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一直覺得自己的名字是個諷刺。
貞,貞潔?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么我不是應該比顏回更裝逼,更文藝,怎么會成為眾所周知的反面教材,女生沒幾個喜歡我,而男生明明知道我不過是玩玩而已,還一個個前仆后繼,搞得跟真愛似地。
這足以說明,名字這東西,就跟夢一樣,是反的。
夢中越好,現實越壞。名字越取得不錯,人往往越不怎么樣。叫婷婷的,沒幾個亭亭玉立,叫貞貞的,哈,你指望我貞潔無比嗎?我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明白,我是會有報應的。
汪大海跟我一樣,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第一次被周彬那個小女朋友叫來的“大姐頭”帶人痛毆時,他就站在一旁饒有興趣的看著。真不知道女的打女的到底有什么好看,但那個大姐頭倒是有點怵他,還故意虛張聲勢:“這女的搶我妹的男友,你別插手。”
我勒個去,到底先誰勾搭誰,何況他還對我說自己沒女友,那女孩就是他認的一妹妹。不過現在這些哥哥妹妹,游戲里老公老婆的,誰還沒個奸情?
算我陰溝里翻船。
汪大海笑得一臉愜意:“隨你高興。我不過一路過的。”
于是那幾個女孩就真上了。
中途汪大海一直站在旁邊,風輕云淡的看著我被揍,我沒有喊一聲,對上他的眼睛,也只是冷淡的撇過臉去。
被打得很慘。
鼻青臉腫,頭發凌亂,衣服裙子臟兮兮的,手掌、膝蓋破皮,擦傷、有血不止,胸口悶痛不已。盡管我花錢不眨眼,身邊很多狐朋狗友,但這并不代表我也是道上混的,能干架,也能挨揍。
后來紀念問我為什么不告訴她,我裝作無所謂,但其實只是不想她知道我有這么弱的樣子。
從頭目睹到尾的汪大海,倒是很帥氣的把單車橫在我面前,仿佛一切都不是在他眼前發生的。
他發型不錯,用了定型膠,往上梳,比一些土鱉有品位,比中規中矩的好學生有個性,他單腿撐地,腿很修長,人在微風中笑得很賤:“我送你?”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后,跳上他的單車。
“你別把我的腰摟那么緊啊,爺只賣藝不賣身。”他故意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騎得歪歪扭扭。
“胸口疼。”
“哈哈哈……不會被揍小了吧,不過你本身也沒很大。”
“要不你檢查檢查?”
對汪大海沒好感,但我記仇。
記仇好像我人生里一種無師自通的隱秘天賦。
我喜歡談戀愛,然而一旦感覺消失,被背叛,我也不會手軟。那個大姐頭怕他,汪大海又認識那些人,沒有理由不利用他對付她們。這人看起來陽光,實則為人冷血,不過我知道他對我有點興趣。
“復仇”很順利,汪大海果然沒心沒肺,演技高超,周彬跟他小女友都很丟臉。
很解恨,唯獨紀念抱著我哭的時候,心里才升起一點傷感。
只有紀念能讓我覺得,我還像個人。
當初雖然是閑著無聊,覺得紀念幾年下來堅持寫信很有趣,才想到要交個筆友,但那一年里,挑選信封,寫信,付諸筆端,那么認真的做一件事的心情,真的很少。
這輩子大概,再也不會寫信了。
[二]
每次喊“汪大海”“汪大海”時,我都琢磨著他父母給他取這名字到底是什么用意?
是不是跟語文老師在課堂上扯得閑話那樣:以前父母怕孩子養不活,往往會取一些很賤的小名,什么狗蛋,旺財,二狗子啊,閻王一看,這名字,俗氣,算了算了不勾了,于是孩子也就平平安安的活下來。
跟汪大海廝混時,我把這話說給他聽。
聽我這么損他,汪大海哭笑不得:“我這是五行缺水,算命大師算過的,算的一詳批,三千。”
缺水,就干脆把大海都取進名啊?神思路。
“真是缺什么補什么。乍一看,以為你命中還缺狗呢,汪汪。”
“你就沒看出,還缺你嗎?”
