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中國古代的師生關系

摘要 所謂師生關系，是指產生于教學過程中的特殊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它的內涵是由倫理關系、社會關系、心理關系、法律關系等構成的立體的、動態的人際關系。因為師生關系是在教學中產生的特定人際關系，又帶有它的特定元素，所以它從一個側面推動著中國教育事業的發展，有助于創建和諧社會。在儒家的和諧理念之下，歷代學者對師生關系的認知都是以和諧、尊重、人性和師生互動為理論基礎的。

關鍵詞：中國古代 師生關系 和諧

中圖分類號：I206.2 文獻標識碼：A

學者張岱年認為：和諧是“整個中國傳統文化的最高價值原則”，儒家的“和”文化為中華文明的發展提供了重要的思想資源，因此和諧觀在儒家思想體系里居于非常重要的地位。宋代程頤撰《伊川易傳》卷二云：“裁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養天下。”這是說人處天地之中，與自然結成一個和諧的有機整體，“和”是人與自然相處的最高法則。在儒家仁愛為本的思想倡導之下，忠義誠信、孝悌友愛成了歷代中國人追求的道德標準，《論語》有云：“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思，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君子篤于親，則民興于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薄岸Y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痹谶@里“禮”與“和”不僅是古人的一種信仰，也是統治者的一種治國國策，在統治者所倡導的“天地大德同生”的和諧社會風尚之中，才能將儒家所提倡的“仁、義、禮、智、圣、恭、寬、信、敏、惠”等優良品質傳諸后世。而儒家思想的“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的理念也能得到更好的傳承。

在儒家的“和諧”、“仁愛”的道德標準之下，“和諧”也成了中國古代師生關系的最高境界，并受到了歷代學者的關注。學校里的師生關系屬于最基本、最核心的人際關系，是和諧社會的重要組成部分，更是培養良好社會風尚的重要途徑。所謂師生關系，是指產生于教學過程中的特殊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它的內涵是由倫理關系、社會關系、心理關系、法律關系等構成的立體的、動態的人際關系。因為師生關系是在教學中產生的特定人際關系，帶有它的特殊的元素，并從一個側面推動著中國教育事業的發展。因此，在儒家的和諧理念之下，歷代學者對師生關系的認知都是以和諧、尊重、人性化和師生互動為理論基礎的。本文在研究綜合了歷代學者對師生和諧關系的論述前提下，將中國古代師生關系的理論歸納為如下幾條：

一 尊師重教的基本思想

在中國古代嚴格的階級社會等級之中，在古代官教一體的教育體制下，教師歷來處于倍受尊敬的地位。因為教育資源的稀缺，教師在教育過程中處于絕對支配的地位，《尚書》有云：“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笨梢?，當時教師地位之崇高。特別是春秋戰國時期中國古代文化教育的資源基本上掌握在大奴隸主貴族的手里，官學中的教師更是高高在上，受人仰慕，故孟子有云：“師也，父兄也。”這種將老師放置于父親地位上的思想，就是要使教師得到學生足夠的尊重。荀子又首次把教師提到了與天、地、君親并列的地位上：“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類之本也；君師者，治之本也。無天地，惡生？無先祖，惡出？無君師，惡治？”荀子認為人類依天地而生存，依祖先而繁衍，依教師而立身，故教育是治國之本，教師是為國家培養的重要人士，能夠孕育出治國之才，所以對于一個國家來說，教師與天地萬物一樣重要，也與祖先君主一樣重要，故應當放置于同等地位上，重師重教與社稷安邦是一體化的，故荀子總結為：“國將興，必貴師而重傅……國將衰，必賤師而輕傅?！?/p>

孟子指出：“飽食暖衣，逸居而不教，則近于禽獸?！边@種理論是將人類的精神生活凌架于物質生活之上，使人類漸漸擺脫片面的對物質的向往，擺脫“禽獸”的特征，通過向往更高的精神追求和崇高人格，從而到達新的精神空間。在這個過程中，教師就是提升人類精神境界的引路者，教育是提高人類文明程度的必須途徑。在這種對教師的高要求之下，社會也向教師提出了很高的道德標準，荀子指出：“尊嚴而憚，可以為師；耆艾而信，可以為師；誦說而不陵不犯，可以為師；知微而論，可以為師。”漢代揚雄亦云：“師者，人之模范也?！碧拼n愈在《師說》中亦稱：“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币虼?，歷代為人師表者必須具有上述的道德水準和豐富的才學，才能承擔起教育之重任，才能為國家培育優秀人才，才能建立起更加和諧的師生關系。故孔子有云：“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闭f的就是這個道理。

二 愛護學生的傳統美德

在尊師重教的傳統風氣之上，中國古代的教師肩上便有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責任，教師與學生之間建立起的不僅是師生關系，更有著父子親情。于是，老師對學生也就有了一種親人般的呵護和關懷。古代教師稱學生為“弟子”或“愛徒”，表達對學生的關愛之情。在教學過程中，教師盡心竭力地把學問傳授給每一位學生，即使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不偏向。故《論語》中孔子的弟子陳亢深有感觸地說：“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遠其子也。”在生活上，教師對弟子也是呵護倍至。如孔子的弟子伯牛有疾，孔子親自去慰問之：“自執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碑斂鬃幼钕矚g的學生顏回去世時，孔子悲痛到了極點，呼天搶地地嘆道：“天喪予！天喪予！”在顏回的父親因家貧無力辦喪事時，顏回父親竟然向孔子求借，要求孔子賣掉牛車來安葬顏回，這說明孔子與顏回的師生感情之深。

