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哨村“姑奶奶”文化的傳承與演變

三哨村位于中國滇西南地區，擁有豐富的民間文化。該地區的自然村莊根據歷史文化背景形成了獨特的文化格局，包括傳統文化元素如火把節、彝族的“氈圓圓”等，以及眾多民間習俗，如龍王文化、山神文化和“姑奶奶”文化。“姑奶奶”作為其中的一種民間文化元素，與三哨村居民的日常生活和文化習俗緊密相連。通過深入研究“姑奶奶”的形式和功能，我們可以更好地理解三哨村獨特的文化傳統，解析民間文化在當代社會生活中的深遠意義，以及不同文化元素之間的互動關系，從中獲取寶貴的人類學信息。

盡管姑奶奶在滇西南地區廣泛傳播，學者已經對其進行了一些研究，但尚未有專門研究關于三哨村姑奶奶的文獻。因此，系統研究三哨村姑奶奶具有重要的學術意義，有助于填補現有研究空白，深入了解這一文化在當地社會的角色和文化意義。

本研究運用田野調查法，結合參與觀察、訪談及文獻回顧，全面探究三哨村的姑奶奶習俗。研究記錄了儀式流程和符號，并通過與村民的深入訪談，揭示了姑奶奶文化的多維意義。同時，搜集的歷史文獻和民間資料幫助追溯了姑奶奶信仰的演變，及其在現代社會中的地位和作用。

田野點概況

一、鳳儀鎮歷史沿革

鳳儀鎮，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大理市轄鎮，地處大理市東南部，全鎮南高北低，呈狹長形由南向北逐漸作扇形展開，止于洱海之濱。東與賓川為鄰，南與祥云縣、彌渡縣為界，是大理市的南大門，西與巍山接壤，行政區域面積269.3平方千米。

歷史上，鳳儀建制沿革變化很大，所屬轄區歷代多有伸縮。“鳳儀”有確切記載的歷史始于唐玄宗。唐開元二十六年（738年），南詔統一洱海區域設立十賧，鳳儀為十賧之一，稱趙賧。這個“賧”應該是“越賧”的簡稱，越賧是云南地域的古國名，以盛產駿馬著稱。到了唐朝時，賧被看作是行政區劃單位，近似于中原地區的州。元憲宗蒙哥在位期間，改原來的趙川賧為趙賧千戶所。到了至元十一年（1274年），朝廷改趙賧千戶所在趙州。明太祖洪武年間，元朝的大理路改為了大理府，趙州的地名得以保留。此時的趙州是云南省一個散州。趙州最初沒有城垣，到明孝宗弘治二年（1489年），在官員林俊的主持下，修成了周長2.5公里的城墻。古城墻高4米厚2米，今天依然殘存。辛亥革命后，民國政府開始了大規模的區劃調整。改原來的省—道—府—縣四級體系為省—道—縣三級。撤銷了府和散州，地州降為縣。云南士民以縣城西邊的鳳山為靈感，取“鳳凰來儀”的含義，將這個縣命名為“鳳儀縣”。到了1958年，原來的鳳儀縣被并入了大理市。到了1987年時，昔日的鳳儀縣成了鳳儀鎮。

二、三哨村概況

三哨村是云南省大理州大理市鳳儀鎮下轄的行政村，地處鳳儀鎮南，距鳳儀鎮政府所在地15公里，轄區內有11個村民小組。經田野調查發現，三哨村大致分為本地人與四火山人，大哨村、中哨村、小哨村屬于本地人。四火山群體包括石老仁、己子拉、萬馬伍、新橋、羊凹子、萬寶林、大草地（按照距三哨村公所遠近排序）共七個村落。民族為漢族，他們將本地人、彝族或是彝改漢的大哨人、中哨人、小哨人稱為“土族”。全村總面積11.3平方公里，海拔2300米，年平均氣溫15℃，年降水量900毫米，適合種植核桃、玉米、土豆、烤煙等農作物。三哨村的經濟結構單一，經濟來源主要是靠種植傳統糧食作物和飼養牲畜等，有的村民還會上山采摘松子、野生菌等通過騾子等牲口背到街上售賣，以此補貼家用。三哨村曾是大理市鳳儀鎮一個脫貧攻堅重點村，也是洱海流域水源地重點保護村，全村有300多戶1000多人口，因耕地面積有限、農村剩余勞動力少等多種原因，直至2016年才脫貧出列。

