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葉賽寧詩歌與“鄉村自然”渾然同體,深深植根于俄羅斯民族土壤,富有民歌情調,追求的是天人合一的臻醇境界,但社會變革過程中出現的人與自然關系的不和諧音符截斷了詩人的創作源泉,使其成為“最后一位鄉村詩人”。本文在此基調上剖析葉賽寧詩歌中鄉村情思的具體表象。
關鍵詞:葉賽寧 詩歌 鄉村情思 大自然 憂思
葉賽寧是20世紀俄羅斯著名抒情詩人,鄉村的唯美自然是其創作的基本主題,詩人因此有“大自然的歌手”之雅稱。詩人在青年時期就顯示出驚人的創作天賦,短贊的一生中(1895-1925)獲得了諸多贊譽,如“農民詩人”、“田園詩人”、“俄羅斯最偉大的民族詩人”、“俄羅斯詩壇上的一顆耀眼的彗星”等。本文以葉賽寧的生活經歷、世人對葉賽寧詩歌的整體評價和葉賽寧詩歌文本等為基礎,剖析鄉村情思在葉賽寧詩歌中的具體體現。
一、由衷贊美鄉村自然
俄羅斯農村廣袤無垠的草原與森林、不帶有人工斧痕、質樸原生的鄉村生活激發了葉賽寧對鄉村自然的無限熱愛。他的詩中透著對自然一草一木的憐惜,并愛得那樣深沉與執著,其詩歌音韻放射著俄羅斯大地特有的礦物般的神奇光彩,使得他的詩歌創作不管在形式上,還是內容上都鐫刻著深深的自然烙印,飽含了對自然萬物的深深眷戀。詩人的詩歌植根于俄羅斯鄉村的淳樸自然,融入了熾熱的愛與癡狂。在葉賽寧短暫的人生中創作的400多首詩歌中,“鄉村自然”主題占據了絕對位置。其詩歌無處不滲透與糅合著土地、莊稼、森林、樹木、草地等元素,充滿了自然的真實氣息、展畫了濃重的俄羅斯鄉土風情和人情味。這也是無論時間有多久,葉賽寧詩歌仍然保持著最新鮮活力的本質原因。鄉村自然中的田野芬芳、花草樹木、田間勞作等都是他贊美的對象,充滿著詩意。同時,葉賽寧向讀者描繪的都是熟悉的鄉村景物,營造了牧歌田園式的精致韻味,其筆下的田園風光給人以安靜閑適的愜意感覺,沒有污濁晦氣和喧鬧嘈雜,遠離繁華與奢榮。讀過葉賽寧的詩歌,悠然清凈的意境即躍然于讀者心中。詩人總是能用最熱情的詩句表達自己對鄉村自然的真摯情感,極富感染色彩和沖擊力,用心的讀者都能感受到詩人熔鑄于詩中的對故鄉自然的不舍愛戀,能夠體現這樣情感的有《白樺》、《可愛的家鄉啊,心兒夢見了》、《叢林,草原和遙遠的故鄉》、《早安》、《新雪》等作品。葉賽寧把鄉村自然中的一切都看成俄羅斯民族之根,懷著無限的深情去包容和對待鄉村自然中的一切事物,其詩歌中的鄉村印象總是寧靜、樸素、甜美與柔和的。葉賽寧詩中的云霞、花朵、野草、河流、動物、鳥雀都是親切可愛的。如在《狗之歌》中,葉賽寧用深情溫柔的筆觸塑造了一條充滿慈愛的母狗,用美好贊賞的態度竭力描述鄉村的寧靜平和,故事感人、詩句凝重,確立了尊重生命的鄭重態度。高爾基因此認為,“在俄羅斯文學中,他是頭一個如此巧妙地而且以如此真摯的愛來描寫動物的。”正是這種對鄉村自然的質樸喜愛,使詩人對自然萬物、絲絲生命都充滿了仁愛情懷,能夠將熱鬧生動的鄉村生活和詩歌化的明媚情感結合起來,讓詩歌彰顯出動人心魄的魔幻般的魅力,使每一位讀者心中漾起波瀾,而這神奇魅力的源泉就是葉賽寧生活過的、魂牽夢縈的鄉村自然。葉賽寧詩中的鄉村自然不僅有植物,也有動物,它們都是自然不可或缺的部分。詩人待動物友好平等、感情真切,待草木脈脈含情、不吝贊美。正因如此,葉賽寧的詩才能撼人情感、懾人心魂,令人流連于其中。
二、寄予自然縷縷憂思
葉賽寧的詩篇融入了對大自然的無限熱愛,但在俄國社會變革中,現實生活粉碎了詩人心中的自然形象。自然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壞,“自然力”美的缺失相當于在詩人心口插了一把無情利刃。吟詠自然的同時,葉賽寧詩歌中因此也滲透著對自然未來處境的憂患意識,有失去精神所系的強烈恐懼感,有行將發生破壞性巨變的敏銳預感。鄉村自然的各類元素是葉賽寧詩歌創作的泉源,現代文明帶來的舒適物質生活的幻惑無法割斷他對鄉村自然的眷戀。愛之深、痛之切,正是這種源于心田的愛給葉賽寧帶來了內心世界的淡淡苦楚與萬端災難。葉賽寧詩歌創作晚期的俄國時代正處在社會變革浪潮與現代科技文明高速發展中,鄉村自然在人類物質文明的推進中被改變了面目,人與自然的和諧關系也出現了不協調節奏。葉賽寧對鄉村自然命運的擔憂,對城市生活的不適應,讓他的自然主題詩歌從不吝余力的至上詠嘆轉變為深度焦灼的思慮。隨著詩人腦海中美麗鄉村的改變,創作源泉也隨之滯澀,這滯澀中夾雜著煩惱,卻也含帶著希望的天光。雖然詩人最終沒能走出“森嚴的壁壘”,以終結生命的極端方式尋找出路,但他努力與掙扎的過程沁入到了對鄉村自然的憂思與迷惘中。《狗之歌》、《四月祭》、《奶牛》、《我是鄉村最后一個詩人》等都表達了詩人這個階段的真實心境。
