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大豆擇路

近期，關于轉基因大豆的爭論，再一次掀起風波。

6月6日，農業部批準發放了巴斯夫農化有限公司申請的抗除草劑大豆CV127、孟山都遠東有限公司申請的抗蟲大豆MON87701和抗蟲耐除草劑大豆MON87701×MON89788三種可進口用作加工原料的農業轉基因生物安全證書。

在這之前，農業部已經至少三年之內沒有批準新轉基因大豆的進口，而從1997年開始允許轉基因大豆進口以來，總計11個品種得到了放行。

新一輪轉基因大豆安全許可的批準，先是引起了媒體、公眾、學者和官員對于食用安全性的全民性討論，之后，也引起了人們對國產大豆行業前景的憂慮與不安。

國產大豆的艱難時代

就在10年前，我國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大豆出口國。

現在，大豆成為我國進口最多的農產品，近年來，我國進口大豆和植物油的數量激增，2010年進口大豆5480萬噸，2011年為5264萬噸，2012年超過5500萬噸，如果加上國內不足1500萬噸的大豆產量，2012年我國大豆產量與進口量總和約為7000萬噸。我國大豆的自給率已經降到20%左右。

轉基因大豆含油量高，適于壓榨，對比起來，國產大豆的優勢在于蛋白質含量高，更適用于豆漿、豆奶以及精深加工，但產量過低，經濟效益上與國外轉基因大豆有很大差距。記者在超市中發現，在售的大豆油幾乎全部以轉基因大豆為原料，而其價格比非轉基因花生油的一半還低。

針對6月6日農業部對三種轉基因大豆的進口批準，余豐慧撰文稱，“大肆放行轉基因農作物進口，對我國國內市場沖擊很大，特別是進口轉基因大豆已經對我國本土大豆產業帶來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繼續放行進口可能不久將會徹底毀掉中國國內大豆產業。”

作為大豆主產區的東北，這幾年大豆種植面積在直線下降。就目前來看，即使加強國產大豆的供給也難以輕易抵擋國外轉基因大豆對我國市場的把控能力。中投顧問農林牧漁業研究員宋杰凝表示，首先，國內種植面積有限，現有情況下，難以騰出更多的土地來種植大豆；其次，轉基因大豆成本低、出油率高，國產大豆難以與其相抗衡；最后，跨國糧商已經對我國大豆產業鏈的上下游有較強的把控能力，因此僅僅靠加強大豆的自給難以改變我國大豆產業困局。

該不該開放轉基因種植？

在三種轉基因大豆進口的安全許可批準后，轉基因大豆“準吃，不準種”的政策引發了各種猜測、質疑。

有業內人士分析稱，我國禁止轉基因大豆種植主要的考慮在于：一是對于轉基因的安全問題目前還沒有確定的結論；二是轉基因作物種植還涉及到物種生態環境的保護。和傳統的作物一樣，轉基因作物也可以與作物或生長在它附近的植物雜交，這樣一來，它在開花出粉的時候，可能會導致國產大豆逐漸不能適應生長環境。農業生產涉及到國家戰略安全，國家在這一方面比較謹慎。

對于此種解釋，陳君石院士有不同的觀點。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陳君石院士略微不滿地表示，“禁止種植主要就是因為政府受到了來自輿論的、不科學、沒有道理的壓力”，即來自民間的“輿論壓力”。據悉，由于沒有批準種植，國內目前并沒有自主研發的轉基因大豆種子。對此，支持轉基因大豆商業化種植的陳君石院士非常遺憾地說，在種子的研發上，“國家農業部始終沒有邁出這一步”。

近期，黑龍江大豆協會副秘書長王小語稱，依據自己在糧食行業20年的工作經歷，發現食用轉基因大豆油的消費者更容易患腫瘤、不孕不育病以及癌癥。其言論瞬間成為輿論熱點。而聯想到東北大豆近年來的嚴峻形勢，就能了解王小語此言論對國產大豆產區的維護。

6月21日，國家食品安全風險評估中心開發日上，該中心研究員、中國工程院院士陳君石反駁了黑龍江大豆協會副秘書長王小語的“致癌說”，稱轉基因大豆致癌一說毫無流行病學證據。

在接受本刊采訪時，陳君石院士說，精練提純以后的大豆油里不會含有轉基因成分。另外，他補充說，“農業上任何新品種的出現，不管是植物還是動物，都是基因改變的結果，這是常識。人們很不公平，認為雜交水稻就是安全的，而雜交水稻的基因不知道改變了多少個。”

與陳君石院士不同，云南財經大學教授、在美國夏威夷大學取得農業與資源經濟學博士學位的顧秀林，是一位堅決反對食用轉基因食品的專家。她表示，目前國際機構在轉基因食品安全性問題上的態度，都是模棱兩可的。“我們國家應該進行自己獨立的實驗，這項實驗應該長期進行，需要持續多年而不是數月就能完成，只有這樣，問題才能被暴露出來。”

另外，顧秀林認為，轉基因作物可能會破壞生態平衡。她說，在美國，一種轉基因抗蟲棉種植六年后，人們發現了害蟲出現進化，這種抗蟲棉已無法抵抗產生免疫力的害蟲。

緩解之策

在如今市場經濟的體制下，競爭力和品牌影響力都十分薄弱的國產大豆想通過既有優勢獲得長久發展，已經成為“天方夜譚”。對于漸進崩潰的國產大豆業來說，發揮非轉基因和高蛋白含量的優勢，保障食品安全，發展高端產品和品牌，或許是緩解之策。

由于我國進口大豆主要是用來榨油和飼料，與進口大豆相比，國產大豆蛋白質含量高，目前國內市場對高蛋白含量的國產大豆有著較大的需求量。國內豆制品的原料就主要是國產大豆，國內每年豆制品對大豆的需求量在1000萬噸以上。

中商情報網行業農業研究員劉萍建議說，在當前國內大豆產業鏈被外資控制的情況下，我國應該從產業鏈保護的角度，將補貼覆蓋至國產大豆全產業鏈，保護國產大豆產業鏈、提升全產業鏈的競爭力，需要通過中長期的持續規劃建設，從而保有國產大豆的一席之地。

值得注意的是，在進口大豆占據國內80%的市場環境下，國產非轉基因大豆依然保持著少量的出口，這說明國產大豆存在的國際競爭力。2011年國產大豆出口21.14萬噸，總價值1.67億美元，在單價上遠遠高于進口大豆。

對于國產大豆的出路，余豐慧建議，“借助百姓對轉基因大豆的恐懼和安全擔憂，建立非轉基因大豆保護區，將‘非轉基因大豆’作為品牌打出去，打‘非轉基因大豆’的安全牌，通過市場化手段與進口轉基因大豆展開競爭”。顯然，這也需要政府的長期規劃與政策扶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