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重人格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的一個重要主題,也是世界文學史上最復雜的現象之一,主人公們由于其性格的矛盾性、靈魂的復雜性和人格的斗爭性而在文學史上獨樹一幟,經久不衰。
一 雙重人格經典主題的意義和具體表現
所謂雙重人格,是指人的意識的分裂,永遠沖突,無法匯合成單一意識。受到這種意識支配的人會身不由己地做出意義相反的行為,造成巨大的精神痛苦。如小說《罪與罰》中的拉斯科尼科夫、《卡拉馬佐夫兄弟》中的伊凡、《群魔》中的塔斯羅夫金。具有雙重人格的主人公們時刻飽受著內心深處善與惡、靈魂與肉體、理性與沖動、常態與變態的激烈沖撞。這種沖撞來自社會,也來自人類自身,使他們的心靈負擔著分裂的巨大痛苦。
二 道德——人格分裂中的善惡較量
用陀思妥耶夫斯基形象化的說法來說,雙重人格就是集“圣母瑪利亞理想”和“所多瑪城理想”于一身。然而,作者在著力表現人性復雜的同時從未放棄過對人類苦難的擺脫和對靈魂救贖的探究。無論是拉斯科尼科夫、德米特里,還是伊凡、斯維里加洛夫,都找到了屬于自己擺脫分裂痛苦的方式。對于他們自己選擇的路,有人認為是道德回歸的主觀方式,也有人認為是宗教皈依的外在途經。筆者認為,在救贖的道路上,其實他們都面臨著一種尷尬,這種尷尬來自道德和信仰的碰撞,即到底是哪種力量使他們最終獲得拯救。
對于雙重人格的研究,從最初以別林斯基為代表的傳統批評到我國近年來側重現代派藝術理論視角和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說的研究,大體經歷了從形式到內容、從社會到個人、從外界到內心、從批評到接受、從表象到本質的演變。對于具有雙重人格的主人公們由墮落到救贖的途徑,也是各持己見,有的人認為陀思妥耶夫斯基為人格分裂的他們找到了一條宗教救贖的道路,也有人認為主人公們其實是在自我拯救,是來自人類自身的巨大道德力量給了他們逃出苦海的救生圈。筆者認為,道德感是其人格發生分裂的原因和尋求救贖的原始動機,而宗教救贖才是人物獲得新生的最終力量。
1.道德是造成人格分裂的根本原因
在陀氏小說中,觸犯社會道德規范的有兩類人:其中一類是真正為人不齒的惡人,如《被侮辱的與被損害的》中的瓦爾科夫斯基公爵、《罪與罰》中的盧仁和《群魔》中的強盜費季卡;另外一類如《罪與罰》中的拉斯科尼科夫、斯維里加洛夫、《雙重人格》中的戈利亞德金、《地下室手記》中的地下人,他們都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筆下“人格分裂”的主角。這些人內心有著強烈的區分善惡的道德感。這種道德感讓他們意識到自己的罪惡從而進行自我否定,分裂也就在所難免。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對于同樣觸犯社會規范的不同群體,陀思妥耶夫斯基為他們設置了不同的命運,前一類人心安理得地為所欲為,而后一類人卻飽受人格分裂之痛,原因就在于有無道德感。
2.道德在造成人物性格分裂的同時,也潛在地指引著人主動尋求解救
以拉斯柯尼科夫為例,他犯罪后無法擺脫性格構成中與理性主義相悖的成分,也就是他作為人的良知所帶來的困惑,拉斯柯尼科夫以“理智的人”的名義來反對索尼婭“狂熱的”信仰,但他并沒有成功。相反,這種自由與人性的斗爭不斷地煎熬著他,使他做出了自首的決定。這個求救的決定恰恰是以道德感和良心作抵押的,充分說明了道德的另外一種力量是扮演使人主動尋求救贖的動機這個角色。
三 宗教——精神回歸道路上的長明燈
如果說陀思妥耶夫斯基用道德的力量催生出了雙重人格,那么在人物精神回歸的道路上,作家又是以宗教作為風向標的,指引人物獲得新生,因為人物最終的不同命運彰顯了宗教的作用。在陀氏小說中,人格分裂的主人公的最終命運又分為兩種:一種就像《罪與罰》中的拉斯科尼科夫,在索尼婭愛的感召下,投案自首,在牢獄里,他突然感受到苦難的偉大,使他有了向上帝懺悔的需要。作者把索尼婭看做人類苦難的象征,并在她身上體現了虔信上帝,承受不幸,通過痛苦凈化靈魂的思想,有著不可低估的典型意義。正是索尼婭的虔誠震驚了拉斯科尼科夫沉睡已久的良知,使他重新戴上十字架,從而實現道德完善、人性完美和靈魂凈化,最后獲得了新生。又如《卡拉馬佐夫兄弟》中貪婪自私的德米特里和他的父親為了爭奪一個情婦而互相仇視,后被誤認為殺父兇手而被捕入獄。善良的阿遼沙堅守著自己的信仰,用一顆寬容博大的心對待每一個人,給他們精神上的安慰,幫助他們化解仇恨。德米特里在他的引領下,經過苦難的磨煉皈依了上帝,走上了精神回歸之路。
而另一類人格分裂的人如《卡拉馬佐夫兄弟》中的伊凡、《雙重人格》中的戈利亞德金、《罪與罰》中的斯維里加洛夫卻真正走向了毀滅的深淵,沒有找到救贖的方法使他們精神崩潰、自取滅亡。同樣是飽受人格分裂之苦的人,他們的心里都有著強烈的明辨是非的道德感,顯然,道德感只給了后者一個希望救贖的理由、一個渴慕回歸的動機,卻沒有給他們打開精神枷鎖的金鑰匙。所以,宗教才是解決人格分裂的最終途徑。
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生都致力于探索,并發現人的精神世界里的問題。他以更加清醒的理性目光,超乎想象地透視了基督教文化所能達到的深度,深切地展示了人類的苦難和罪惡,顯示了基督教的救贖精神。正是這種對人性,對信仰的深沉執著給了后人潛移默化的影響,西方的眾多作家都將其奉為圭臬。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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