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一把塵土》的反諷藝術審美

摘要 《一把塵土》是英國現代著名諷刺小說家伊夫林·沃的巔峰之作。在這部作品中，作者充分發揮了反諷小說在表現手法和審美價值上的特點，將反諷運用到作品的每一個細微之處。作者的精細使得這部作品從局部到整體，從細節到主題都散發著反諷小說無與倫比的藝術魅力，本文從小說中反諷的藝術表現手法和美學價值兩個方面探析《一把塵土》的反諷藝術審美。

關鍵詞：《一把塵土》 伊夫林·沃 反諷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引言

伊夫林·沃是英國現代三大諷刺小說家之一，在英國文學史上有著十分重要的位置。伊夫林·沃的小說并不是嘩眾取寵般的諷刺，而是融合當時時代背景下包括文化、政治、社會民俗等多元化文化元素，向讀者展示那個時代背景下人們內心的矛盾和所經歷的混亂。《一把塵土》是伊夫林·沃最負盛名的小說。小說不僅將人性卑鄙、冷漠、無情愚蠢等丑陋的一面表現得淋漓盡致，還寫出了哥特時代的人落入到野蠻人手中的新主題。本文從小說中反諷的藝術表現手法和美學價值兩個方面探析《一把塵土》的反諷藝術審美。

一 《一把塵土》中反諷的藝術手法

伊夫林·沃的小說以反諷擅長。這也是其小說中最重要的藝術特色。《一把塵土》是伊夫林·沃的巔峰之作，更是將反諷藝術推向極致。小說中運用了諸多反諷藝術手法比如語言反諷、情境反諷、戲擬式反諷等，下面本文便從這三個方面分析這部著名反諷小說中所運用的反諷藝術手法。

語言反諷就是通常我們所說的“反語”，是指說話者表面上是陳述一種意思而實際上卻是表達另外一種含義而且往往和表面陳述的意思截然相反，也就是說，說話者語言表面上的含義和實際表達的內涵相反。伊夫林·沃對于語言反諷的使用則明顯更進一層——在他所涉及的語言反諷中，敘述語言與真實內涵之間不僅僅是語義相反，而是兩者之間存在著一種有意的荒謬，事實的真相在其中為敘述語言做了最好的反面注解。伊夫林·沃對語言反諷的設計是十分精妙的，讀者只有將語言放到具體的語境之中細細品讀才能夠完整地解讀出來。比如在小說《一把塵土》中的女主人公布倫達出軌與比弗偷情，為了減輕自己的罪惡感，布倫達慫恿珍妮去勾引男主人公托尼，不料老實本分的托尼堅定地拒絕了珍妮的勾引。這使得布倫達和她的狐朋狗友們大失所望，布倫達的朋友們說：“這可不能全歸咎于你，為了讓這老家伙高興，你做了很多妻子永遠都做不到的事情。”這句話表面上來看是對布倫達的稱贊，但讀者細細品讀便會發現實際上是對女主人公布倫達這種齷齪行為和思想的否定和鄙視。這句話由于運用了語言反諷所以讀者讀起來的時候能夠感受到語言在形式與內涵統一感的撕裂，從而使得表達更加豐富、犀利。

由于伊夫林·沃在作品中對于語言反諷運用的精心設計，《一把塵土》中的反諷語言在小說中雖然隨處可見，但卻不著痕跡，很好地融入到語境中。而讀者在讀到其中的時候，也會自然而然地發出會心的一笑。這就是作者寫作功力的展示。若是寫得過于明顯，則會使反諷失去出奇制勝的藝術效果，只有寫得自然，寫得精妙才會使反諷語言恰到好處地融入到語境之中，從而使讀者每讀到此處都會感受到平實之中所蘊藏的驚艷。

