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民族關系歷史記憶對民族發展產生重要影響。我國“大躍進”時期和“文革”時期,刮起的所謂“民族融合風”,對我國民族工作實踐產生了嚴重的負面影響,傷害了民族關系。在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不宜提“促進民族融合”。要全面正確貫徹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族理論。
關鍵詞:歷史記憶;民族融合;思考
2011年,胡鞍鋼、胡聯合發表了一篇題為《第二代民族政策:促進民族交融一體和繁榮一體》[1]的文章,在學術界引起廣泛爭論,造成人們思想上一定程度的迷亂,影響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族理論的貫徹執行。筆者認為,在我國現階段,不宜提“促進民族融合”;“促進民族交融一體”。本文以民族集體記憶理論為視角,就其進行一些粗淺分析,請大家批評指正。
一
集體記憶(collective memory)概念由法國社會學家哈布瓦赫于1925年提出,他將記憶類型分為個體記憶、社會記憶和歷史記憶。20世紀80年代以后,社會學、人類學界開始普遍運用集體記憶的理論來討論社會的歷史和文化,認為人們通過記憶喚醒過去,同時也在記憶中選擇性的忘卻過去。作為民間認知系統的集體記憶,總是存在于人們處理過去與現在關系的過程中,它曲折而且隱晦地反映著現實政治權力、經濟利益和社會定位的需要,而且被不斷地想象、虛構、敘事和重構。1990年以后,集體記憶理論受到中國學者的關注,對這一理論不斷做出明晰的闡述。其中,王明珂教授將歷史記憶稱之為“根基歷史”,強調歷史記憶中的“歷史”是“以民族、族群或社會群體的根基性情感聯系的(primordial attachments)”。[2]大量事實說明,各種群體如家族、階級、民族乃至國家都以不同方式傳承對過去的記憶,并從中凝練力量,塑造民族心理,增強對未來的信心。
集體記憶,主要分為兩種:一種是啟蒙記憶,一種是創傷記憶。啟蒙記憶,或可稱之為關乎進步的記憶,反映了人們尋求發展、進步和文明的集體潛意識。目前在民族關系研究中,關于啟蒙記憶的話語往往與如何進行和諧民族關系的建設問題等議題聯系在一起;而“創傷性”記憶,則以悲情與委屈為主體,通過代際傳遞影響群體成員的交流與交往。“創傷性”記憶一旦確立進而通過代際傳輸,在其后代中建立起一種受到傷害的共同的族群印象與認知,其影響便不僅僅局限于親身經歷了這些傷害的人們,也左右著群體后代的精神世界和政治選擇。正如有學者在研究我國民族歷史時所說:“今天的民族主義義憤主要指向西方(尤其是美國)與日本。從中國大使館被美軍轟炸、到南海的飛機相撞、到最近日本公司職員在珠海的集體嫖娼等一系列事件,中國人感受到直接的、當下的恥辱體驗。這種新的屈辱感選擇性地激活了另一種創傷性的記憶——從鴉片戰爭、甲午戰爭直到20世紀日本侵華戰爭所遺留的歷史傷口,而作為這一歷史記憶的中心象征——火燒圓明園以及南京大屠殺等事件——散發著格外血腥的氣息。于是,‘新仇’接續‘舊恨’構成了悲憤性的民族歷史敘事。”[3]
歷史記憶作為特殊的文化現象與認知形式,作為人們和歷史進行跨時空的互動和對話,決定了其恒在的社會性。在特殊的社會環境或社會事件的刺激下,有可能被激活,對社會產生重要影響。如何化解、避免創傷性記憶對民族關系發展無疑具有重要意義。
二
民族關系作為帶有民族性內容的社會關系具有敏感性。從民族集體記憶理論分析,在我國現階段提出所謂“促進民族交融一體和繁榮一體”是不合時宜的。在我國社會主義建設進程中,曾有一段時間,因在指導思想上出現“左”的偏差,在民族工作實踐中刮起“民族融合風”,對民族關系造成極大傷害,成為一些民族長期以來難以忘記的記憶。
以青海民族工作的實踐為例,1957年12月,青海省委發出《關于貫徹執行<中央關于少數民族中進行整風社會主義教育的指示>的指示》,其中提出:在牧業區少數民族黨員干部和一般勞動人民出生的民族干部中,適當進行整風學習。其內容是對少數民族干部群眾進行社會主義、愛國主義、民族團結教育。但是,在實際教育過程中,由于“左”的指導思想的影響,違背實事求是的原則,出現了極大的偏差,把一些民族干部和上層人士中反映出來的正當的民族感情、合理的意見當作地方民族主義,進行批判,傷害了一批民族干部。緊接著,在“大躍進”中刮起了所謂“民族融合風”,否認民族差別,無視民族特點;不提民族語言文字的使用和習慣,強調“融合”、“直接過渡”;不尊重民族風俗習慣,甚至強調少數民族改變風俗習慣。在這股“民族融合風”的影響下,牧區人民公社照搬漢族居住區農村人民公社的“左”的一套做法,實行組織軍事化、行動戰斗化、生活集體化。硬性提出藏族牧民男子分頭化(即漢族干部發式),女子鞭子化(雙辮子);不許回族、撒拉族婦女戴蓋頭;動員回族、撒拉族群眾養豬,甚至公開提出吃不吃豬肉是思想進步不進步、革命不革命的表現,等等。使少數民族干部、群眾正當的民族心理情感和平等權利受到粗暴地干涉和傷害。[4]
