹿子霖好出風頭，而且性格上陰險狡詐，是白嘉軒的反面人物，長期和白嘉軒作對，利用各種卑鄙的手段來陷害白嘉軒，例如，他指使田小娥勾引白嘉軒的大兒子白孝文，故意讓白孝文變得腐化墮落，成為人人唾棄的對象，最終達到了報復白嘉軒的目的，讓白嘉軒顏面無存。但是在鹿子霖遇難的時候，白嘉軒并沒有冷眼旁觀，而是積極的搭救，這展現了人性的優點。隨后小說的情節發展更是出人意料，白鹿兩家的后人并沒有因為父輩之間的斗爭而彼此仇恨、疏離，白嘉軒的女兒愛上了鹿子霖家的兒子，然而白嘉軒在對女兒婚姻大事的處理方面，顯示出了一個封建家長的冷酷無情，他活生生地拆散了這一對相愛的情侶，令讀者讀后不僅為他和善而又冷酷的扭結、矛盾性格而感到詫異。

五 結語

總之，《白鹿原》這部小說中每個人物流露出的困惑、迷茫和扭結，都是作者在對社會歷史文化深刻反思基礎上產生的客觀真實重現，隨著社會歷史的發展，小說中那種家庭關系和鄉約規則在現實生活中逐漸消失。和19世紀的歐洲文學相比，政治信仰、民主自由都是由于資本主義金錢至上的價值觀造成的，但是在白鹿村，造就白家和鹿家家庭悲劇的根源卻不是金錢，而是政治，是傳統封建觀念和現代先進文明觀念的沖突。而白鹿村紛繁復雜的社會關系是20世紀初期中國北方農村社會的縮影，具有一定的歷史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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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馮希哲、張雪艷、趙潤民：《多維視野下的文本批評——〈白鹿原〉近期學術研究綜述》，《小說評論》，2006年第6期。

[3] 陳世旭：《陳忠實和他的〈白鹿原〉》，《南方文壇》，2007年第2期。

[4] 曹赟、黃秀麗：《〈白鹿原〉研究述評》，《鄖陽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07年第10期。

作者簡介：

趙凌，女，1972—，江西南昌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工作單位：南昌工學院。

陶君，女，1982—，江西南昌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工作單位：南昌工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