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簡·奧斯丁是英國著名的女性小說家,她擅長刻畫生活在鄉紳家庭中的女性的婚姻和生活狀態。在她的作品中通常會使用一些較為尖銳和辛辣的反諷詞語,這也是其創作特色之一。當時的歐洲文壇十分流行反諷的風格,而奧斯丁可以堪稱是這種傳統的繼承者。在她的作品中已經深深植入了一種暗諷的藝術理念,當“思想”碰上“創作個性”自然迸發出藝術的結晶。本文將從奧斯丁小說各式各樣的反諷語言中,透視其要詮釋的理性與情感間的微妙關系。
關鍵詞:簡·奧斯丁 反諷語言 《理性與感情》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一
作為一種極具張力的文學語言結構,“反諷”囊括了很多本質不同的語言因素,并且出色地平衡著它們之間的關系。所以,其順理成章的升級為詩歌語言的標準之一,并且代表著文學作品的思想與哲學理念,同時也將文學作品中蘊藏的有機性、多元性和復雜性表現得淋漓盡致。1870年,著名評論家查德·辛卜首次提出了“反諷”語言的命題,并且在評論奧斯丁的《簡·奧斯丁回憶錄》時,將她稱贊為“反諷”語言的統攝創作者。查德提出的這個命題在當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使“新批評”向著“反諷”的方向跨進了一大步。
隨后,納爾·特里林又提出了更加新穎的觀點,他從人類的精神層面出發,大膽地將奧斯丁所持有的“反諷語言”歸結為她對生活的獨到“理解”。黑格爾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當社會特征發展到一個新的階段,人類的精神世界必然會變得“世俗化”,而最能體現出這種變化的就是隱藏在現代文學作品中的各色主題與內容;宗教的精神是無比高尚與純潔的,與之相比,世俗精神中卻充滿了無數模糊和黑暗的領域。在奧斯丁的作品中,借助理性與情感的針鋒相對,將反諷的觸角伸進文學的各個領域進行著深奧的探索工作。總結而言,奧斯丁是一位頗具前衛性的女性作家,她在創作初期就深刻領悟到了現代文學的精神和品位,而歸納其獨特的精神特征主要包括:“感知”、“領悟”、“理智”和辯證。她的作品從不糾纏于“憎惡”和“鞭撻”,而是以一種獨特的思維方式,闡述出一種“似非而是的反論”觀點。
在小說中,奧斯丁構建一種“反諷張力”,使得言語極其富有戲劇性。對于“理性缺陷者”的諷刺和嘲笑拉開了小說的序幕,隨即故事情節順延著互相沖突的“理性”與“感情”這兩個方向進行演繹,兩者相互糾纏,又難以分辨的。愛麗諾和瑪麗安在《理性與感情》中分別代表著理性和感情這兩種思維觀念,所以出現了兩種風格迥異的選擇伴侶的標準。雖然如此,但是愛麗諾依舊對瑪麗安放心不下,憂心之余總想著去試著感情用事一次,當然,瑪麗安的片刻冷靜和理性或許也要歸功于愛麗諾。同樣的筆法,達西與伊麗莎白也分別是《傲慢與偏見》中“傲慢”與“偏見”這兩種沖突的典型代表,但有時也顯得趣味十足,起碼結局是圓滿的。我們如果跟隨著“理性”前進,那么就不會在小說中看到任何精彩的情節,因為“事理”才是它的本質,而“感情”之路則恰好相反,反諷語言的運用不僅僅使得故事生動、幽默,而且可謂是高潮迭起。最后,小說又以合二為一的方式進行結尾,也就是說,無論采用何種方式和途徑,“感情”不得不向現實低頭,與“理性”喜結連理。
根據以上論述可以看出,小說里面所描繪的“理性和感情”其實是體現了奧斯丁非常沖突和矛盾的生活以及精神狀態,而且她陷入其中迷失了自己,總是在理性和感情之間不斷地進行分辨和研究。
二