只要涉及到自然與文明的主題,葉賽寧的第一反應總是要先解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的矛盾關系問題。對他來說,淳樸自然就是美麗天堂。在詩人看來,解決沖突的關鍵就是保護鄉村大自然,不能因為追求社會物質的進步、科學技術的發展和生產力的提高去破壞大自然。他反對一切有損于大自然的人為行徑,鄉村自然的命運走向讓他憂心忡忡。葉賽寧這個階段的詩歌創作充斥著對代表機械文明的火車、鋼筋、鐵軌等事物的極度反感,充斥著對肆意虐伐、貪婪掠奪、過度開發等人類行為的悲情詛咒,演繹和詮釋著絲絲環扣的憂思與煩愁。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基本前提是尊重、保護、愛戴自然,他無法容忍美麗鄉村的默默逝去,痛心毫無秩序、不循章法的經濟建設對鄉村的侵蝕與破壞,使得他與自己所處時代的某些思想和現象格格不入。雖然葉賽寧對俄國革命的認識帶有農民的傾向性,但他無法接受革命的本質,因此把心靈的創傷融入到了自己的詩里。在思考農民與農村、農民與政權的關系問題時,無法容忍人類對自然的破壞,葉賽寧晚期的詩歌創作中因此出現了文明與自然的對立傾向。他在趨于現代化的城市生活中找不到心靈的慰藉,向往鄉村自然中的天堂,渴望回歸到真實的自然生活中。然而重返故鄉后的殘酷經歷使他大失所望,用以抒情的理想伊甸園消失了,遭遇到的是更為沉重的打擊,陷入精神泥沼無法自拔。詩人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浪者,在悲痛迷茫中選擇墮落,酗酒、吸毒成了排解心中郁結的藥。越絕望,渴望回歸鄉村自然的心緒就越迫切,越不能回歸就越瘋狂,放蕩不羈的生活在此時成了宣泄內心苦悶與表達絕望情緒的唯一路徑。《莫斯科酒館之音》中的詩句就是詩人這種精神狀態的映照。他覺得俄羅斯同胞的話像極了陌生的語言,不再能夠聽得懂。身在故鄉,心卻仿佛到了異國他鄉。都說“故鄉是母親,異鄉是晚娘”,葉賽寧在故鄉的土地上卻有著身在異鄉的凄惶感覺。可想而知,葉賽寧當時已經處于極度矛盾、幾近崩潰的極限邊緣,站在了懸崖的邊上。縱然如此,詩人還是執著地愛著自己故鄉的土地,愛著那方土地上空純凈蔚藍的天穹,愛著永恒的俄羅斯鄉村自然。
三、人與自然的完美結合
葉賽寧鄉村自然主題詩作中呈現出的景物流變多樣,在詩歌中揭示生態意蘊,但主題始終如一,整體體現了天人合一的核心思想,追求人與自然關系的合宜和永恒。詩人把自然萬物看作親人和摯友,用詩歌的優美語言、輕快節奏和意象符號詮釋天人合一的深刻內涵,發現最富有靈感的俄羅斯鄉村自然的本性與基因,用心意之靈吟唱自己的作品,在詩歌中將自己化作俄羅斯冬天剔透晶瑩的雪花,灑向整個俄羅斯鄉村大自然的土地,并與它融在一起,極具超前的自然意識。他口中吟出的詩句讓大自然的一草一木都擁有了生命的體征和人類的靈性,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在葉賽寧詩歌中達到了至真、至純的逸想境界。與此同時,嘗試發現多視角的詩歌創作方式,這也是葉賽寧詩歌最成功的地方。如,在《我踏著初雪信步前行……》中葉賽寧展示了人與自然的完全同一性,描繪了希冀人與自然揖穆相處的美好愿景;《細雪》中則盡展俄羅斯自然風情的“清純素顏”,猶如原生態大寫意山水畫般雋永流暢,渾然天成,向讀者展開了一幅詩人與自然萬物和諧相處、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祥和畫卷。但他不是單純的描繪俄羅斯鄉村的自然生活,而是賦予自然以超然的靈性,將自然進行人格化處理。他認為人與自然的結合是自然主題詩歌創作的基礎,融入自然只是個起點,成為自然的一份子才是終極目的與極樂彼岸。詩句“多么想把我的兩只手臂,嫁接上柳樹的木頭大腿”就是這種理念的集中體現。在詩人眼中,人與自然不僅能夠相互融合,還可以相互替代,可以將自然人格化處理,也可以用自然表象指代人類。如《已經是夜晚啦》寫到的“我聽見遙遠的地方,有只夜鶯在歌唱”一句中,看似普通的比喻——“歌唱的夜鶯”就是將自然人格化的典型處理方式。
人與自然的不可分割與互為影響是人類很早以前就意識到的,但能夠將人與自然和鄉村等元素成功結合、并用詩歌的語言符號表達出來,使其得到完美升華、美麗提升和別樣渲染的非葉賽寧莫屬。葉賽寧在自己鄉村自然主題的詩歌中,以詩人的尖銳敏感力預見了人與自然關系的對立。這種觀念在當時是超前的,但思想的局限性也埋下了葉賽寧生命悲劇式終結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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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馬楠(1992.11-),女,黑龍江省哈爾濱市,綏化學院外國語學院,本科,俄語系。