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秀節目依舊泛濫——或者說,已經到了前所未有的泛濫程度。而觀眾的態度也在逐年轉變,從驚喜、期盼,漸漸挨到一種司空見慣,聽之任之的狀態,在音樂節目狂轟濫炸的情形下,大家都聰明了,不再那樣可憐地被消費、愚弄,聰明一點的做法是懂得摒棄、回避那些戲劇性的擾人情節,專注聆聽選手們的歌唱表演。當然,他們的唱功是客觀存在的,這也是選秀節目中唯一值得淬煉的本質,從中我們也總能淘到些耀眼的明珠,并引起一段時間內的關注,直至其成為一位正式歌手,輝煌下去,或者曇花一現,委婉再見。生命中音樂的過客形態又多了一種,顯得更容易、更速食。面對這種情況,無可奈何的不僅僅是歌手本身。
李代沫去年通過歌唱比賽引出了很多話題,關于音樂的、關于私人的。在這個漸已開化的社會,他選擇了晦澀地樹立起一面新的旗幟。但其實我們都清楚:別人的事,不論有多么新鮮或離奇,我們都不是真正在乎的。我們在乎的,僅僅是和我們擁有交叉的部分,其余的風波不論大小,總會過去。去年李代沫還發行了一張翻唱專輯《我的歌聲里》,并不算是很成功,而且依然有牽連別人作品的質疑。那張唱片中所做的,只是將他在選秀比賽中的姿態加以延伸,做了并不必要的強調——好像就在說:“你記住了,他是選秀出身的”一般難辨是非。其實選秀歌手該是急于擺脫比賽帽子的,不知道李代沫是否也是如此。
但眼下第二張全新專輯《敏感者》,真的讓人讀出了他新的情緒。封面上李代沫一張蒼白憔悴的大頭照,以及一張遠景打著傘的照片,在陰霾無盡、荒涼岑寂的原野中,展示出深邃入骨的孤獨感。光影交織的畫面極富象征性,藏匿著試圖自我保護的深意,又顯得悲戚而無力。在陰霾下站立,恍若大雨即將襲來,一切即將塌垮。而敏感者的意思,幾分暗示,又包裹著晦澀的外殼。敏感的是他歌中的自己,也可以是別人;他懷有“敏感患者”的難言疾患,但病著的,也可能是麻木的旁觀者。帶著諱疾忌醫的僥幸,又不愿排解心口的癥結,這樣的音樂深抓人心,又有消化不掉的憂郁。一旦被這矛盾的情緒影響,就像病毒侵蝕了自己的身體,旁觀者變成了當事人。不過這樣,就也明白了在病人眼中,誰才是病人——《敏感者》的主題也就這樣喻示了出去。
《敏感者》這一中板抒情作品,就像給出了一個平緩穩定的跑道,其中也含有幾次高拔的起伏;有旋律玩味的延伸,也有詞意細膩的挖掘,耐聽順耳,比上一張專輯多出的不止是新鮮感。幾首傳唱度強的歌先留下深刻印象,《不相信愛情》、《會說話的啞巴》等,都帶著八十年代抒情歌曲的懷舊氛圍,恰似李代沫成長的歲月。《簡單的事》、《他們》婉轉回甘,還有中國風的小調情懷,不濃卻很能帶動情緒。更有分量的作品如《傷》、蔡健雅創作的《貪圖》,以及唱片主打歌《患者》。《貪圖》描述了一點貪婪的情思,編曲有復古電影朦朧的畫面感,低調又雅致;《傷》擺在專輯開頭的位置,鋼琴琴鍵黑白的顏色凝聚了主觀意識和客觀聽覺,成了負責統領主題情感的大門;形意兼具的《患者》,慢慢潛伏的悲傷感受全然滲透,如唱片內頁般幽然、荒涼的景象已然扎根,就算沒有嘶吼和吶喊,卻也有行至波峰的自然宣泄。《患者》是專輯的重頭,歌詞里唱的“患者有話要說/有誰要來聽”帶著現實面前強大的無奈。不管是不是對捕風捉影的暗喻和諷刺,這首歌都能讓人聽出不能直說的意思。開頭小段神經質的鋼琴彈奏略帶詭異,副歌前一句“還想指望得到誰的關心”特別的合成器電子處理,也是引爆情緒的導火線。MV的故事效果也不錯,畫面荒誕極端,情節唐突跳躍,和音樂質感貼合緊密。
必須承認,內地流行樂壇需要李代沫這樣的歌手。真實,篤定,愿意把自己的傷疤揭開,把凄苦病痛寫在歌里唱,儼然一種沉溺于音樂的信念。而觀眾似乎也應該更寬容一點——有些事實的重量本就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一味惡意猜忌、追逐答案,只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煩惱,以及迷茫困惑的立場。而我們對待音樂、音樂人的態度,就像對選秀節目的寬容與厚待一樣,清楚什么是對自己有用的部分,睜眼閉眼,各取所需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