理性與感情,這兩者對于奧斯丁來說,其存在的沖突和矛盾顯而易見,同時在社會生活中又互相糾纏著,彼此影響著。它們分明是站在兩種完全不同的觀念陣營中,矛盾充斥在兩者之間,可謂是沖突不斷,然而這兩者往往又是難以分離開的。那些敢于承諾能夠清晰地分辨出理性與感情的人,筆者認為他們只能取笑于人。源于理性總是在奧斯丁的小說作品中完勝感情,所以說她似乎常常被人們劃歸在理性作家的行列,其實此觀點不足取。奧斯丁根據“反諷張力”這個理論在作品中共計反諷了三類人。“理性缺陷者”顯然是主要反諷的第一類人,也是其小說中被人們稱之為笑料的經典人物,比如柯林斯、伍德豪斯、貝茨和班內特夫人等。凱瑟琳、瑪麗安、愛瑪和伊麗莎白等“感情型”女主人公是她反諷的第二類人,她們要么沉溺在白日夢中,要么草率花心,要么執拗,要么瘋狂,總之都擁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不了解自己,主觀感情泛濫,進而遭遇了這樣或者那樣的不幸,小說通過描寫這些人和經歷對此類人進行了反諷,無論是從語言上還是故事中作者都一陣見血。除此之外,我們在小說中還看到,“感情型”女主人公的種種磨難在某種層面上也源于一些人的過度理性,所以說奧斯丁在諷刺“感情型”這類人的同時,也在間接地批判“理性型”這第三類人。
小說中的理性型人物通常以正面的形象出現,不僅外表儒雅、思維正統,而且結局非常幸福圓滿,這些人往往都應該成為人們所理解的奧斯丁的思想價值所在,然而有意思的是,大家在品讀完小說之后,不約而同地都認為他們沒有韻味。而且這些無趣的人都成為了小說中的配角,讓人印象最為深刻,最惹人關注的主角反而是“感情型”這類遭受到奧斯丁反復批判和諷刺的人物,而奧斯丁也給予了這些人最大的篇幅和精力以及最好的寫作靈感,當然他們經典的文學形象也得到了世人的贊揚。所以說,在奧斯丁的小說作品中占據主導地位,最值得品讀且趣味十足的地方就是這類人因為“感情”而造就的失誤。通過她在小說中的反諷生活,我們能夠領悟到,理性往往是人們在生活中最為匱乏的財富,幾乎所有的不幸和磨難都是來自于自己的感情用事。但是完全依賴理性或者過于理性,生活就會失去樂趣,而感情以及源于感情的經歷似乎又顯得那么的不可或缺和如此的美麗,也許它才是更貼近生活自然而然的。奧斯丁本身也是富有感情的,也是鐘情于感情的,因此她也借助自己的作品反諷了自己。
結局決定了小說的中心思想,往往是人們的習慣性思維,無論是遭遇拒絕還是“投降”理性,奧斯丁創作出來的女主人公的“感情”之路失敗了,就可以說奧斯丁對“感情”進行了批判和諷刺。其實這是不能一概而論的,因為大家都知道,英國的著名作家莎士比亞開創了寫實文學,通過文學作品真實地再現了自己與所處的社會,這也成為了英國文學中得以繼承和發揚的傳統,而奧斯丁通過小說真實再現了那個時期的社會生活現狀,其結果反而顯得不那么重要,可見她也是這一傳統的繼承者。瓦爾特·艾倫認為奧斯丁的小說文學恰當的突出了矛盾,完美闡述了幻想和現實,是生存和成長在諷刺和批判中的。假如我們認為,奧斯丁小說中的美滿結局往往緣于對理性的認知和推崇,則我們也能夠將悲慘的結局理解為緣于對感情的認知和推崇。無論是瑪麗安也好還是凱瑟琳也罷,以及愛瑪,不管是因為感情豐富,還是因為崇拜哥特式傳奇,或者是一廂情愿,總之每一個人都遭遇了不幸,而這種種的不幸和困窘都是對自身的認知過程中必不可少的。
當然,小說中最加精彩、最加細膩生動、趣味十足、內容最多,且堪稱經典的部分就是對于這些悲劇式的坎坷歷程的描寫。在小說中不被作者重視,惜墨如金、點到為止的部分恰恰是喜劇式的美滿結局。我們以長達31章篇幅的《諾桑覺寺》為例,主人公凱琳最后的歸宿是美滿的,但是對于這一結局的闡述作者只給予了1章左右的闡述,而她對于現狀和未來的憧憬卻占據了整部作品的30個章節。再來看看擁有48章之多的巨作《曼斯菲爾德莊園》,其結局是入主莊園的范妮打敗了瑪麗,理性吞噬了感情,這一部分的描寫也只有1個章節,作者將重心放在了兩位主人公互相博弈的過程上,給予了47章左右的大篇幅描寫。結局是社會生活現狀的再現,雖然是喜劇式的美滿結局,雖然接受理性成為話語權的主導,但是作者似乎不屑一顧,反而是悲慘的歷程惹得作者愛憐,似乎對感情信手捏來,但又顯得無能為力,明顯的一個矛盾體。