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托尼·莫里森是美國著名黑人女作家,其作品情感熾熱,簡短而富有詩意,并以對美國黑人生活的敏銳觀察而聞名。本文試以莫里森主要作品中的三部小說《爵士樂》、《寵兒》以及《所羅門之歌》做一些深入的分析與研究,總結作品中的歷史記憶為身份提供了一種可能性的危機而不是主體性建立。同時,莫里森通過這三部小說深刻而又理性地對美國黑人民族的身份構建進行了思考與探究。
關鍵詞:托尼·莫里森 記憶 身份 《爵士樂》 《寵兒》 《所羅門之歌》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托尼·莫里森是美國著名的黑人女作家,1993年憑借她“在小說中以豐富的想象力和富有詩意的表達方式使美國現實的一個極其重要方面充滿活力”而榮獲諾貝爾文學獎。在莫里森的作品中,自我追尋是其中一個重要課題,正如非洲和美國在地理上是分離的一樣,非洲美國人的自由也是斷裂的。一方面,渴望加入美國主流社會;另一方面,又要保持自身的黑人文化傳統。因此,總是在自我與異化之間痛苦地掙扎著。莫里森的小說旨在讓黑人群體從歷史記憶中獲得一些啟發和力量,從這些啟發和力量中建構起自身的文化身份,從而掌握生存的勇氣和方向。對于莫里森來說,黑人的過去是黑人無法割斷的紐帶,過去是黑人文化精髓的寶庫,只有回歸過去才能找到黑人靈魂的寄托。莫林森小說中的人物或在爭取自由的道路上過于疲憊,或是誤以為他們已經獲得了自由,或是面臨著被白人文化所同化的生存困境,往往忘記過去,從而放棄自我追尋。然而,仔細研究莫里森的作品就可以發現,歷史記憶與身份危機無不體現在其中。這種體現尤其是在她的三部小說《爵士樂》、《寵兒》和《所羅門之歌》表現得最為明顯,由歷史記憶造成的心理傷害,使主人公的身份危機不可避免的產生。命名的缺乏,代表了身份的四分五裂,在這樣的情境下,空間意象就成為了他們身份危機的物質寄托。語言的虛構和歷史的文本性質到處存在,假如不能把現實與想象的關系理性對待,個人或者族群的文化身份就會淪落到一個深深的危機之中。
一 語言的虛構與主體性的失落是《爵士樂》的主旋律
當前,很多歷史學家都對通過小說來理解與掌握歷史的看法頗有怨言,他們認為用事實進行記載才是歷史成立的根本所在。后現代主義研究者琳達·哈欽認為歷史學家從不會直接抓住整個事件,只是通過一些簡單的文件來獲取不完整的歷史信息。在白人當道的美國主流社會,黑人被世世代代的貶為弱勢,沒有話語權與自由權,以致在歷史的很長一段時期內都銷聲匿跡。莫里森就堅定地認為,黑人可以通過其他的表達方式來發泄自身的語言訴求。這種表達方式就是文學語言,它充分地賦予了黑人說話的自由與權利,將他們一直被壓迫的心路歷程訴諸于天下。
在小說《爵士樂》中,主人公維奧萊特比較推崇金發碧眼,在她小時候其外祖母經常給她娓娓動聽地講一個故事,故事中的格雷是白種女人與黑種男人的私生子,但他相貌英俊,金發碧眼,加上他紳士的風度和開朗的性格,成為了人間的白馬王子。這種完美的形象,造成了維奧萊特的審美觀發生了極大轉變,金發男人的形象一直在她的夢中反復出現,她始終壓抑主自身的情感,整天在幻想中生活著,想象著在將來的某天,一個一頭金發的白馬王子會將她攬入懷中,一起走入婚姻的禮堂。然而,事實上是,她有一個黑人丈夫,維奧萊特也試圖將自己的黑人丈夫變成自己理想的化身,但卻終告失敗,價值觀的脫離使她的情感受到了最大化的扭曲與變形,最終維奧萊特受不了這樣的沉重現實而變得精神失常、思維游離,分不清日常生活中的現實與虛構的區別,整日活在幻想之中,主體性地位得到了失落。
