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張理是趙小娟幫別人養(yǎng)的兒子,但并不影響趙小娟在心底里承認這就是自己的兒子雖然她有個兒子叫張冬冬。張理張冬冬不搭理誰,但有默契,一個眨眼表示回去還得把李叔送的衣服脫下來狠狠砸在床上,以示不屑一顧。一個眨眼表示今天又干了什么壞事。比方說剛剛偷了一碗肉飯,待會兒回去吃。可他們誰也沒預料到這碗肉飯帶來的結(jié)局。
關(guān)鍵詞:兒子 肉飯 假眉毛
這是一個四合院似的磚房,小院中間是一間獨立的連著水龍頭的磚房,水龍頭下面有一個接水槽,對著水龍頭才是小院的正房,正房左邊是一間比正房還大的鍋爐房,鍋爐房兩扇門大開,但光線并不好,從外面也只能看見模糊的大鍋爐影子,正房開著右邊一扇門,從院子看里面是連影子也不見的,連著正房右轉(zhuǎn)有兩件屋子,但只最右邊的屋子有門,這扇門是關(guān)著的。如果從這扇門出來,它的右邊是個方形的長寬六十米的水槽,走過水槽,有個向上的階梯,階梯右邊還有一個水槽,比階梯左邊的連著房屋的水槽大一些。張理就提著衣服站在階梯上面,看見張冬冬正提著半桶水往大槽里面倒,他慢悠悠的下來,把衣服一卷放在水龍頭上,才去提水了。他彎腰從小槽里提了小半桶水,就被婆婆搶了桶:“伊沒吃飯吶,裝這么少,回來慢,做事慢,滑頭事做得好,正事就做不好,伊媽養(yǎng)娃做啥子,不曉得伊媽哪個想的,伊要裝樣兒,就多做,吶,”說著婆婆把水倒槽里再提了一大桶水,卻不防一口大鍋從頭頂壓下來,差點把她按在水槽里,“老婆子啰嗦!哈掉槽里了!”張理笑嘻嘻的看著婆婆費力的把鍋掀開,才跑開“吶,你不打我,我才弄水哦”,婆婆追著“看我不打伊,伊跑,跑出去才好”,追了一圈實在追不上,才走開,嘴上卻不饒“看伊媽回來我不說伊,我不打,伊媽都打!”張理看人走了才回來提水“你說不打,我才提的哦,你莫打哈,我裝滿就是了。”可對于九歲的男娃來說提滿桶水顯然十分吃力,張理走得歪歪拐拐,但他自己并不覺得,還跟對面的張冬冬來了個神氣的對眼:看,我今天又勝利了。他平時跟張冬冬是互不搭理的,即使他們叫同一個人媽,住同一間屋,吃同一鍋飯,上同一所學。但他們之間也有眼神傳達的默契,一個眨眼表示回去還得把他爸送的衣服脫下來再狠狠砸在地上,以示堅決服從趙小娟的領(lǐng)導,防止他爸的糖衣炮彈攻擊。一個眨眼表示今天又干了什么壞事。比方說張理剛剛逃進隔壁李婆婆家偷了一碗肉飯,藏在水龍頭的槽子底下,留著待會兒吃。
趙小娟下午回來得挺早。她是剛見過于娟就請假回家了。趙小娟中午從酒廠出來就看見于花了:她那么出眾,卷發(fā)風衣高跟鞋加白臉蛋,想不看見也難。當然,趙小娟不是不想看見她,但她也沒欣喜的表情,這得歸功于她的胖大餅臉和小眼睛塌鼻子小嘴巴,以及重復的麻木的日子,想要做出多余的表情實在有點難為她自己。她像面對陌生人一樣走過去:“伊來啦。”
于花面對著小娟是覺得感激可又說不出口:“我有點錢,想給你和于理。”
趙小娟:“吶,好哇,娃現(xiàn)是叫張理呢。”
“那張理吧,我想給他留點錢,還有房子,在城里,你什么時候帶他去看看,以后,以后,你們可以過點好日子。”
“好吶,我去看看,娃好聰明的,以后還可以去城里上學呢。”
“嗯,那房子就用得著。我就寫你的戶主,行吧?”
“行吧。”……
她在院子里的水龍頭下洗了臉,又用水仔細的抿了頭發(fā),看見水槽邊的碗里剩點肉油,就用手沾著抹了抹嘴皮。李大從鍋房出來,腆著臉“呀,這一打扮更鮮亮了,今兒咋的這?”
“今天出去吃飯。”趙小娟抬著她的大餅臉,用小眼睛斜了李大一眼,又沾了點肉油抹了抹臉。婆婆從屋里出來“出去吃,去哪個喲!”
“今天出去,又不是天天!”趙小娟洗了手,又抿了抿頭發(fā)。
“吶我去叫冬冬,莫帶理娃。”
“伊莫去,我去學校找冬冬和張理。”
婆婆聽見臉色一變“伊說啥子,吶我不去了?”
趙小娟沒顧婆婆的臉色,“嗯,伊在屋里嘛。”
婆婆臉色更難看,又沒法“我不去,還帶他去!我是伊屋里人,伊不顧,顧外頭的人,理娃子是你兒子吶?不是!我才是伊一家人!”
“張理是我兒子噻。”趙小娟沒理婆婆,自顧自走了。
趙小娟在學校外面就碰見冬冬了:“張理呢?”
張冬冬站在他媽面前:“學校排節(jié)目,他還在演,媽,你來咋子?”
“今天我們?nèi)ネ饷娉燥垼撸覀內(nèi)サ人谀睦锱牛俊?/p>
“在小教室,很多人看。”
“吶伊又不去看到等他?他演啥子呢?”
“我又不喜歡。胡子老頭,還貼假眉毛。”
他們到的時候里面還在排,外面倒沒幾個人了,但趙小娟還是架勢十足的往門口擠,邊擠邊說“我看我兒子,我兒子”。其實因為天有點暗屋外也不大看得見里面,只能聽見聲音,屋里到能看見外面,趙小娟也就看見模糊的樣子,知道張理在那兒。也正好排張理這段,他被一人半抱著躺在地上,臉上貼著胡子、眉毛,臉色蒼白,眉毛哆嗦得厲害,抱著他的同學邊想張理演的真好,這眉毛抖得太,太,總之他形容不出來,兩個字,就是老師說的“藝術(shù)”啊,邊說:“老趙,老趙,你放心去吧,革命的道路還有我。”小演員說完準備起了,發(fā)現(xiàn)張理還在抖,按說依劇情張理該死了,死人是不該抖得,那我等會再起吧,就又把頭低下去,看見張理一邊的假眉毛抖掉了,可真眉毛還在抖,汗把妝也花了,可這底下的臉比粉更白,一摸,張理的臉冰涼,白沫子也從他歪著的嘴角往外溢,他就也抖了“老師,老師……”小演員茫然的抬頭,就對上了張理媽媽那張出名的大餅臉。
小院里,靠近小水槽的門這會兒開了,隔壁屋的李婆婆走出來,把放在水龍頭下的碗收走了,嘴里嘀咕著“我放屋里藥耗子的,咋到了外面,外面又沒耗子,我藥哪個?哎,還是我弄錯了?吶,我再弄一碗,非得藥到耗子窩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