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新世紀以降,底層文學大量涌現,它是新世紀出現的一種新的文藝思潮,與中國現實的變化緊密相關。“底層文學”主要是以底層為描寫對象的文學,它描寫底層人的生活狀態,代表底層人發出聲音。本文從誰為底層?何為底層生活?底層應該怎樣生活三方面對其進行了再思考。
關鍵詞:新世紀 底層文學
新世紀以降,出現了大量的底層文學創作,底層文學是新世紀出現的一種新的文藝思潮,是中國文藝新的形勢下的新發展,這種發展關聯著中國現實的變化,我們可以把它看作是文學現實主義的回歸,也可以看作是左翼文學傳統的延續。“底層文學”主要是以底層為描寫對象,描寫底層人的生活狀態,代表底層人發出聲音。我們可以總結一下“底層文學”的概念或內涵,“在內容上,它主要描寫底層生活中的人與事;在形式上,它以現實主義為主,但并不排斥藝術上的創新與探索;在寫作態度上,它是一種嚴肅認真的藝術創造,對現實持一種反思、批判的態度,對底層有著同情與悲憫之心,但背后可以有不同的思想資源;在傳統上,它主要繼承了20世紀左翼文學與民主主義、自由主義文學的傳統,但又融入了新的思想與新的創造。”[1]一些評論家對底層文學寫作的出現歡欣鼓舞:“它不僅要打破意識形態、市場、精英在文學上的壟斷,講述底層的故事,發出底層人的聲音,而且要以文學的變革為先導,喚起民眾的覺醒,在政治、經濟等領域中真正體現出底層的利益與力量,從而改變現實秩序中的不公正、不合理的部分。”[2]誠然,我們不能否認底層文學的關注現實關注底層人民生活的特點,但是我們深入細讀這些作品,就會發現一些問題是值得我們重新審視和思考的。
一、誰是底層?
在底層文學作家的創作中,曹征路以下崗工人為主要描寫對象,羅偉章則主要寫農民工,劉慶邦的小說大多是“礦難”題材,陳應松以“神農架”地區民眾的生活為主,我們可以說下崗工人是底層,農民工是底層,礦工是底層,作家創作就是要敢于直面這種底層人的生活,感受他們艱難的生存處境。但底層的含義應該是多面的。劉慶邦的《臥底》寫了在私人小煤礦艱難生存的礦工,寫了他們悲慘的生活處境和所受的欺凌,他們是底層,但小說的主人公周水明——一個小報的實習記者,他同樣是底層,作者極力敘寫了他們生活的艱難,但窯下思想麻木的監工是不是就應該排除出底層之外,這是我們值得思考的。我們還應該注意到,底層也是有層級的。賈平凹的《高興》揭示了一些不為外界所指的底層的分層情況。這樣的復雜的等級層級關系,竟然也存在于“收破爛”這樣的底層行業中。“收破爛”分為五等人事:提著口袋翻垃圾的,拉著架子車或蹬著三輪車走街過巷的,分包居民小區不再跑街的,負責一個大區域得進貢的,最后是獨霸城市一方收行業費的。然而底層的這種分層也不是完全靜止不變的,底層人們也有脫離貧困,脫離底層,向更高的階層邁進的渴望,底層中的一部分人執著努力著為了改變現實處境,有的靠自己的才干,付出艱辛的努力,再加上必不可少的幸運,積累了一些財富,但他們并未真正脫離底層,而是在底層的邊緣向上掙扎攀援著,是處于上層和底層之間的“邊緣人”。而也有一些人這種執著的努力在種種因素的影響制約下,沒有成功,始終難以擺脫底層的處境。一些作品如陳應松的《歸去來兮》以底層人更為悲慘的結局粉碎了底層向上層躋身的夢想,同時也表明底層變為上層是艱難的,大部分分層的底層也只能處于“邊緣人”。那么,我們文學作品里的底層究竟是哪類人?底層文學家們表現的是誰的生活?底層的民眾是否可以用“底層”一詞來精當的概括,這確實是值得我們思考的。
二、何為底層生活?