本次田野調查主要關注于三哨村委會管理范圍內的各個村民小組，其中還涉及了原屬三哨，現屬于吉祥村委會的大赤佛和小赤佛。

三哨村的精神文化與民間習俗

一、三哨村的文化多樣性

三哨村的文化格局非常復雜，不同的自然村莊根據各自的歷史背景形成了獨特的文化傳統。這些傳統既包括漢族、彝族等民族傳統文化，也涵蓋了許多具有本地特色的民間文化元素。這些不同性質的文化傳統之間存在著密切的關系，相互融合并構成了一個多元共生的文化環境。例如，同一空間內可能存在多種文化元素，既有民族的也有民間的，體現了文化的多樣性。

從文化人類學的視角來看，三哨村的本地村落多以漢文化為主，這代表了三哨以漢族為主的本地人在本地的主導地位。而相對較晚遷入的四火山村落居民則保留了許多獨特的山神文化，這體現了民間文化作為非正式傳統在遷入群體中的凝聚功能。但兩者在文化表達上也有共通之處，如普遍存在的龍王文化，這代表了不同群體在文化融合過程中形成的認同象征。可以看出，三哨村多元豐富的文化傳統是本地文化與外來文化長期互動的結果。不同文化源流之間既保持著自身的特質，同時又相互協調適應，共同構成了三哨村獨特的精神文化景觀。

在眾多的民間文化元素中，“姑奶奶”最為普及。幾乎每個村落都有供奉，這反映了“姑奶奶”作為一個保佑平安的符號在三哨村的傳播和定著過程。這一文化元素體現并喚起了三哨村民眾對平安健康的共同愿望，也代表了他們共享的生活記憶。因此，從文化功能的視角來看，“姑奶奶”不僅是重要的民間文化代表，也是連接三哨村不同群體的文化紐帶和認同源泉。

二、姑奶奶文化的形成與發展

第一，“姑奶奶祭”習俗的文化意涵。

“姑奶奶”是三哨村最普及的地方文化之一，幾乎每個自然村的山神廟附近都有供奉“姑奶奶”的小廟。這顯示出“姑奶奶”已經成為三哨村居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被賦予了保佑健康和平安的象征意義。當地村民在生病或遇到困難時，常常通過舉行“姑奶奶祭”儀式來祈求“姑奶奶”的庇護。“姑奶奶祭”儀式主要包括送午點、叫魂和就地祭祀三種形式。這三種形式各具特色，反映了三哨村民眾對“姑奶奶”保護能力的渴望和精神上的需求。

從民俗學的角度來看，“姑奶奶祭”儀式本身就是一種豐富的民俗文化積淀。這些儀式的存在反映了三哨村乃至整個大理地區深厚的民間文化底蘊。同時，正是通過這些祭祀活動的不斷舉行，“姑奶奶”文化得以代代傳承，成為村民生活的一部分。祭祀的準備、供品、禱文等細節都凝聚了這一地區獨特的文化記憶。因此，從文化功能的角度來看，“姑奶奶祭”既是一種民俗活動，也是重要的傳統文化表征，反映了這一地區獨特的世界觀和價值取向。

具體來說，送午點儀式通過饋贈糯米食品來進行人與神之間的交流，其中使用糯米在云南地區具有深厚的文化積淀；叫魂儀式則利用“魂魄”的傳統觀念達到心理安慰的目的；就地祭祀則直接采用動物獻祭的傳統形式。這些儀式作為民俗文化的表現形式，為解讀三哨村傳統文化提供了重要線索。記錄和分析“姑奶奶祭”的豐富內涵，不僅有助于考察這一文化傳統的意義，也可以深入理解三哨村及整個大理地區傳統文化的內在結構，挖掘其獨特的歷史積淀。這對于當代社會來說，既具有重要的文化價值，也有助于地域文化認同的塑造。

