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納文多與阿昆那的美學觀念

摘要 博納文多與阿昆那是中世紀晚期最重要的基督教神學思想家，同樣繼承了圣奧古斯丁和狄奧尼西奧斯的基督教神學思想，又吸收了當時所流行的亞里士多德學說，成為經院哲學的集大成者，因為屬于不同的修道會，因此在認識上帝的方法上有所差異，博納文多傾向于圣奧古斯丁和狄奧尼西奧斯的神秘體驗主義，阿昆那則傾向于亞里士多德的理性主義，但是他們共同發展出中世紀晚期的基督教美學思想體系。

關鍵詞：經院哲學 博納文多 阿昆那

中圖分類號：B83 文獻標識碼：A

13世紀后期歐洲各地紛紛創建大學，這一時期亞里士多德的學說從阿拉伯文翻譯成拉丁文。亞里士多德的倫理學、自然學和形而上學給過去基督教象征主義的自然觀，增添上了具有自身價值的泛理性色彩，在許多方面把基督教思想推進了一步。這一時期的美學思想是建立在神學基礎之上的，來自圣奧古斯丁和狄奧尼西奧斯的美學傳統，由于受亞里士多德主義的影響進而高度融合集成，因此具有了更強烈的基督教神學色彩。

經院哲學產生于9世紀，13世紀發展到頂峰，是中世紀基督教會的官方哲學，是用哲學的方法論證基督教教義，被稱為“神學的圣女”。經院哲學論證的對象是基督教教義，教義被認為是上帝的啟示和確定的真理；經院哲學的任務是以理性的形式為教義作出解釋和證明。

博納文多和阿昆那是13世紀經院哲學最重要的思想家，當時的基督教思想界正面臨新的形勢，他們同時在1257年被聘為巴黎大學的教授。巴黎大學是當時思想與學術的中心，基督教內部的革新人士組成不同的修道會以應對當時的局面，這些修道會以傳播福音、培養德行作為宗旨，同時進行哲學和思想領域的研究，美學思想的研究是依附在基督教神學之中。兩人因為立場的不同而加入了不同的修道會，博納文多加入了弗朗西斯科修道會，阿昆那則加入了多米尼克修道會。弗朗西斯科修道會在哲學立場上傾向于圣奧古斯丁主義，多米尼克修道會則傾向于亞里士多德主義。

一 博納文多的美學思想

11世紀到12世紀被稱為羅馬式人文主義時代，這一時期產生了獨特的羅馬式文化，這種藝術形式擴展到其他地區，又出現了豐富多樣的地方特色。圣奧古斯丁的音樂理論被推向頂點，人們對詩歌和文體學極大關注，在修道院的建筑、雕刻與繪畫上各種理論也起到了不可低估的指導作用。亞歷山大·黑爾休斯（1170-1245）是弗朗西斯科修道會的創始人，他作為博納文多的老師曾經給他傳授奧古斯丁的思想。他的美學思想帶有主智主義性格，他繼承了圣奧古斯丁關于美的客觀定義的同時，對關于美的體驗進行形而上學的主觀主義觀察，他把善與美放置于與上帝的關系中加以考察。他的《關于宇宙之美》的論文，認為美的結構呈現金字塔的結構，并談及精神美、物質美和光之美以及什么是丑的諸多問題。他的美學思想雖然是延續古希臘以來的模仿論，但是他指出了科學與藝術的區別，并指出了實用性與藝術性的區別等問題，這為13世紀基督教思想大師博納文多的出現準備了充分的精神條件。

博納文多（1221-1274）后來成為弗朗西斯科修道會的總會長。在阿昆那通過亞里士多德終結經院哲學的時候，博納文多則將傳統圣奧古斯丁和狄奧尼西奧斯的神秘體驗主義思想進一步拓展。阿昆那的根本態度是從理性思維的立場出發追求理性與信仰的和諧，博納文多則注重宗教神學信仰啟示甚于對理性的追求，因此他的思想處處表露出基督教的上帝之愛和對信仰的虔誠。他的著作《走向上帝的心路歷程》論述了通過作為三位一體象征的萬事萬物來尋求上帝，從而在自我的靈魂之中直接與神對話。他認為宇宙本身是通往上帝的階梯，其他的一切都不可能實現此一目的。上帝處在最高的頂端，是最高的善、最高的真、最高的統一，因此上帝是最美的并且是單純統一的，宇宙是通向這最高之美的階梯，以此可以認識三位一體的最高美。