“文革”時期,少數民族風俗習慣進一步遭到嚴重侵犯。一些地區將少數民族風俗習慣作為“四舊”破除,取消民族傳統節日、強迫少數民族改變服飾、發飾,禁止少數民族唱民族歌曲、跳民族舞蹈,沒收少數民族的特殊用地和牲畜、拆除宗教活動場所、燒毀宗教經典。1966年,一些人以“破除四舊”、“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為名,進駐西寧東關清真大寺,批斗宗教人員,焚燒經典和匾額、楹聯,東關大寺被改為“勞動人民文化宮”。之后,該寺又被西寧市城東區居民指揮部占用。藏傳佛教寺院塔爾寺也險遭破壞。這一階段民族工作部門被扣上了“執行投降主義路線”的帽子,誣蔑為“牛鬼蛇神的庇護所”,一律被撤銷。民族宗教界上層愛國人士被打成“牛鬼蛇神”,批斗抄家,剝奪公職,強迫勞動改造。原青海省副省長、中國佛教界具有很高聲望的藏族愛國老人喜饒嘉措大師備受折磨,于1968年11月1日喊冤去世。在歷時十年的“文化大革命”中,黨在民族工作方面的方針、政策和建國以來所取得的偉大成就被全面否定,民族工作全面陷入停頓,民族關系遭到嚴重損害。[4]
歷史是一面鏡子。時至今日,當我們在一些民族地區進行訪談時,對一些民族工作者和少數民族群眾提及兩胡文章中有關觀點,大家不約而同地提到“文革”前和“文革”時期許多“極左”做法,深刻感受到“民族融合風”給廣大少數民族群眾造成的傷害。
三
產生事實的“創傷性記憶”作為一個民族的歷史記憶,如果處理不好,就有可能轉化、沉淀為群體負面情緒。這種創傷一旦確立并通過代際傳輸,就會成為群體認同的重要內容,甚至成為群體認同的塑造者,從而會對民族關系造成久遠的影響。因此,必須引起高度重視。基于上述分析,筆者認為:
(一)我國現階段不宜提“促進民族融合”
馬克思主義認為,所謂民族融合,是指全世界所有民族的差別完全消失的現象。“一切民族的完全平等和密切親近是民族融合的前提,要實現民族融合,各個民族間必須首先建立起平等團結互助友好的民族關系;任何民族壓迫、歧視、不平等,都會增強民族間的隔閡和不信任心理;只要民族隔閡和不信任存在就不可能實現民族融合。民族是自行消亡的,其自行消亡的途徑是民族融合;民族融合發生于社會主義的后期即無產階級專政在全世界實現很久以后的時期,是社會主義向共產主義過渡時期的事情,當整個人類步入共產主義高級階段的時候,民族差別最終消失殆盡,因此就可以‘宣布取消民族’”。[5]21很顯然,按照馬克思主義的觀點,民族融合只有到了共產主義社會才能實現,才可涉及。現階段,我國還處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雖然各民族共同因素不斷增長,但差別仍然存在。并且可以預見,在很長的時期內這種差別不可能消除。第二代民族政策作者提出所謂“促進國內各民族交融一體”,其本質就是企圖通過行政手段,實行強制同化。這是違背民族發展規律的不明之舉,也是對黨和國家關于“兩個共同”民族工作主題的全然藐視,是歷史上曾經盛行過的對我國民族工作造成巨大傷害的“左”傾錯誤的“事實罔顧”。必須提高警惕。
(二)全面正確地貫徹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族理論
胡錦濤同志在黨的十八大報告中進一步明確指出:要“全面正確貫徹落實黨的民族政策,堅持和完善民族區域自治制度,牢牢把握各民族共同團結奮斗、共同發展的主體,深入開展民族團結進步教育,加快民族地區發展,保障少數民族合法權益,鞏固和發展民族團結互助和諧的社會主義民族關系,促進各民族和睦相處、和衷共濟、和諧發展”。[6]29
全面正確貫徹落實黨的民族政策,在現階段,就是要警惕各種干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族理論的錯誤觀點,錯誤言論,就是要牢牢把握“共同團結奮斗,共同繁榮發展”民族工作主題,加快少數民族和民族地區發展,積極推進民族地區全面小康社會建設進程;就是要堅定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族理論體系的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堅信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是解決當代中國民族問題的根本道路;堅信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族理論政策是解決當代中國民族問題的理論依據;堅信民族區域自治制度是解決當代中國民族問題的基本政治制度。相信依據上述理論和政策指導我們的民族工作實踐,我們的民族工作會越做越好。所謂“促進民族融合”的說法,現階段委實不宜提。
參考文獻:
[1]胡鞍鋼,胡聯合.第二代民族政策:促進民族交融一體和繁榮一體[J].新疆師范大學學報,2011,(5).
[2]王明珂.歷史事實、歷史記憶與歷史心性[J].歷史研究,2001,(5).
[3]劉擎.創傷記憶與雪恥型民族主義[J].書城,2004,(12).
[4]楊虎德.青海民族工作的實踐與討論[M].西苑出版社,2011-9,(第一版).
[5]列寧全集:第2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
[6]胡錦濤.堅定不移沿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前進 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而奮斗[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作者簡介:徐杰(1989—),男,山西忻州人,青海民族大學政治學院馬克思主義民族理論與政策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族關系研究。
(責任編輯:李直)
課題項目:青海省高校研究生創新研究項目成果(QHGJ0201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