從小說中的結構來看，語言反諷只是存在于小說局部的反諷藝術，而情境反諷則占有更多的篇幅和更重的藝術效果。情境反諷是通過一個完整的情節和獨立的場景來表達反諷藝術效果的寫作手法。作者不是需要考慮如何將一句帶有反諷藝術效果的語言如何融入到一個小說情境中去，而是需要考慮如何讓小說一個相對獨立、完整的情境整體發揮出反諷藝術效果。由于情境方法有了更多的語言表達空間，因此在反諷手法的表現形式上也更加豐富。在伊夫林·沃的《一把塵土》中，讀者可以看到作者對于反諷表現手法的高超的駕馭能力。其中有的是小說中人物的期望與實際發展背道而馳形成反差，有的是小說中人物的心境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形成反差，有的是讀者的預判與小說的發展截然相反而形成反差，還有對于一些不同場景和情境的對比等等。比如上文所述女主人公布倫達為了掩蓋偷情的事實和減輕自身的罪惡感，慫恿女友珍妮去勾引托尼。而在這段情境之中，珍妮使出渾身解數來勾引托尼，不僅竭盡全力地展示出自己風情的一面，還向托尼傾述自己不幸的身世。布倫達和她的朋友們也竭盡所能地安排兩個人獨處的機會，不過老實的托尼終究不為所動。這樣出乎小說中人物期望的發展使得小說中的珍妮像一個丑陋的小丑一樣上躥下跳，而布倫達和她的朋友們則像一堆小丑一樣在后面煽風點火卻把自己燒得焦頭爛額。

《一把塵土》中對于情境反諷手法的運用同樣十分廣泛，甚至從通篇的線索來看男女主人公各自對生活的期望與實際的生活走向也是事與愿違。在這篇小說中，情境反諷貫穿于小說的始末，是小說的主要線索。

戲擬式反諷表現手法是歐美小說中一種常用的創作技法，是指為了使小說達到特定的藝術效果，而對某一位作家或者某一部小說作品的模仿。戲擬式模仿通常可分為兩類，一種是對于敘事形式的戲擬，另外一種是對于敘事內容的戲擬。在《一把塵土》中我們能夠看到伊夫林·沃采用這兩種戲擬式表現手法來表達小說所需要的反諷藝術效果。

在敘事形式上，伊夫林·沃繼承了斯威夫特、菲爾丁等小說家在反諷表現時通過正規的敘事文體來表達一些荒謬思想的敘事方式從而造成強烈的反諷效果。比如《一把塵土》在描寫布倫達回到倫敦與她的情人出現在各種社交場合時，特意用雍容凝重的筆調對她們大肆夸贊一番，將布倫達描繪成“公主”，而她的情人——那個無所事事的小混混比弗則被描繪成一個拯救公主逃離魔窟的“王子”。這樣一對本該被人們所唾棄的兩個人被作者用莊嚴肅穆的筆調寫出，一樁庸俗無聊的故事也被描繪的如同抒情詩般的偉大，讀者每讀到此處無不為作者天馬行空的寫法拍案叫絕、捧腹大笑。而從中我們也可以看到伊夫林·沃在其中對于斯威夫特的《為使愛爾蘭窮孩子不致成為其父母或國家的負擔的謙遜的建議》和菲爾丁《湯姆·瓊斯》的模仿和致敬。

在敘事內容上，伊夫林·沃表達了“尋找精神家園”這樣一個母題。這樣一個母題也是歐美小說中常見和常用的母題。《浮士德》、《天路歷程》等作品都表達了這樣的主題。伊夫林·沃同樣是通過《一把塵土》向這一母題表達了自己的思考和探索。

二 《一把塵土》小說中反諷的美學價值

小說是一種重要的藝術形式。伊夫林·沃在《一把塵土》中對于反諷手法的運用已經不僅僅是對于一種修辭手法和表現手法的成熟運用，而是將其上升到審美的藝術高度。《一把塵土》中對于反諷的運用具有獨特的美學價值和藝術魅力。下面本文將從小說中的敘事張力、敘事效果和敘事風格三個方面分析其美學價值。

首先，本文分析蘊藏在反諷手法中的敘事張力美學。反諷之所以能夠成為一種重要的小說創作類型，便在于其源于諷刺又高于諷刺的創作手法和表現藝術。反諷中比如有一正一反兩種小說要素。這里的要素可以是一句話的含義，也可以是一個情節。正表達敘事的表層含義，反表達的是作者所要表達的本質內涵。一正一反之間所產生的情感壓力和矛盾便是敘事張力。《一把塵土》中的敘事張力如同被作者撥動的琴弦，時快時慢、時輕時重地扣動著讀者的心扉，這便是小說中的敘事張力美學。小說《一把塵土》中的反諷表現手法被伊夫林·沃發揮到了極致，隨之而產生的敘事張力也隨處可見。為了使得這部作品更加精彩，作者在小說中敘事張力的表現上進行了精心設計。大到小說主題所要表達的對于精神家園的尋找，小到小說中人物的一句對話，都是作者對于敘事張力的控制。從小說的結構來看，作者對于敘事張力的把握是由淺入深，由局部到整體。這樣的結構更加符合讀者閱讀小說時的心理變化軌跡，也更加符合事物的發展規律。

