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當代農民工題材小說的美學表現形式

摘要 本文通過分析當代農民工題材小說的美學形態，探討農民工題材小說悲劇性的根源以及喜劇精神源由，說明了當代農民工小說是悲劇和喜劇精神的混合，并指出了其美學誤區及其藝術局限性，對農民工小說的積極健康發展及美學形態的提高具有積極意義。

關鍵詞：當代農民工 喜劇精神 美學形態 藝術局限

中圖分類號：I206.7 文獻標識碼：A

所謂“農民工”，就是進城打工的農民，在中國當代社會具有農民和工人的雙重身份。可以說文學是現實社會的寫照和反映，在當代文學中農民工小說的獨特內容和敘事對象，代表了農民工主體有意識地追求城市化，包涵了當代中國社會的各種矛盾，表達了他們離開農村融入城市等多重意向。當代農民工題材小說是寫作者在參與農民工的社會話題中，采用焦慮中的現代性反思和批判方式以及文學的方式審視農民工的現實問題，并在美學形態上表現出悲劇和喜劇兩種形態。

一 農民工題材小說的悲劇性美學表現形式

1 城鄉二元對立的結構

農民進城打工大都源于物質利益的誘惑，因為與城市相比，農村生產力相對較低，處于明顯的弱勢。我們知道，經濟上的貧窮是悲劇產生的根源，農村的物質貧乏當然也會產生精神貧困，他們為了滿足自身的物質需求，很多農民希望像城里人一樣具有豐富的物質享受，并具有一定的社會地位，于是他們來到城市打工，但是他們初到城市，即便是努力工作也不可能在物質上得到即時的滿足，這使他們直接感受到城市對他們的沖擊力。所以，農民工想在城市中生存，就必須付出巨大的代價。例如，張馳的農民工題材小說《城里的月亮》中，借其塑造的主人公萬淑紅描繪的：“當你在赤日炎炎的街道上走得腳酸腿疼……你看見車內盛裝女人隔著紗窗淡漠地瞥了你一眼……當你來到擠滿求職者的大廳，從別人的眼光里你分明感受到自己的穿著是多么的不入流……你已經注定被淘汰。”從農民工的視角表達了他們對城市的本質性認識是膚淺的，當他們認識到自身的缺陷和不足時，不自覺地產生了生存壓力和心理上的落差。

與農民工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城市人，他們認為自己才是城市真正的主人，他們對待農民的態度是輕視和排斥的，雖說城市在某種程度上是離不開農民工的，因為勤勞的農民工幾乎承擔了城市所有最瑣碎、最骯臟的工作，但他們明顯覺得自己無論是在物質或精神上都處于比農民工優越百倍的地位。正如鄧一光在他創作的《懷念一個沒有去過的地方》的小說中仍以農民工主人公的視角所描述的：“城市是我們這種鄉下人永遠也不可能成為主人……他們寧肯把那些事漚爛也不會讓我來干……因為你是鄉下人，鄉下人等于城市垃圾。”它非常清晰地說明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城市人認為城市是他們的地盤，對于外來的農民工，他們表現出來的是敵對的姿態和絕對的優越感，因此對農民工充滿了歧視和敵意。

與城市人相比，農民的文化水平相對較低，農民工想要在城市中生存，就必須從生活習慣、思維想法、興趣愛好與城市人一致。這會使他們承受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壓力，面對城市巨大的物質誘惑，使他們的身心變質或者蛻變。如邵麗書寫的《明惠的圣誕》，故事中的主人公明惠為了實現她做一個城里人的夢想離開農村，為了掙到很多錢不惜做妓女，她所謂的人生價值是：“我要比徐二翠更有出息……我圓圓要做城里人的媽！”當她如愿以償地傍上了城里人時，覺得自己就是城里人的時候，一次圣誕節聚會讓她明白了自己的邊緣地位，那些舉止文雅的城市女人才是真正主人，而她不是！這充分說明了農民工在與城市融合的過程中，沒有真正的被城市接納，使精神上處于無可依存的狀態，這不能不說是農民工的一種悲哀。