汪大海一把攬過我,作勢要學薩耶摩那樣撲到我身上。
他談戀愛很有技巧,不經意的強勢加上一點小曖昧,隱隱掌控著主動權,能把其他那些男生甩開幾條街。
不過大概真的是托了這算命大師的鴻福,汪大海長得人模狗樣,越看越耐看,笑起來像英文課上經典電影《Gone With The Wind》里面的白瑞德。雖然比起這一部,我更喜歡它的續集《Scarlett》,那個說著“Tomorrow is another day”的斯嘉麗,在續集里酗酒,發狂,一直疼她的黑人嬤嬤死了,白瑞德跟其他女人結婚了。
沒有人再能愛她了。
我不會告訴他他像白瑞德。
這家伙臉好看,有手段,太招人,被他吸引的小女生不少。我不覺得我管得住他。
跟汪大海一起翹了課,趁父母不在,回到家里。他在我的床底下翻出個舊箱子,里面是幾本相冊,和一個破兔子。我拉開一罐冰啤,踢了他一腳:“看什么看。下次我去翻你床底,保管一堆小黃書。”
汪大海笑得邪里邪氣:“現在誰還藏在床底啊。都在電腦隱藏文件夾里。”他湊近,溫熱的呼吸有些噴在我的脖子里,“只要你想看,我還可以告訴你在哪個盤。哪個比較好看。”
我拎著啤酒罐,白了他一眼:“信不信我倒你一臉。”
汪大海哈哈大笑,趁我不注意,飛快往我臉啄了一下。我一腳踹了過去,他毫不在意,臉上的笑容反而越來越深。
汪大海毫不客氣地躺在我的床上,翹著腿,把相冊擱在肚子上,一張一張翻著。
這些相片是我一到六歲時候的。當時年紀小,相冊本是非常老式的那種。很俗氣的花花草草的硬殼封面,里面是白色的背景,每頁六個塑膠套,相片只能規規矩矩的插進去,不像現在都是很古典的硬皮牛皮紙,銀色小錫紙做的卡角,又漂亮又文藝。
汪大海極有興趣,評頭論足:“這張Pose擺得真不錯。”“原來你小時候哭起來是這樣的。”“嘖嘖,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看這小男孩瞧你的眼光……”他一邊說,一邊抬起我的下巴,“以后給爺矜持點。”
我挑眉,冷眼看著他。
汪大海眉眼一彎,唇角往左斜翹起來:“還不是怕你被人搶走唄。”
我心里輕笑了一下。
他翻得很仔細,有時還了抽出來:“原來這張是你三歲時候。”“幸福路?街名不錯。”
我望了過去,只見那些邊角微微泛黃的照片背面上,有一小排有些模糊了的鋼筆字。有的是藍色的,有的是黑色的,不同的是字跡都端端正正,充滿了愛意。
像密密細細的針一樣扎了過來。
“這幾張拍得很不錯。”汪大海像發現了什么新大陸一樣,搖著手上的照片,毫不吝嗇的稱贊道,“這選景,角度,虛化……這是大師級別的吧。”
照片上,小小的我要么坐在石獅子上,要么躲在石板凳后。
顏色莊重,人物活潑。
老北京的天有些灰蒙蒙的,枯黃的鵝學形秋葉掉落在粗糙的方形石板磚上,有一種中國式的古典美,鏡頭人物鮮活的神情在這些意境里好像浸泡在水里的新鮮橙子。古樸的建筑,生動的人物,肅穆的秋,小小的我,一靜一動,相互交映,比起其他只是對著人臉單純“咔嚓”的照相手法,這種真是高超得多。
這的確是一個國外攝影師拍的。
當時我在北京,攝影師一邊覺得我長得可愛,一邊詫異我即將做手術卻看起來仿佛沒事人一樣,他對著我媽用生硬的中文說:“我能給她拍些相片嗎?”
我媽對單反,長鏡頭,調焦,曝光什么的都不懂。
也不清楚什么是專業,什么是大師級別。
只是覺的我吃得苦頭太多,天天被禁錮在醫院里,跟個外國人玩一會兒也是好的,她淚水漣漣,感謝不已……
我“啪”的一下把相冊合上。
我把相冊本從汪大海手里抽走,扔進地上的舊箱子里,用腳踢進床下:“看看看,看什么看。”
汪大海不知道是哪里惹我生氣了,有些驚訝,卻他也很會察言觀色,懶洋洋道:“……怎么說翻臉,就翻臉,也只有我能容忍你這脾氣了吧?”