其次，本文分析在反諷手法后面《一把塵土》所表現出的敘事效果美學。和一般的反諷小說不同，伊夫林·沃的《一把塵土》并沒有將辛辣的嘲諷辛酸到底讓讀者讀后心悸良久，也沒有將作品定位為單純的搞笑作品讓讀者笑過無可回味。從敘事效果來看，這是一部悲喜交融的藝術作品。這在其他類似題材的小說中是很難看到的。《一把塵土》是一部具有喜劇外在形式和悲劇內在主題的反諷作品。形式上這部作品的表達是荒謬的、令人捧腹大笑的，但在作品的內涵和審美意識中，這又是一部讓人思考、催人落淚的悲劇作品。小說之所以能夠成為作者的巔峰之作便在于作者在這部小說中將反諷小說一正一反的兩端從局部到整體都推向了極致。讀者會對作者精心設計的反諷語言而會心一笑，也會對小說中對于女主人公骯臟的心靈和和愚蠢行為發出恥笑。但在笑過之后讀者也會思考其實小說中的布倫達只是想尋找一個精神上的家園而已。哪一個讀者又能保證自己在尋找精神家園過程中所走的道路一定是正確的呢？或者說我們是否也走著和布倫達同樣的路，只不過沒有女主人公走得那樣遠罷了。這才是作者的高明之處，也是這部小說能夠成為經典的原因。喜劇的外在形式和悲劇的內在主題也促成了這部小說反諷中的敘事效果美學。

最后，本文分析這部小說在敘事風格上的美學思想——冷漠、超脫。一部優秀的反諷小說要求反諷者必須站在脫離于反諷一正一反之間的高度上。因此冷漠和超脫是伊夫林·沃小說中重要的敘事風格。反諷的表現手法雖然多樣，但外在形式與內在主題的對立和統一卻是不變的主題思想。這便如同是天平的兩端，只有兩邊相差無幾，天平才會趨于平衡，若是兩端差距甚大，那將破壞平衡的美感。因此冷漠、超脫反而成為了小說敘事風格的美學思想。前文已經論述了《一把塵土》是一部悲喜融合的藝術作品，讀者在讀到小說中喜劇的表現形式時能夠感受到作者想要表達的悲劇的主題思想，便在于作者的超脫和客觀。冷漠、超脫并不是作者沒有同情心和感情，而是作者將對于故事的感悟和評判交給了讀者，也只有如此才能夠激起讀者心中的同情心和感情。小說中女主人公一而再地背叛男主人公，但作者并沒有對布倫達和比弗作出任何的譴責，而是如同一架攝像機般將故事完整地記錄下來，在客觀地展現在讀者面前。即使小說中男主人公為了挽救婚姻，故意制造自己出軌的假象，作者也未對這種愚蠢的行為作出任何評論。這就是這部小說在敘事風格上的美學思想——冷漠、超脫。作者特意與小說中的人物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從而使得自己的床更加真實，給讀者也留有更多的思考空間。

從藝術角度來看，反諷是一項具有豐富表達形式和表達內涵的藝術表現。伊夫林·沃擅長駕馭反諷這種藝術表現手法。他運用反諷來觀察、思考、感知和表達人與人之間、人與社會之間的情感。反諷可以使得作者的表達更加全面和豐富，反諷也可以使作者的思考更加客觀和公正。所以伊夫林·沃的《一把塵土》向人們展現了反諷小說獨特的藝術審美思想，正因為如此，這部小說無論在表現手法上還是在美學思想的表達上都具有技術美感。

結語

和其他類型的小說相比，反諷小說無疑是一門很難駕馭的藝術形式。伊夫林·沃是反諷小說家中杰出的代表人物，他所創作的《一把塵土》也幾乎代表了反諷小說的最高成就。這部小說將反諷小說外在形式和內在主題對立與統一的藝術特點表達得淋漓盡致。本文從《一把塵土》小說中反諷的藝術表現手法和美學價值兩個方面探析《一把塵土》小說反諷藝術審美。本文的研究對于推動我國反諷小說的創作與發展起到了積極的探索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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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范通英，女，1972—，四川宜賓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英語語言與文化及漢英語言對比，工作單位：成都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