第二，姑奶奶作為文化符號的多重解讀。

關于姑奶奶的來歷，三哨村民間流傳著多種說法，這些不同詮釋反映了作為一個文化符號的姑奶奶所承載的豐富意義。

在三哨村，姑奶奶形象多樣，有的視其為白馬將軍的妃子，體現了與本地宗法祖制的緊密聯系；有的則認為她是游魂或孤魂，帶有陰間的神秘力量，反映了村民通過儀式緩解對死亡的恐懼，尋求心靈慰藉；還有觀點將她視為帶來疾病和災難的女鬼，展現了人們試圖通過儀式馴服未知力量的文化心理。這些不同的認知都賦予姑奶奶以超自然的力量，成為連接過去與現在、強化地方認同的文化符號。姑奶奶不僅是對未知的文化創造，也是三哨村集體記憶的載體，有助于緩解對死亡的焦慮，實現對先人的追憶和情感寄托。

從文化人類學的性別研究視角來看，對姑奶奶女性形象的不同解讀也反映了傳統農業社會普遍的性別隱喻與性別觀念。但如果我們只從性別權力關系的視角進行分析，難以全面把握這一古老的民間文化所包含的復雜內涵。我們需要放置于云南地區特定的歷史文化語境中考察，關注這一文化作為文化現象的社會根源，進而把握其對三哨村民眾生活的積極意義。

總體而言，姑奶奶承載了三哨村獨特的歷史記憶與文化心理，其多樣的文化實踐蘊含豐富的民俗文化內涵。我們需要采取文化人類學的視角，在理解姑奶奶的歷史文化語境基礎上，探索其對現代社會的啟示，使這一古老的地方文化得以在當代社會中獲得創新性的傳承與發展。

三、姑奶奶的現代反思

“姑奶奶”作為三哨村普遍崇拜的民間守護神，其形象和儀式符號反映了該地區獨特的歷史文化積淀。對于“姑奶奶”形象的不同理解，反映了在該文化系統中，人們根據不同的歷史背景對“未知”進行文化創造的過程。

傳說賦予了“姑奶奶”一種神秘的力量，同時也反映了通過舉行儀式活動來緩解對死亡未知的焦慮，尋求對先人的追思和精神寄托的心理需求。作為一個神話象征，“姑奶奶”承載并喚起了這一地區特定的集體記憶，她的存在對鞏固三哨村的地方認同、化解對死亡的焦慮和實現情感寄托發揮了積極作用。隨著社會進入現代化轉型期，“姑奶奶”的外在形式也在發生變化。小廟逐漸減少，儀式簡化，范圍縮小。這一方面顯示了傳統地方文化與社會變遷之間的互動關系；另一方面也提醒我們，對文化的保護與傳承不應僅僅停留在物質形態上，而需要關注其內在精神價值，以及其對現代社會人們精神生活的意義。我們可以通過創新儀式形式、挖掘文化內涵、與其他文化進行對話等方式，使這一古老的民間文化遺產在現代社會中得到新的生命。

總體而言，“姑奶奶”內化并重構了三哨村獨特的歷史記憶與文化心理。我們需要采取文化人類學的視角，在理解其歷史文化背景的基礎上，反思其對現代社會的啟示，使這一傳統民間文化在當代得到創新性傳承。

姑奶奶作為三哨村乃至整個大理地區一種獨特的地方文化，反映了該地區復雜的歷史積淀和多元的文化傳統。姑奶奶形象的多重象征意義，體現了不同歷史條件下人們對未知事物的想象力，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人們對精神寄托的需求。盡管姑奶奶中對女性形象的某些刻板印象暗示了傳統社會的性別觀念，但這種文化絕不應被簡單地等同于性別歧視。我們需要在歷史文化語境下理解姑奶奶的內在價值。姑奶奶的存在對于鞏固三哨村的族群認同、化解懷疑情緒、實現精神需求都有積極意義。

隨著社會發展，姑奶奶的外在形式也在變化。我們需要關注傳承者，創新傳承形式，挖掘其文化內涵，使這一傳統得以復興和傳承創新。總體來說，對姑奶奶需要秉持包容和理解的態度，充分認識其作為文化積淀的意義，以推動文化多樣化發展。

作者簡介：

張曦文，女，云南曲靖人，大理大學民族文化研究院研究生，研究方向：民族宗教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