小說《爵士樂》是一篇把記憶、閑言碎語以及新聞等內容結合起來的故事,莫里森也重在強調寫作是一個拓展自我與開拓歷史的復雜過程,豐富的記憶與簡要的講述故事就成了充滿想象的游戲。她認為語言有著非常強大的威力,文學作品也能給讀者產生重大影響,維奧萊特也一直被語言編織的歷史記憶所操縱,說明了用理性的眼光看待語言虛構的重要性。同時,維奧萊特深受當時美國白人的文化毒害,以白為美的審美意識讓她逐漸地淡忘了黑人文化的獨特魅力。她深信美國白人的“黑人是丑陋的”這一觀念。維奧萊特完全被白人文化所吞噬,希望依照白人的標準要求來武裝或改善自身,以充分迎合當時的白人社會,從而獲得自己的立足之地。但是現實的殘酷讓她的夢想變得遙不可及。白人觀念時刻纏繞著她,讓她精神迷亂,喪失了獨立思考與判斷能力,乃至到了癲狂階段還是對白人的觀念深信不疑,并且逐步加深再也走不回來了。維奧萊特價值觀極度扭曲與精神持續枯萎,反映出了白人文化對當時黑人文化的管制與滲透、扭曲與破壞。在作者托尼·莫里森看來,一直盲目地把白人文化當作自身價值取向,將會使廣大黑人掉進一個深不見底的困惑與迷茫中,如果丟棄掉黑人長久以來的傳統文化,就會完全迷失在白人的價值取向中不可自拔,最后迎接黑人的只能是悲慘的人生和迷茫的現實。
二 命名缺失與身份破碎是《寵兒》的主體思想
《寵兒》這部作品的誕生和莫里森在1974年任高級編輯的經歷息息相關。1619年黑人民族被迫從非洲大陸離開到美國南方做奴隸,受到了非人的虐待,其間也出現了許多令人感動的情景,《黑人之書》就是其中一個記錄這段可歌可泣故事的史料總匯。1851年,黑人女奴隸瑪格麗特在從南方逃到北方時遭到了奴隸主的不斷抓捕,關鍵時刻,瑪格麗特沖進了屋外的木棚中,親手把自己的孩子給殺死,而后被關進了監獄。作為編輯的莫里森被瑪格麗特殺死孩子時說的那句“我不能讓孩子再像我這樣生活”所感動,用自己精煉的語言為《寵兒》作品構建了情節主線,若干年后,當年被殺死的孩子以妙齡少女寵兒的形象來到母親塞絲住所前,不厭其煩地向其索取缺失的母愛,塞絲也飽受想念女兒之痛,寵兒的出現讓她興奮不已,而沉重的往事也讓她欲罷不能十分痛苦?!秾檭骸吩?987年出版發行,剛開始就受到了廣大讀者的好評,1988年莫里森憑借《寵兒》獲得了美國文學普利策獎,為其成為世界文學大師奠定了良好的基礎。而寵兒這一主人公的成功塑造,給莫里森的魔幻現實主義寫作手法增添了些許亮點。
在莫里森的《寵兒》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奴隸主給奴隸命名時候是非常隨意的,凡是女黑奴都統一取名為“珍妮”,對男黑奴的名字則是依照字母的排序來命名,比如杰特·A,杰特·B,杰特·G等。在作品中,名字只是有效區分奴隸的一種符號,沒有任何文化和歷史意義。莫里森也說過:如果你來自非洲,你的姓名就已經不屬于自己而是被白人無情剝奪。這是一個非??膳碌氖虑?,你丟失的不僅僅是你的名字,還有你的家族和部落群體。假如你的名字被白人無情剝奪了,在你死后,你就不能回到你祖先那里,這是一個多么慘痛和沉重的打擊。因此我們可以得知,名字對于當時黑人來說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它不僅僅是區別一個人的簡單符號,也是對非洲文化的傳承與記載。在當時奴隸制下的黑人奴隸一般被看作動物,是奴隸主的私有財產,他們沒有自由、身份和家庭,他們任人擺布,任意被租借、出售、送還或抵押。黑人婦女更是生產勞動力的機器,她們被奴隸主肆意凌辱,強迫離開自己的家庭。很多黑人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家庭在哪里,父親是誰以及得不到最基本的母愛。對于大多數黑人奴隸來說,他們缺失的是家庭、母愛和父愛,由此造成了他們精神的匱乏,家庭和集體生活的變形與扭曲。
《寵兒》中,莫里森沒有讓她筆下的主人公一直感到迷茫和困惑,她試著為黑人女性提供精神解脫的答案。因此莫里森讓以主人公塞絲為代表的黑人女性毅然擔負起尋找、塑造自我形象的偉大重任?!秾檭骸吠ㄟ^充分再現黑人與白人之間的關系,非裔美國黑人婦女有意識的積極依靠母愛或姐妹情誼去維護和拯救和諧的家庭或集體,為現代處于社會及精神生態危機中的人們指明了道路。
