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收藏幾百張畫無一真跡
記者:徐悲鴻先生以馬為題材的畫作特別多,為什么他對畫馬情有獨鐘?
徐慶平:這主要有兩方面的原因,一來中國歷代畫家都有畫馬的傳統,像北宋李公麟、元代的趙孟頫、明代的仇英、清代的意大利人郎世寧都是喜歡畫馬,郎世寧當了清朝兩代的宮廷畫師,只不過他用的是中國的水墨、西方的畫法。到了父親這一代,喜歡畫馬在很大程度上和他的性格有關。
他在歐洲苦學8年,在法國巴黎找真正繼承歐洲優秀傳統最優秀的畫家學習,并師從世界最有名的動物解剖學教授。在巴黎美院的時候,他的成績非常優秀。中國最早教學用的一個馬的結構石膏模型,是他從國外小心翼翼抱回來的。在中央美院他也讓全校學生考動物解剖,他的馬有很深的時代感,例如《奔馬》。這是在馬來西亞檳榔嶼聽到日本人再次攻打長沙時畫的,可謂憂心如焚,這匹馬融入了他全部的激情,不僅僅是馬,也代表民族,代表他的激情。他的馬都是孤獨的、悲憤的、在荒原大漠的。同時,他用大寫意的手法畫馬和歷代的勾線方法不一樣,他畫的都是戰馬、野馬,在荒原大漠上奔跑,只用大的墨塊、幾筆就完成了,這種畫法都是他獨創的。
記者:徐先生最艱苦的時候是什么情況?有過賣畫的生涯嗎?
徐慶平:他在最困難的時候在上海想找個半工半讀的機會,當時商務印書館想要個畫插圖的,他從老家跑到上海,但人家嫌棄他年紀太小,沒有經驗,當時他把行李衣服都當掉,甚至跑到黃浦江邊想到投河自盡,最后他想到一句話,“人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仍能自拔,方不為懦”。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他曾經畫了一張畫給上海市美術館,主持的就是嶺南派的兩位大師高劍父、高奇峰,當時徐悲鴻寄給他們一張馬的畫作,“二高”回信說,“古代人畫馬也沒有能超過你”,這給他非常大的鼓勵。同時,高劍父兄弟要他再畫4張仕女,但當時他身上只有4個銅板可以買4個飯團,但四張畫完要一個星期,他就每天起來買一個充饑,畫畫,到了第五、六天沒有吃飯就只能餓肚子,后來他去世跟年輕時候吃得太多苦、身體不好有關。
記者:之前徐先生的《巴人汲水》在北京瀚海拍出了1.7億元的高價,您如何看當時在市場上中國畫拍出的如此天價?
徐慶平:這張畫是在他學生課堂上畫的,當時沒有打稿子一氣呵成,在重慶展覽的時候一位印度公使看到以后一定要買,他只好就又畫了一張給那個印度人。中國解放的時候那個公使把它賣了,第一次《巴人汲水》拍賣的時候,有人懷疑它是假的,“真的在徐悲鴻紀念館呢!”雖然我后來和母親做了說明這張畫的來由,但畢竟假畫的傳言還是造成了影響。當時只拍了80萬元,但后來第二次拿出來就拍了800萬元,第三次的時候就已經到了1.7億元。
在保利拍賣的那張《九州無事樂耕耘》是給郭沫若先生畫的,當時他們在重慶反內戰反獨裁的申明上簽名,都是參與建國的民主人士,解放以后郭老做了副總理,分了個房子就是現在是郭沫若的紀念館,里面有個很大的會客室,我父親就畫了這張畫。前些年保利拍賣了2.6億元,在2011年時全世界最貴的十張畫之一。
記者:您如何看待后人對徐先生畫作的一些造假行為?
徐慶平:其實不只是中國畫的造假,法國也專門有人造梵高的假畫,像后來流傳的倫勃朗的《戴金盔的人》、《大衛在掃羅前彈豎琴》這兩張頂尖作品都說不是他畫的。造假在中國自古以來就有,我印象中最嚴重的一次是我父親1927年回到中國的時候,就有他的假畫了,那是他才40多歲。很多年前我碰到一個收藏者,他特別喜歡父親的畫,只要看到不貴的都買,估計有幾百張讓我幫他看看,說里面只要有一張真的就好,但鑒定后一張都沒有。造假之風真的沒有辦法,乾隆皇帝自認為很風雅,最愛寫字,王羲之的《蘭亭序》也臨摹了幾百遍,但他認為是真的那張《富春山居圖》最后卻是假的。現在整個美術單位都有鑒定的人,專家看走眼也是難免的,如果有人愿意,我母親每星期都在紀念館那里鑒定。
(原文轉載于南方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