2 鄉村情結所產生的悲劇性

土地是中國文學傳統中“母性”的意象，而農民工的悲劇性也恰恰表現在這種“母性”的鄉土情節上。田園永遠值得人們依戀和懷念，農民和土地有著互相依存的關系，但農民卻不在留戀這醇香和青草的氣息，不約而同地向往著城市，因為鄉村的物質與城市相比依舊貧窮，這促使他們來到繁華的城市。但土地仍是他們生命的根，雖然他們經過奮斗過上了城里人的生活，但他們卻失去了精神棲居的家園。他們大都會在城市的喧囂中尋覓記憶中的溫柔情懷，重溫往日親情。例如，賈平凹在他創作的長篇小說《高興》中，關注土地變遷后農民的生存狀態，如其中的農民工五富在城里拾破爛，卻一直掛念著自己的老婆，因為他在城里沒有自尊，在城里人看來他永遠是滑稽、不知所措，而他在城外看麥子時的情景卻是：“五富一下子把自行車推倒在地上……從田埂上像跳河潭一樣四肢飛開跳進麥田……鯉魚打挺似的在麥浪上蹦起落下?！边@個形象是農民工對鄉土眷戀的代表，當他們來到城市時才意識到鄉土才是他們珍視的精神家園，而正是鄉土的溫情使農民工能在城市中得以繼續生存，并帶給他們美好的苦澀憧憬。

而當我們仔細分析農民工小說的悲劇實質時，發現城市以其物質的巨大豐富性吸引了農民工的到來，城市中的奢華是農民夢寐以求的。但農民所代表的鄉土文明與城市文明具有顯然的對立與沖突，城市與鄉村發展差距是悲劇產生的根源，而被城市拒絕的彷徨和悲哀后產生的農民工身份失落后的焦慮，是不可否認的悲劇性表現。就如小說《鄉村情感》描述的：“我是鄉下放進城里來的一只風箏……線繩還系在老家的房梁上……城里人把我看夠玩夠了，就會把我趕出去?！背鞘腥撕娃r村人由于經濟上的差距，使農工民很自然地產生漂泊感和孤獨感，離開家鄉的靈魂棲居地，自然會造成悲劇的產生，這也是農民工題材小說悲劇性產生的重要根源。

3 創作主體的憂患意識

當代農民工題材小說創作很多都是農民工自己的親身經歷，也有是專業的深感知識分子的責任作家。通過寫作引起全社會對社會問題的高度關注，展示了被社會和歷史忽略的農民工的生存狀態，關注農民工的個人悲歡，使他們能夠進行自我心靈的探索和解讀，通過表述農民工的心聲，從而實現悲劇意義上的救贖。

二 農民工題材小說的喜劇性美學表現形式

1 語言和行為表現出的喜劇性

農民工題材小說的喜劇性在小說中的體現，是他們在勞動中形成的獨特快樂和幸福的模式，農民淳樸的天性使得他們敢于直言不諱，他們語言和行動都充滿了荒誕的冷幽默，但這也是他們宣泄和釋放情感郁結的方法和途徑，但當我們仔細去體味作品中的這種喜劇性時，卻發現它很多時候充滿著悲喜劇的色彩。如殘雪的《民工團》敘述的是悲慘的民工生活，為了不再受煎熬居然想成為殘廢者：“我現在成了殘廢人了，你們來羨慕我吧……那樣就可以躺下了，那是多么好的事啊。”在我們眼中的不幸，竟成了農民工認為幸福的事，這不得不讓我們感到辛酸。

而賈平凹的長篇小說《高興》中的主人公劉高興是一個喜劇性的人物，作家以此為代表，充分表現了農民工的達觀、樂觀、開朗、坦白和不屈不饒。主人公充滿了智慧，富于幽默，他在與城市的較量中每次都不失手，如他在故事中三言兩句就擺平了刁難五富的門衛，這無形中加強了農民工小說的喜劇成分。而故事中的農村女性杏胡，在丈夫死后毅然決然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擔，作者通過這個形象表現了農村女性的吃苦耐勞、善良淳樸、勇敢頑強等特征，力求通過這種堅忍不拔和積極樂觀的精神，來突出農民工語言和行為表現出的喜劇性。

2 農民工小說的喜劇性根源

農民在城市里對城市的辨別能力和適應力都不是很強，農民工具有農民和工人的雙重身份，是農民又是工人，如賈平凹《高興》小說中的劉高興以撿拾垃圾為生，他性格幽默，作家將其描繪成既有文人式的高尚靈魂，又似游走在現代都市的游手好閑者。農民長期生活在農村，城市對他們缺乏同等水平的認同感，其視野和看待問題的方式都和城市有出入，農民以自身的價值觀和道德觀不被城市接受，他們模仿城市人的打扮給人以滑稽的感覺，在引起喜劇化效果的同時，不免讓我們產生一種悲喜劇的感覺。如在《明惠的圣誕》中，雖然打工妹在省城做按摩小姐，但“回來了，就在村子里四處招搖”，本來她打的工并不光彩，卻“以丑為美”，這種無奈的喜劇性效果是對鄉村倫理道德的顛覆和解構。