三 身份扭曲與精神空虛是《所羅門之歌》的結構脈絡
《所羅門之歌》是托尼·莫里森1977年的作品,是一部把黑人作為主人公來加以描寫的作品,出版后獲得了美國圖書評論界獎。小說以“黑人會飛”這則古老的民間傳說為故事主線和象征核心,通過北方城市一個富裕黑人家庭的小兒子奶娃南行故土尋找金子,從而意外找到家族之根和文化之源的人生經歷,展現出了一幅絢爛壯闊的黑人生存畫卷,揭示出新老兩代、男女兩性以及貧富兩極間的種種沖突,提出了在物質生活日益發展的今天,如何才能解決精神生活的空虛和缺乏以及文化無根的這一嚴峻社會問題。小說充分融合了現代主義和現實主義,以極具想象力又頗具口語化的語言,運用民間色彩濃厚的神話故事,闡釋了一個深刻的人類命題。在作品中,奶娃的父親通過一切手段賺錢,在他的思想中金錢占據有絕對地位,擁有了金錢就等于擁有了一切。受這種思想影響,奶娃的父親不惜壓榨自己的黑人同胞來獲取利益,逐漸變成了得寸進尺及唯利是圖的中產階級。他身上固有的善良正直、樸實忠厚的黑人傳統慢慢喪失,成為了一個無惡不作的奴隸主壓榨者。對于那些交不出房租的黑人同胞置于死地,他娶自己的妻子是因為看上了老丈人的財產,在得知自己得不到老丈人的財產后,他開始冷落自己的妻子甚至不與她同房;他不關心自己女兒的成長,只要求她們打扮得漂漂亮亮不給自己丟臉,而當女兒們對那些黑人的孩子伸出援手時,他就會惡狠狠地謾罵。他把自己這種中產階級的思想強加給兒子奶娃,鼓勵他要不顧一切地掙錢,成為一個大商人來繼承自己偉大產業。同時,作品也中也對奶娃的朋友吉他做了大量描寫,吉他小的時候其父親慘死在白人手下,這就讓吉他對白人產生了一種報復行為,在他身上充分體現了一種強烈的黑人種族意識。他加入了黑人恐怖組織,以殺白人為樂,他還誘惑奶娃去偷金子以充當恐怖組織的組織費用。在奶娃發現自己所偷金子是祖父的遺骸之后,想要私藏起來,吉他卻懷疑奶娃要獨吞這些金子,對奶娃一路跟蹤,最后向其開了槍。
由上觀之,《所羅門之歌》中的身份扭曲和精神空虛是作品的結構脈絡,美國黑人積極尋找自我身份的認同,通常在白人文化認知的困惑中體現出來。他們越是想要合理創造并積極發現自己,就越會陷入由白人文化向黑人文化轉換的尷尬境地。在當時白人文化統治的美國社會下,黑人要和動物一樣去適應周圍的環境來維持生存,長久下來,他們就會慢慢地摒棄自身固有文化傳統,拋棄自身的黑人民族靈魂,被白人的主流文化包圍其中,逐步失去了自我,造成了身份扭曲和精神空虛。由于尋求不到自身身份,黑人們大都開始走向極端,仇視一切,最終走向了報復社會的狹隘種族主義道路。莫里森通過《所羅門之歌》向人們發出了警示:黑人民族要想徹底掙脫白人文化的統治地位,從根本上獲得自由和平等,就要勇敢地正視自我,捍衛自身的民族文化,通過理性思考和精神上的富有來獲取正確合理的價值觀。
四 結語
從《爵士樂》到《寵兒》再到《所羅門之歌》,從維奧萊特到寵兒再到奶娃,每一個作品人物都是非裔美國人的典型代表,莫里森認為自己是維奧萊特,是寵兒,是奶娃,是作品里的每一個人物。不論人物的身份怎么轉變,對非裔美國黑人身份危機與歷史記憶的積極思考,對整個非洲民族自尊、自立、自強道路的不斷探索與研究,是莫里森作品永遠不變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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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包延新,女,1973—,內蒙古通遼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英語教學、英美文學,工作單位:常熟理工學院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