莊子有云：“四時殊氣，天不賜，故歲成；五官殊職，君不私，改國治；文武殊材，大人不賜，故德備；萬物殊理，道不私，故無名，無名故無為，無為而無不為?！钡兰艺J為道的本質是無為，主張道法自然，所以，尊重學生的天性也是一種道法自然的表現，讓人性得到充分而自由的發展，就是順其自然的一種表現，這種天人合一的觀點就成了中國傳統師生觀的主流觀點?？鬃右颜J識到，每個受教育的對像都是“性相近，習相遠”的，所以對學生個性的把握，也是對學生的一種尊重與愛護。如孔子將學生的個性總結為“柴也愚，參也魯，師也辟，由也喭”、 “商也不及”、“賜也達”、“求也藝”等類型，并根據學生的個性來進行分類指導。孟子也同樣強調要根據學生自己的個性進行教育：“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時雨化之者，有成德者，有達財者，有答問者，有私淑艾者?！薄秾W記》亦云：“教也者，長善而救其失者也?！边@就是說，教師要充分尊重學生的天性，讓學生揚長避短，并根據學生類型的不同而提出了“預”、“時”、“孫”、“摩”的教育教學原則。

三 教學相長的民主教育理念

從封建禮制的角度來看，中國古代將教師的地位提到絕對的高度上，給予帝王同等的政治待遇，但這并不是說明教師在學術上可以獨霸一方，成為絕對的一言堂。從學術的角度來看，古代的師生一貫都是平等地進行學術探討，在教學環節中提倡教學相長的學術方法。因此《論語·述而》云：“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庇秩?，孔子與弟子子夏一起研討《詩經》時，師徒二人“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孔子認為子夏對《詩經》的悟性很高，便由衷地贊嘆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

又如，在具有寬松的學術氣氛的齊國稷下學宮，師生之間的教學方式一直是相互選擇、相互促進的。稷下先生也可以在稷下招生講學，用自己的學術觀點吸引學生來拜師求學，稷下學士可以自由地來稷下尋師求學，自由擇師并與老師辯論。在學與教的充分自由氛圍里，師生們都會得到最寬松的學術環境和自己心儀的學術理論。為此，稷下學宮的祭酒荀子在《勸學》篇中總結出了“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冰，水為之，而寒于水”的教學相長理論，這些自由擇師、教學相長的方式，使學士們開闊了眼界，打破了私學界限，思想兼容并包，促進了各種學說的發展和新學說的創立，并產生著名的“義利之辯”、“天人之辯”、“人性之辯”的學術大討論，從而推動戰國時期百家爭鳴的學術局面?！秾W記》將這種教學相長的規律總結為：“學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強也。故曰教學相長也?！?/p>

唐代學者韓愈云：“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于弟子?！边@是對古代學術平等思想的精辟概括。所謂“弟子不必不如師”的說法，是建立在學術平等的思想之上的，弟子之所以可能在學術上超越老師，是因為“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的緣故，因為所修專業之不同，學習時間的長短不同，可能使某位弟子在某一學術領域掌握了更多的信息量，因此存在著超越了教師的可能性。韓愈的論述里包含了學術平等的理念，而從韓愈的論證來看，這種學術面前人人平等的理念是自古就有的，所以身為教育大師的孔子也要不斷地向別人請教：“孔子師郯子、萇弘、師襄、老聃?！倍n愈也認為“郯子之徒，其賢不及孔子”，但孔子卻因為專業不同的緣故，向郯子等人虛心地請教了“禮”、“樂”等方面的問題，虛心好學的孔子也對后來者寄予了無限的期望：“后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

四 因材施教的人文教學模式

孟子是中國教育史上最早開創強調啟發式教學的“內發說”的教育家，孟子有云：“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君子深造之以道。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源。”教師只有在順應了學生的興趣和天份的基礎上，才能誘導學生的主觀愿望和動機，調動學生對知識或技能的積極性。故孔子有云：“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句中的“知人”一詞是因材施教的心理學基礎上最好的方式，同時也是培養人才的最好方式?？鬃拥摹爸恕狈椒ㄊ峭ㄟ^學生的“言志”來了解學生的志趣和理想的，然后再通過“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來了解每一位學生的處事方法和情感需求，再通過“言”、“聽”、“觀”、“察”、“省”等方式，以求對其弟子有全面而深入的了解，因此，孔子也就掌握了因材施教的可靠依據。

孔子曾云：“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孔子已認識到人的智力有上、中、下之分，智力決定著人的學習方向，如“中人”以上智力者就可以學習高深的理論，“中人”以下智力者就沒有很強的學習能力了，智力決定著一個人的學習能力，所以有人“聞一以知二”，而還有人是“聞一以知十”。要分清楚人的種類，才可以“人盡其才”的去因材施教，才能達到“才盡其用”的目的。故孔子總結云：“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為滕、薛大夫?！币虼?，孔子才能在人性“習相遠”的認識基礎之上，通過“言”、“聽”、“觀”、“察”、“省”，對學生進行了準確全面的了解和科學合理的區分，并將其三千篩選出孔門十哲而分科教育之，形成了 “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鬃幽軐ψ约旱膶W生熟悉了解到此種程度，師生之間的和諧關系便是自然而然的了。

由以上論述可以看出中國師生之間的關系是以和諧為基礎的，而通過師生之間的和諧關系，更可以透視中華民族的人文精神，以及現代社會和諧關系的深厚淵源。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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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孫培青、金林祥主編：《百家教育學典論》，江西教育出版社，1989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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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張洪高：《從仁愛到正義：中國道德教育核心價值轉變研究》，山東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

作者簡介：崔宇，男，1979—，碩士，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單位：長春師范學院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