博納文多的美學思想多來源于他的老師亞歷山大·黑爾休斯所傳授的圣奧古斯丁的美學理論，他相信所有的美來源于上帝的顯現，美與“真”、“善”、“一”共同被視為上帝存在的四個條件，所有的存在因為由于上帝所賦予的形式和形態，所以對屬靈的生物來說一切都是美的。并且，相對基于起源因的“一”，基于形態因的“真”，基于目的因的“善”，作為超越因的“美”包含全部原因的相互作用而形成的存在物所爆發出來的光，與上帝之光是類似的，所以是美的。

博納文多在美的基本理念上，將圣奧古斯丁“數的同等”放在中心位置，他以此作為開始不僅解釋了美的對象方面，也解釋了美與上帝的關系。作為象征由“數的同等”美的對象與上帝存在著類似的關系，在探索美的過程之中會產生快感，這種快感或者說愉悅如果沒有對上帝的愛就不可能實現。換一句話，更高的美可以引起更大的喜悅，人類的靈魂是為了求得上帝之愛而去追求最高的美，世界就是一篇華美的篇章。博納文多認為天上的美超越地上的美而存在，精神的美超越感覺之美而存在，在上帝的所有創造物中人類是最美的，進而認為基督是上帝與人一致的最高的美。

另外，在他的體系中狄奧尼西奧斯神秘體驗主義所認為的作為光的上帝之美的理念也非常重要，他雖然對于具體的藝術問題沒有加以論述，但是他就作品中上帝的表現等問題采取了移情學說，也就是廣義上的模仿說。他認為藝術創造是以上帝和自然的創造為前提的，這與宇宙之美是為了表現至高美的上帝一樣，藝術創造的目的在于藝術形象和被表現物的一致上創造一種永恒的秩序之美。博納文多的這種美學思想可以說是圣奧古斯丁以來神秘主義和象征主義的集大成者。

二 阿昆那的美學思想

托馬斯·阿昆那（1225-1274）與博納文多同為巴黎大學的教授，但是他屬于多米尼克修道會。阿昆那知識廣博并且具有清晰的頭腦，他融合圣奧古斯丁以來的傳統基督教神學思想和狄奧尼西奧斯的神秘體驗主義思想，以及當時廣為流傳的亞里士多德主義，寫成基督教世界偉大巨著《神學大全》。他清晰地區分了基督教信仰與理性，他重視理性同時認為在真理之中兩者可以加以調和，由此發展出基督教的亞里士多德主義。在他的早期著作中，美學思想還是延續他的老師阿爾貝爾托斯的圣奧古斯丁——狄奧尼西奧斯客觀主義，雖然這時還缺少獨創性，但是已經比圣奧古斯丁的美學論述更簡練明確了。他的《神學大全》發展了黑爾休斯的《神學大全》，從中可以看出他所具有的決定性的進步，又強烈反映出亞里士多德經驗主義認識論和心理學的影響，并從更高層次的觀點，用更為清晰的理論明確地將之系統化，這也反映在他的美學思想之上。

阿昆那認為美在本質上和真與善一樣是超越屬性的，他在《神學大全》中給美下了一個定義：“美就是眼睛一看到就讓人愉快的東西。”在這個定義中，美不僅僅是作為事物單純的屬性來對待，而且經常明確規定在于上帝的關系上愉快的感情是必不可少的，因此有重大意義，由此美的本質特征被加以說明。但是在這個定義是上面不應該單單強調美的主觀條件這一層面，而是表現為上帝與人的不可分割的統一上，這樣對于美的認識才能成為可能。在這里“看到”一詞不能僅僅意味著視覺的作用，而應該當作比喻去理解，這是用最接近理性的感覺方式——視覺來代表人的主觀認識作用。依靠有關的主觀認識作用，而在于對象的關系中由上帝產生的快感，起因于對象與上帝之間類似性乃至于一致性，所以美的快感又與愛不能分割開來。