何為底層生活?這些底層作家為我們冷靜客觀地再現了現實。陳應松認為:“底層文學的意義就是把嚴峻的現實推向公眾面前,把人們打盹的、東張西望的、羨慕財富和權利的目光拉向了社會上無助的人,從經濟奇跡、富人、時尚、改革話題和霓虹燈裝飾下的生活拉向了社會最底層,從而讓人們看到了觸目驚心的兩極分化、三農問題的嚴重性和勞動人民身心兩難的生活。”[3]我們可以在這些作家的作品中找到答案。我們從這些作品中可以找到幾個關于底層生活的關鍵詞:苦難,艱難。而這種對生活苦難的揭示甚至往往演變為一種暴力敘事,甚至充滿了對于血腥和殺戮的描摹。以陳應松中短篇小說集《馬嘶嶺血案》為例,在十一篇中短篇小說中,涉及殺人情節的小說有《馬嘶嶺血案》、《望糧山》、《沉住氣》、《抽怨》、《歸去來兮》、《弟弟》、《一個,一個,和另一個》等。更有甚者,一件小事、一個小小的矛盾就引發一場慘案。陳應松的小說《馬嘶嶺血案》中血案的最后釀成就是因為九財叔被扣的二十元間接引起的。正如作品中敘述“二十塊錢的不滿已經演變成了搶劫更多錢財的企圖,不,是決心。”我們不禁要問,這是否是底層真實的生活。在古代詩歌中所描繪的“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的和諧寧靜的鄉村生活就不是底層生活的常態?底層生活中是否充滿了怨恨、狹隘、嫉妒和仇恨?我們生活的社會不是一個無原則無法治的社會,底層民眾在自身利益被損害的時候,是否采取的只能是以暴制暴這樣的極端措施。
“底層”應該是值得我們同情和憐憫的,被侮辱與被損害的群體。但是,所謂的底層個體絕非僅僅是關懷、同情甚至憐憫的對象,更應該是權利主體——公民。作家并沒有天生就具有對其他公民代言的權利,作家們不應該站在高地上以俯視的態度去寫這些生活在苦難之中的人們,更不能沉迷于苦難和艱難甚至熱衷于血腥的描寫,苦難并不是底層民眾生活的常態,作家應該尊重他們的權利主體身份的同時與底層民眾平等對話,這樣才能寫出底層民眾的真實生活。
三、底層應該怎樣生活?
底層民眾應該怎么做才能過上他們理想的生活?底層文學的作家作品提出了問題,看到了存在的問題,而沒有解決底層民眾究竟應該怎樣,是要安于現狀認同苦難還是要改變現狀,怎樣才能改變現狀過上理想的生活?在《高興》后記中賈平凹這樣認為“為什么中國會出現打工這么一個階層呢,這是國家在改革過程中的無奈之舉,權宜之計還是長遠的戰略政策,這個階層誰來組織誰來管理,他們能為城市接納融合嗎,進城打工真的就能使農民富裕嗎,沒有了勞動力的農村又如何建設呢,城市與鄉村是逐漸一體化呢,還是更拉大了人群的貧富差距?”[4]賈平凹從一個作家的良知和責任感受到了現實中的問題,以及問題的嚴重性和復雜性,但他沒有真正揭示出諸如社會發展中的效率與正義、城鄉關系、階級差異等問題。底層文學反映了現實,關注了現實,我們也應該看到,它對現實的批判缺乏批判的理性的深度,只停留在感性的層面上。斯爾塔夫人在《從社會制度與文學的關系論文學》中這樣論述:“光是震撼人心是不夠的,必須照亮人心,而一切僅能打動視覺的東西,諸如墳墓、酷刑、暗影、戰斗,只有當它能夠直接有助于我們從哲學的角度刻畫一個偉大的性格或者一個深刻的感情的時候,我們才允許它在劇中出現。”[5]底層民眾應該怎樣生活,或者進一步說應該怎樣改變生活,需要我們站在理性的角度認真思考。
文學只能以作品的價值來證明自身的存在,魯迅筆下魯鎮上小人物的命運和生活的辛酸,王魯彥筆下鄉村中貧苦民眾的生活,無疑不是底層文學的書寫,這些作品為何這么多年來仍然能夠震撼讀者的心靈呢?所以,真正有價值的底層文學作品不在于是否有離奇的情節或悲慘的殺戮場面,而在于是否真實地展示了底層民眾真正的生活狀貌,這樣的真實生活可以是艱辛悲苦的,也可以是溫情脈脈的。所以我們希望底層文學不僅僅以現象本身進入文學史,而是以更多更精作品來呈現。
參考文獻:
[1][2] 李云雷:《新世紀文學中的“底層文學”論綱》,《文藝爭鳴》,2011年11期
[3] 陳應松:《非文學時代的文學痛苦》,《探索與爭鳴》,2008年第11期
[4] 賈平凹:《高興·后記》,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358頁。
[5]伍蠡甫、胡經之:《西方文藝理論名著選編》,北京大學出版社,1986年版,第28頁
作者簡介:張輝(1982-),女,南開大學文學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