農民工在農村生活，有著根深蒂固的家族制度，他們去城里打工一般都是成群結隊的，有著團體精神。但對城市的融入使他們為了金錢的利益發生了矛盾和沖突，人性和人情都變得淡漠。如閻欣寧的小說《替老總當一回孝子》就講了孫鵬不能與母親一起過春節，雇傭人替自己盡教的故事，在金錢面前，人們可以違心給別人的母親屈下雙膝，讓讀者閱讀后既覺得滑稽，又覺得可悲。

另一方面，農民頑強生存能力和樂觀豁達的生活態度，也是作家充滿溫情的喜劇色彩。如《高興》中作家就強調了劉高興這一農民工的頑強生存精神，表現了農民工在苦難中磨礪的堅強韌性，透露出積極向上的樂觀和智慧，使讀者在笑中體會出其蘊含更大的社會意義。這使得農民工題材的小說常常通過書寫咀嚼苦難而表現出對美好人性的追尋，從而揭示出喜劇不為人知的區域。這正如劉高興表現出的那種“總是被悲哀和憂郁之感所壓倒的喜劇性的興奮”，升華出對生命的敬畏和悲憫。

三 農民工題材小說在美學形態方面的局限性

1 過多突出悲劇色彩而淡化喜劇精神

很多農民工題材小說將農民工描寫成被動無奈的角色，其悲劇性主要體現為苦難寫作，表現為他們不試圖改變自己的命運，好像貧困和苦難注定是農民工的代名詞，把農民工渲染成無被動無力的城市邊緣人，這其實抹殺了農民工題材的喜劇性成分，如小說《血淚打工妹》，只描寫了農民工對自己命運的無能為力，只體現一種呼吁，這是不符合現實本質的。

其局限性還表現在只把農民工渲染成無能為力的弱者，所以寫作者在美學形態方面表現為只重視悲劇性的表達，即便是描寫喜劇也帶有悲喜劇色彩，這使得農民工成了停留在回憶和抱怨中的人，使他們的貧困問題只是簡單的表現，也是當下農民工題材小說中重要的缺陷之一。它要求寫作者應該真實地反映農民工的真實狀況，從接受的苦難悲劇中反映出農民工題材的喜劇性成分，在反映農民工是全社會應該關懷和同情的對象時，也要表現出他們的喜劇的活力、激情和靈感。

2 作家寫作立場的傾向性偏頗

即農民淳樸、善良和忠厚，但在贊揚鄉土文明淳樸性的同時，卻讓讀者深刻感受了城市人勢利、無情、冷漠，這實質是全盤抹殺城市文明的先進性。如在《懷念一個沒有去過的地方》中，表現了城市道德的敗壞以突出農民工的淳樸善良，似乎農民工的悲慘命運都是城市造成的，而且體現的是城市使他們原來的質樸被污染。這使得農民工和城市間具有了無法逾越的鴻溝，并造成讀者認為城市文明不及鄉村文明進步，其實是寫作者沒有深刻地探究農民工精神變質的內部原因，沒有給出正確的有效療救方法。

因此，只有了解外因和內因的聯系，才能真正揭示事物的本質，如農民工題材小說《弟弟》，就客觀公正的看待城市和鄉村道德倫理，作家書寫了農村姑娘趙小拖因愚昧而造成的悲慘命運，非?？陀^地指出鄉村確是造成她悲劇根源的所在，不能把所有罪責都推卸給城市文明，鄉村也存在黑暗和罪惡的現象。文學關注農民工的生存和精神狀態，就應正確解讀農民工題材小說，以表現出其美學形態中的濃厚生活氣息和憂患意識。

四 結語

綜上所述，農民工題材小說在美學形態上表現了悲劇和喜劇精神的混合，通過悲劇內容喜劇化往往使作品更具有深意，實現對人類存在本質的深刻領悟。而對于農民工題材小說，也需要彌補其缺陷，克服種種偏頗，使農民工題材小說散發出獨特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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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鄭璇，女，1966—，河南封丘人，碩士，高級講師，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工作單位：鄭州旅游職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