他摟住我的肩,半親昵半漫不經心搖了搖。
家里門響了,我弟回來了。
我連忙讓汪大海快點出去,他嚷嚷著:“哎,又沒做什么,怎么還得跟個奸夫似地偷偷摸摸的。看來,改天我真的做點什么,才不虧……”
事實上,我弟教養非常不錯,見到汪大海反而很有禮貌地打著招呼:“哥哥好。”小臉水嫩嫩的,眼睛黑亮,看上去就是個乖孩子。
汪大海都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你這弟真懂事。”
“懂事吧。”我也用力的捏了捏他的小臉,小孩疼得眨了眨眼,卻一聲不吭,“我媽我爸可寶貝他了,取名叫天賜呢。”
[三]
我的預感沒有錯。
汪大海不可能年紀輕輕就定了性,他也不是從一而終的人。半年后,他來找我的次數就越來越少,雖然見了面還是一樣的漫不經心,詼諧慵懶。
我忍不了這口氣,叫人查他。
是學校聯誼時認識的幾個女孩子,其中一個跟他走得很近。我派人去威脅這個女的,也一邊敲打著汪大海,叫他不要搞那些花花腸子。
汪大海笑笑,沒有跟我翻臉,卻再無音訊。
有些癥狀,讓我不安。
不久跟紀念一起逛街,她說著笑著,然后抓過我的手腕指著另外一條街:“我們去那邊看看吧。老來這里,沒什么意思。”
錦城是座小城市,在街上碰到熟人是經常的事。
剛開始我只是有點奇怪紀念怎么改了注意,走了兩步,突然才察覺到她的心思——一回頭,對面不遠處,汪大海正陪著一個女孩子逛街,對方牽著他的手。
兩人靠得很近,聊笑不已。
我跑過去就扇了那女孩一記耳光,斥責汪大海,汪大海終于顯露出一絲不耐:“大家都不是什么貞潔的人,好聚好散吧。”
我心口巨痛,快要窒息。
紀念見我臉色發白,快要嚇壞了。
汪大海也有點緊張,想要扶住我,故作輕松笑道:“……該不會像韓劇那樣,心臟病犯了吧。”
“犯你媽!”我狠狠踹了他一腳,我覺得我眼淚都快出來了。
他沒有心。他跟我一樣是感情缺失患者。
汪大海這種人跟誰都可以聊得親切,就如同最初,他也可以毫不在意的看著你被人群毆。
但是我好像動了心。
分手是鐵板釘釘的,這不需要多說什么。這個期間,黃天賜要小學考初中了,家里對他特別關切,補品、補習老師,不要錢的給他找。一下子讓他再加把勁,一下子說給他找好了關系,會進最好的初中最好的班。不就是考個初中,有必要一副要把心掏出來的樣子嗎?我心里瞥著一口氣。一連交了幾個男友。他們表白,覺得不錯的,就同意,惹我心煩,就分。最長維持了一個月,最短的一周。
有男生開半玩笑:“黃貞貞你悠著點啊,你這也太不把我們男生當回事,真搞得男人如衣服啊。”
紀念也一直擔憂:“要高考了。收心吧。”
更多的是嘲諷,鄙夷,不堪。
我知道我為什么心煩意亂。
我幾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跟紀念說,唯獨有些……
秋風漸涼,我在街上竟看到了以前痛毆我的那個大姐大。
在我印象中,她不可一世,俗氣、還自以為是,但是因為年輕,怎么看都算長得不錯。而現在,她頭發凌亂,挺著一個大肚子,身材臃腫,小腿肚又粗又腫。整個人浮腫不堪,臉色慘白,雙眼無神,完全看不出一點兒當初她那個無法無天,張橫跋扈的樣子。
那個時候她鮮活得像是一點朱砂,而現在一夜之間,仿佛從水嫩的少女變成一潭死水的大媽。
明明才十七八歲,卻蒼老干涸得仿佛三四十歲。
沒有人陪著她,沒有男朋友、孩子父親之類的人陪著她,她就一個人拖著丑陋不堪的身軀,像是沒有靈魂一樣,沿著街道慢慢走著……
我想我真的遭到報應了,自作孽不可活。
[四]
汪大海派人給我了一張電影票,是李安導演的《少年Pi》。3D的電影,場面非常唯美細膩,就是情節趨于平淡,直到最后一個故事反轉。前不久電影上映時我跟新男友一起去看過,但我還是赴約了。反正大家都醉翁之意不在酒。
汪大海還跟以前一樣,見了我笑得有點邪氣,好像我們中間這些天沒有分開似地。
他買兩杯冰可樂,一桶爆米花。他要遞可樂給我,我拒絕了。
全場很暗,只剩下屏幕的光照在人的臉上。電影放映了很長時間后,王大海才聊入正題。
“你最近動靜不小啊,”他的輪廓在陰影中還是一樣的帥氣,“你長得漂亮,家里又有錢,別再折磨我們男生了,好好考個大學吧。”
“誰找你來對我說這些的?紀念吧。”也只有紀念在這個時候還想把我往正道上拉,才會做出這種事。我閉著眼睛都知道。
汪大海干笑了一聲。
“不過說實在的,你現在這樣,我也有些看不下去。”
“如果我知道會這樣,我……”
電影院的音效很好很強大,把汪大海的聲音都湮滅了下來。
“為什么分手?”我目不斜視的望著大屏幕,看到Pi在船上跟著大海搏斗,“花心,沒新鮮感了?”