此外，阿昆那認為美是伴隨著愛的快感的一種直觀認識，他把美與“善”和“真”的各種關系置于上帝與人兩方面加以論述。結論是，一方面在心理上關于美的體驗無關于人類的心性，另一方面關于美的對象的存在性格得出三個與知性具有相似性的美的存在條件：第一條完全性與充分性，第二條合適的比例與和諧，第三條清晰性。第一條和第二條是自圣奧古斯丁以來就已經通過各種概念構成的美的根本規定，第三條則是為了適應當時時代的社會需要。第一條和第二條關于美的論述更具有理性的光輝，因為能夠提高自然與人的精神世界的親近性，所以更值得重視。通過上述的主觀與客觀的規定，阿昆那建立了比圣奧古斯丁更加明晰的美學思想體系，這種美學思想體系在與基督教神學的關系中被認為具有世界觀的意義。在這個美學思想體系中，世間所有的存在之物都有上帝的參與，世間所有存在之物形式光輝的美是最高的美，也就是上帝之美的反映。這就相當于三位一體中的第二位“圣子”，作為上帝的“啟示”是知性物。于是全部的美形成了由物質之美到上帝之美的金字塔結構。在這一個美的金字塔中，精神美處于感性物質美之上，阿昆那由此來論述人的靈魂之美，承認道德之美是靈魂最高的美，是更合乎理性的美。從對美的快感中產生的愛渴望著最高層次的美——上帝之美的眷顧。

阿昆那的美學思想體系如同中世紀大多數的情況一樣，用廣義的藝術解釋藝術，其核心還是亞里士多德的模仿說。他的觀點是，藝術是對由上帝所創造的有秩序的自然所構成的一種模仿，因此藝術反映出自然的秩序，藝術承擔表現自然秩序的目的、手段和方法。但是，藝術盡管是建立于與自然地類比關系之上，但是本質上還是有區別，藝術是內在的原理，自然是外在的原理。所以藝術活動是作為被創造物的人的精神活動，與自然相比能夠創造出不完全之物，在這一點上低于上帝的創造。人類的藝術創造活動和科學認識活動還有道德實踐活動是并列的，作為人類的精神現象有獨立的意義，它的顯著特征是以制造外在產物作為目的的理性行為。這樣的規定是在亞里士多德的影響下，從基于個人直接經驗的認識研究出發的。他把藝術作為人的精神活動中可能制作的狀態，也就是作為使某種目的的能夠具體化的技術，并且理性的能力能夠加以把握的狀態。阿昆那試圖把藝術的創造性活動置于一個固定的領域，而且置于人類的認識能力、意志能力、道德和學問的關系中來分析解釋，這是阿昆那美學思想體系中值得注意的特色。

三 小結

博納文多與阿昆那是13世紀經院哲學的大師，他們具有廣博的知識、明晰的頭腦，在融合了圣奧古斯丁以來的傳統基督教思想和狄奧尼西奧斯的神秘體驗主義、以及當時流行的亞里士多德主義之后，雖然在實踐方法上有所不同，但是他們發展出不同的美學思想體系。博納文多認為上帝的意志就是萬物的形式和原因，理性和意志屬于靈魂，生長和感覺屬于肉體，人們可以不需要用理性來認識上帝，他也不在乎創造完整的美學思想體系。阿昆那則認為知性經過認知才能認識上帝，人們認知美的過程就是認識上帝，他結合了近千年的中世紀哲學，發展出龐大的美學思想體系。

他們的美學思想給關于對上帝的信仰帶來了重要意義，一方面是關于美的體驗，另一方面是關于上帝的神秘體驗，美就是上帝的映像，他們的美學思想體系中對于美的贊美，最后結晶為對于上帝的信仰。他們從萬事萬物的不完美推知出上帝的完美，人對于美有天生的渴望，而美在于擁有絕對的善，因此人類才渴望上帝，如果對上帝毫無認知則無法去渴望美，所以人的本能就是要感知上帝的存在。他們對于美的論說綜合和繼承了圣奧古斯丁的觀點，但是并沒有超越圣奧古斯丁。

他們的美學思想后來發展成為龐大的系統，但是不應像近代所普遍認為的只是為了維護基督教神權的統治，事實上，對當時社會具有重要的普世價值。如果把他們的美學思想一筆帶過，將錯過西方思想的重要階段，也將難以理解西方人心靈的特殊經歷和獨有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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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王軍，男，1970—，山東淄博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美術學，工作單位：山東理工大學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