在文學作品中,所有的女人主人公最初都被奧斯丁貼上了“感情”的標簽,要么聰明伶俐、要么活潑熱情、要么開朗兇悍,然而“理性”的社會現實給予了這些女性沉重的挫敗感,執拗的人與命運抗爭結果撞得頭破血流,脆弱的人則迎合著社會的打磨和男性的喜好,失去了原來的自我,仔細想來多少惹人不快。比如說瑪麗安,她只有17歲,卻與大自己19歲的布蘭登結了婚,還有向“正統觀念”屈服的愛瑪,收起了自己活潑的一面,與奈特利步入了婚姻的殿堂,雖然安妮為了自己的信念不斷的抗爭著,最后終于迎來了“幸福”,但卻苦等了八年,而且還有些陰錯陽差之感。唯有瑪麗這位17歲的少女倔強地堅持著自己的風格,卻落得個孤家寡人的下場,不免惹人憐愛和傷感。通過這些女主人公的生活軌跡和結局可以得出,小說表面上是在為現實社會宣揚理性的主導地位,以批判人物來諷刺感情式的思維觀念,實際上則不然,小說的真實目的是將被“理性”所淹沒的女性的活潑、純真和自我顯示出來,運用反諷語言嘲諷理性嘲諷以此為主導話語權的現實社會。在《傲慢與偏見》這部小說中,奧斯丁對于當時社會的女性現狀進行了闡述,她認為不管你愿不愿意,不管是能否感知到幸福,作為一個女人來說,只有一條出路才可以稱得上體面,那就是結婚,從這個角度分析可知,是眾多的不幸福鋪就了這條體面的出路。理性的社會造就了婚姻,卻毀滅了那個時代眾多感情式的女性幸福,當然這里面包括奧斯丁,她同樣迷失在“理性和感情”的抉擇之中,并將這種深思和無奈融入到了小說作品之中。
對于理性和感情,奧斯丁采用了一種矛盾的表現形式,與伊萊恩·肖沃爾特這位著名的女權批評家的觀點如出一轍,伊萊恩用雙重聲音來比喻婦女的創作,認為在傳統的社會文化以及文學方面,男性團體和女性團體是共通的。而在雙方的話語方面,女性團體可以利用奧斯丁的“感情”來概括,男性團體則通過她的“理性”來闡述,雙重聲音的出現就是感情和理性交織的結果,但是在那個時代男性左右著社會的話語權,所以說理性似乎占據了上風,作為現實主義作家,奧斯丁將這個社會現實充分地展現了出來。除此之外,奧斯丁在自己的作品中也淋漓盡致地闡述和突出了“感情”,使得其文學創作的主要基調傾向了“女性話語”,造就了自己在“女性主義”作家中的地位,受到了伍爾夫、肖沃爾特等眾多女權批評家的膜拜。
結語
從18世紀向19世紀過渡的這段時期,我們能夠發現奧斯丁的成長足跡,而這段時期也恰恰是古典主義等理性文學向浪漫主義等感情文學轉變的階段,同時文人在這個階段開始在文學寫作中加入自己的主觀想法和辯證法的觀念。作為一個橫跨兩個世紀的文學作家,奧斯丁獨特的風格和自身的沖突通過其利用反諷語言來闡述“理性和感情”這個母題得到了充分的體現,對于理性和感情,雖然她采用了批判的姿態對待,但是依舊表示認可和充滿了期許,同時又認為這兩者之間存在著各自的長處和缺陷,是差異很大的兩種概念,卻又存在某種共同點,在此基礎上奧斯丁給兩者進行了定位,明晰了兩者之間的沖突所在。無論是悲劇還是喜劇,無論是感情還是理性,可以說奧斯丁的反諷作品都值得我們推敲和深思。理性和感情的推崇與頌揚在作品中隨處可見,而這兩者的批判和諷刺也無處不在,鑒于此,“反諷批評”的矛頭也直指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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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王麗君,女,1982—,山東莘縣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認知語言學,工作單位:華北科技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