“都不是。”汪大海遲疑了一下,“有時,我都覺得你愛的是紀念,呵呵。你不愛你父母,甚至你弟弟,除了她,你對誰都很隨意。”
我沉默了一會。
“我以前喜歡過她男朋友。她男友從小就對她很好,非常好,我們一起打羽毛球,她打得爛死了,接球接不到,發球發不好,跟這樣水準的人打球簡直是浪費時間,可是她男友卻說,我就是想跟紀念打球。我們一起玩游戲機,無論她男友多會受歡迎,呼聲多高,只要是紀念叫他,他立馬不玩了。一個人怎么能對另外一個人這么好,好到連我都想試試這種感覺。什么方法都用過,可他拒絕得很干脆。他沒有告訴過紀念,因為他說,覺得紀念不想失去我這個朋友。我也不敢告訴紀念。”
“因為從頭到尾,我都只是嫉妒她。我只是想嘗嘗這樣全心全意被人對待的感覺。”
所以不停的談著戀愛。不停的希望有人可以對我這么好。給我很多很多愛。
汪大海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微光。
電影快放到尾聲,少年Pi變成了中年Pi,結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
“我也對你講個故事吧。”
“從前有個小姑娘得了先天性心臟病,但是他的父母很愛她。那個時候醫療水平不發達,他們幾乎是傾家蕩產,將所有的財產都用光了。最后一次是在北京開刀,國外專家過來進行心臟搭橋手術。幸運的是,這個手術成功了,她好了。盡管如此,她父母還是生了一個弟弟,取名叫天賜。她說不出來什么感受,也許是嫉妒,太嫉妒了。所以像所有的壞姐姐一樣,一看到弟弟就覺得自己的寵愛被奪走了,所以欺負他,對他不好。”
汪大海看了看我,此時中年Pi也講述著他的第二個故事。
好在這個是3D電影,大家都戴著眼鏡,漆黑的鏡片在黑暗中像是一層層緊密保護罩,將每個人的心藏在最深處,永不受傷。
“還有一個。”
“她從小就有先天性心臟病,明明不是她的原因,然而直到六歲起,她都不可以跑,不可以大聲說話,不可以有劇烈的情緒反應。她動了很多次手術,那時她家庭還不像現在這樣富裕,在用光她家錢財的時候,也一次次在她胸膛上留下很多疤痕,丑陋的,疼痛的。她在病床上、在醫院里待的時間,比在幼兒園更長,更多。因此她沒有朋友。”
“但是她還是很堅強,因為她很愛她的父母。她覺得她的父母是這天下最疼她的父母,就算很孤單,手術之后傷口愈合很痛,她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忍著。”
“終于,她們到了北京進行手術。有個國外的攝影師見她居然不覺得害怕,還給她拍了很多照片。她當時不知道為什么母親會哭得那么傷心。直到手術前的前幾天,她聽到父母在談論,這次手術的成功率不是很高,怎么辦,她還那么小。那時她真的覺得自己是拖累,是父母的包袱。可是接下來,她就看見,她父親把手放在她母親的腹部上,說,還好,已經懷上了。這次不成功,以后可能沒錢再做手術了,總得為肚子里的孩子考慮考慮。母親落著淚,可是依舊點了點頭。”
“她從沒那樣的震驚!在她深深愛著父母的時候,她的父母已經放棄她了。已經把對她的希望放在了肚子里面的那個孩子。她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時候,父母做出的這個決定,懷上這個孩子的。是對著她說,我們愛你,還是對著她說,不要放棄希望……”
“她沒有放棄希望,可是說著愛著她的父母,卻已經做下了放棄的決定。”
“如果手術沒有成功,她的父母是不會再讓她進行下一次手術,如果手術失敗,她死在手術臺上,他們大概也不會多傷心,因為他們已經有新的希望,而且還不會花光他們的家產。這個時候,她突然明白,為什么下午母親答應攝影師時,會落淚呢,到底為這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看到自己而傷感?還是對放棄這個女兒而慚愧?但是不管怎么樣,她們都已經做出決定。在女兒最后一次手術之前,就開始了一個新生命。”
“最后故事兩全其美。女兒手術成功。他們還生了一個兒子,健康活潑,可愛又有禮貌。家里的老人都很高興,甚至說,如果早生了不好了,冤枉花那么多的錢。果然是上天賜予的,生來帶福。天賜,我的寶貝,天賜,我的心肝兒。他們這樣叫著,叫著,全家人都好開心……”
“天賜,當初到底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她的父母才會給弟弟取這樣的一個名字呢?這么長久的,一輩子的將一份心情承載在新生兒的人生上。”
想要很多很多愛。
可是連說著最深愛你的父母就已經在你很早的時候拋棄過你了。你不斷地想抓住一塊浮木,到了最后卻被所有人踢下水。法律上說,這是可以理解的,法律上是允許再生一個孩子的,可是對于那個不想死的人呢,對于那個從沒想過自己會被放棄的人呢?
我望著汪大海,電影院一片黑暗,手捂住腹部。
“這兩個故事,你相信哪一個呢?”
但是不管是哪一個,我都有一個更殘酷的命運即將面臨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